第607章 合議誅神
“誰若敢阻攔，我便連他一并撕成碎片！”
說罷。
錢塘龍君周身赤色龍氣如火山噴發般鼓蕩，殿內水波劇烈震蕩，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
原本平靜的八百里洞庭湖，頓時波濤洶涌。
眼見錢塘龍君身形一轉，便欲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沖破殿門，直入云霄。
洞庭龍君見狀，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他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面子和威嚴，慌忙撲上前，死死抓住錢塘龍君的袍袖，大聲道：
“二弟！且慢！且慢啊！萬萬不可沖動行事！”
“你莫非忘了你如今的處境嗎？！”
“想當年，你神力強大，曾蒙天恩，被任命為那‘黃河龍王’，也曾貴為‘四瀆龍神’，也曾風光無限。”
“然你往昔便因那暴戾性子，行事魯莽沖動，在黃河之畔鬧下滔天洪水，與那大禹圣王起過激烈爭斗，結下莫大因果！”
“后來，天威震怒，你被貶為‘渭河龍王’，昔日之榮耀，皆成過往云煙。”
渭河，是黃河最大的支流。
涇河，是渭河最大的支流。
涇河和渭河在長安地區交匯，形成“涇渭分明”的自然奇觀。
《詩經》記載：“涇以渭濁，湜湜其止”。
《舊唐書》記載：唐太宗李世民曾殺白馬，與突厥可汗，在長安城外，締結“渭水之盟”。
城的地位會變，各朝各代的京都最尊貴。
與其相應，河之地位亦隨之而變，興衰交替，各有其時。
往昔，于商周之時，長安附近尚不算真正意義上之帝都，繁華未顯，威名未著。
后來，“大秦帝國”橫掃六合，一統中原，定都咸陽，咸陽之地始露崢嶸。（長安和咸陽挨著的，沒多遠。）
“大漢帝國”，承秦之基，定都于咸陽附近的長安，開啟長安的輝煌盛世。
“大唐帝國”，也將長安作為都城，使其成為當時世界之中心，繁華至極，冠絕古今。
自此，長安便是“十三朝帝都”，累計建都時間長達上千年。
即如《西游記》原著所記載：
“陜西大國‘長安’城，乃歷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漢、唐以來，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
長安，逐漸成為帝王建都之地。
涇河、渭河、灃水、灞水等“長安八河”，乃長安帝都之護城河，號為“帝都水脈”。
長安八河之地位飆升，與四瀆（黃河、長江、淮河、濟水）并列，合稱“八河四瀆”。
然溯其往昔，于大秦之前。
長安附近，還不是帝王的建都之地。
涇河水脈的地位一般，僅為黃河支流渭河的一條支流罷了。
即，涇河，是黃河支流的支流。
彼時，“前幾任”之涇河龍王，亦無甚尊貴可言，其地位遠不及黃河龍王，即四瀆龍王，只能在一方水域中默默耕耘，難有作為。
但“現任”的涇河龍王，娶了個好妻子。
此妻，非尋常人物，乃西海龍王之胞妹也。
自此，西海龍王便成了涇河龍王的大舅哥。
自此而后，西海龍王與涇河龍王便以姻親相連，西海龍王自然而然成了涇河龍王的大舅哥，兩家結下秦晉之好，關系盤根錯節。
西游世界，是個關系世界。
在西游世界，你得看背景，看關系，光靠個人努力沒有用。
有西海龍王此等強援。
涇河龍王之命運亦如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自此而后，現任涇河龍王憑借著西海龍王這層“裙帶關系”，在水族之中左右逢源，一路扶搖直上，竟一下子將涇河、渭河、灃水、灞水…長安八河之水脈盡收囊中，統率帝都長安之水脈，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更在西海龍王的精心籌謀下。
涇河龍王與西海龍王妹妹所生之子，即西海龍王的外甥們，更直接榮登長江龍神、黃河龍王、淮河龍王、濟水龍王此四瀆龍神之位，權勢之盛，一時無匹。
此時此刻。
長江、黃河、淮河、濟水這四瀆龍神，皆為涇河龍王之子。
西海龍王，乃涇河龍王之大舅哥。
涇河龍王又執掌長安八河之水脈，真可謂權勢滔天，如日中天，在水族之中堪稱一方霸主。
但前幾任的涇河龍王、渭河龍王等長安八河的龍王，沒有“西海龍王這個大舅哥”，沒有西海龍王這層裙帶關系。
彼時，長安城也非帝都，甚至尚未建立。
所以，那時候的涇河、渭河等長安八河的龍王，地位其實一般。
洞庭龍王死死抓住錢塘龍君的袍袖，苦口婆心勸道：
“賢弟啊，你被貶為‘渭河龍王’之后，本應安分守己，潛心修行，以贖前愆。”
“然你卻與天庭神將不睦，爭斗之中，一時失手…竟誤傷了天將。”
“這樁樁件件，若非為兄當年四處奔走求情，你焉有命在？”
“如今！你卻又被天庭所貶，被削去龍角，剝去龍鱗，貶至錢塘江底戴罪思過，已是萬劫不復之戴罪之身。”
“天庭法旨猶在耳畔，你可要謹記教訓，莫再妄為啊！”
“而那濟水龍王，乃堂堂四瀆龍神之一，執掌濟水，位份尊崇！”
“那涇河龍王更是權勢熏天，身為八河總都管，天庭正封的司雨大龍神！”
“他們皆是天庭敕封的正神，在天庭水部掛職，根深蒂固！”
“我們不過是下界一方龍王。”
“你若沖動之下，直接殺了涇河龍王或其子，便是犯下滔天殺神重罪，形同謀逆！”
“屆時，天庭震怒，降下雷霆之威。”
“天兵天將頃刻便至，豈能饒你？”
“此不過是一時之痛快。”
“那時…非但救不了瓊芷，反而白白葬送了你的性命！”
錢塘龍君被兄長死死拖住，暴怒的龍氣幾乎要將這偏殿掀翻。
他猛地一甩手臂，沛然巨力如排山倒海，幾乎將洞庭龍王帶倒在地。
錢塘龍君赤紅雙目，如同擇人而噬之兇獸，死死瞪著兄長，怒喝道：
“大哥！休要再提這些！我性子就是如此！”
“有恩必償，有仇也必報！”
“某只知道，這口惡氣不出，枉為瓊芷的親叔父！某見不得自家親侄女受此奇恥大辱，生不如死！”
“管他什么天庭正神！管他什么司雨大龍神！”
“今日某就要殺上濟水龍宮，親手撕了那孽畜！為瓊芷侄女討還血債公道！”
“大不了玉石俱焚！”
“縱使粉身碎骨，某也要拉他們墊背！”
話音未落，他已掙脫洞庭龍王的拉扯，猛地轉身，面對一旁靜立的呂洞賓。
縱然怒火焚天，錢塘龍君仍強壓戾氣，抱拳一禮，語氣雖怒極，卻帶著一絲難得的鄭重與感激：
“呂真人！此番瓊芷侄女不幸，遭那狼心狗肺之徒百般虐待。”
“多虧您心懷慈悲，仗義執言，將這遠方至親所受的血淚消息帶到此處！”
“這份高義，這份恩情，我錢塘龍君銘記五內！他日若有所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音未落，錢塘龍君周身積蓄的狂暴氣勢已攀至頂峰！
“嗷吼——！”
一聲撼天動地的龍吟猛地自他喉嚨深處炸裂開來！
霎時間，偏殿之內，恍若天崩地裂！
整座洞庭龍宮，劇烈震顫，水晶之壁，嗡嗡作響，其上鑲嵌之無數珍珠美玉，簌簌而落，擊于光潔地面，叮當之聲不絕于耳。
濃烈如實質的赤紅云霧混雜著毀滅性的龍息，從錢塘君七竅之中噴涌而出，直沖穹頂！
“轟隆隆！”
“轟隆隆！”
刺目之赤紅光芒，霎時籠罩偏殿，一道道粗壯雷霆，憑空而現，電蛇狂舞，噼啪之聲震耳欲聾，毀滅之氣，彌漫四野！
于斯毀天滅地之象核心，一條赤色巨龍的虛影，身逾千丈，兇威赫赫，驟然而顯！
此巨龍赤色鱗甲，片片賁張若刃，火焰鬃毛，獵獵翻飛，攪動狂瀾！
其龍目如兩道裂天血電，猩紅巨舌吞吐，灼焰焚天之息。
它那折斷的龍角，更是為它增添了幾分猙獰與暴戾的氣息。
只是，其巨大的千丈龍軀，卻被數道粗若殿堂巨柱、流淌著古老道文之“鎖龍鏈”緊緊縛住。
此無邊兇威，焚滅怒火，裹萬千霹靂電光，蓄勢待發，欲掙桎梏，破龍宮而出，直撲濟水而去！
整個浩瀚之洞庭水域，乃至外圍八百里煙波浩渺，都在錢塘龍君這焚天之怒下，瑟瑟發抖！
北方黑龍，屬水。
東方青龍，屬木。
西方白龍，屬金。
南方紅龍，屬火。
眼前這條赤紅巨龍，正是應南方離火之象，代表著毀滅與爆裂的力量！
然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一條龍所生的后代，究竟是啥？
沒生出來之前，確實不清楚。
孫悟空就曾一臉詫異的問西海龍王：
“你妹妹，到底有幾個妹丈？”
“一夫一妻，如何生這幾個雜種？”
西海龍王回孫悟空道：
“龍生九種，九種各別。”
就在這條千丈赤龍欲破空而去之剎那。
“錢塘龍君請暫息雷霆之怒，聽貧道一言。”
呂洞賓清越的聲音穿透雷霆轟鳴，清晰地響起。
他目光如電，緊緊鎖定那巨大的赤色龍瞳，心中卻是靈光一閃！
適才聽聞錢塘龍君乃是前任黃河龍王、渭河龍王…
這其中的權力更迭、長安水脈的變遷過往…一個模糊卻極其大膽的念頭瞬間在他的心中成型！
錢塘龍君那如同熔巖湖泊般的巨大龍目，猛然轉向呂洞賓，狂暴之怒火稍斂，透出詢問之意：
“呂真人，有何話講？”
赤紅巨龍懸停于洶涌的水波之中，滔天威勢絲毫不減，只等呂洞賓一個答案。
呂真人迎著那能焚山煮海的龍威，神色從容不迫，衣袂在能量亂流中微微飄動。
他朗聲開口道：
“洞庭龍君方才所言，句句皆是實情！”
“如今的涇河龍王，確是天庭敕封正神，位高權重，根基深厚，其勢非同小可，貿然硬撼，實非智者所為。”
他話鋒一轉，眼中寒芒驟現：
“然則，不瞞錢塘龍君，貧道與那涇河龍王一脈…亦有解不開的血海深仇！”
“昔日江淮斬蛟，貧道曾誅殺其嫡孫孽障…”
“此乃生死之仇，早已不共戴天，無法善了！”
“涇河龍王一脈也多次追殺我。”
呂洞賓的聲音斬釘截鐵，一股沖霄劍氣隱隱透體而出，雖未外放，卻讓狂暴的赤龍氣息都為之一凝。
“不過。”
呂洞賓道：
“此仇固深，‘誅神’卻非易事。”
“天庭正神之身，便是涇河龍王最大的護身符。昔日貧道勢單力薄，只能暫避其鋒。”
“然則…”
他嘴角揚起一絲自信而冷冽的笑意，目光掃過眼前洞庭龍君和錢塘龍君：
“今時不同往日！貧道已非孤身一人！”
“我等道門八仙已然歸位，各顯神通，凝聚一體，正可堪與那涇河龍王一脈一決雌雄！”
呂洞賓頓了頓，看向錢塘君那充滿毀滅力量的身軀：
“況且，大道萬千，懲奸除惡，又何必拘泥于刀兵相見？”
“眼下還沒到最后一步，何須血濺五步，玉石俱焚？”
“若龍君只圖一時痛快，逞匹夫之勇，非但救不了瓊芷公主于水火，反會害了龍君你的自身性命，更會連累洞庭水府的萬千生靈！此乃智者不為也！”
“貧道尚有一些道友，各有神通，智計非凡。”
“何不將他們召來，共聚一堂，商議個萬全之策，合力誅神！”
“我等既要救瓊芷公主脫困，雪此奇冤大辱，更要…徹底了斷與那涇河龍族的宿怨！畢其功于一役！”
“一舉誅殺此天庭司雨大龍神。”
此言一出，振聾發聵，如同醍醐灌頂！
錢塘龍君那龐大如山岳之赤龍虛影，在洶涌水波與狂亂電光中微微凝滯。
狂暴無匹之戾氣，似乎被這番話中蘊含之深謀遠慮與那磅礴之“八仙合力誅龍神”之勢所觸動。
巨大的龍目盯著呂洞賓，燃燒的怒火深處，漸漸注入了一絲思索與權衡。
“善！”
沉默片刻，錢塘龍君那巨大的龍口終于吐出如雷般的一個字。
赤光劇烈閃爍，龐大的龍軀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起毀天滅地的氣勢，狂暴的能量倒卷而回，最終顯化為人形。
呂洞賓頷首，目光掃過洞庭龍君夫婦與錢塘龍君，決然道：
“當務之急，便是聚合眾智，籌謀萬全之策。”
“貧道這便傳訊我的七位道友，讓他們速至岳陽樓一會，共商對付涇河龍王一脈之大事！”
事已至此，局勢已然明晰。
“我愿聽純陽真人謀略。”
錢塘龍君語氣堅定，選擇了信任。
洞庭龍君與洞庭龍后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被點燃的決心與背水一戰的決絕。
女兒的血淚控訴、胞弟的怒火、洞庭水族受到的凌辱、呂洞賓展現的智謀與實力…讓他們無法再退縮。
牛尚有舐犢之情。
虎毒亦不食子。
為人父母者，為了子女，縱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惜。
子女有難，他們自當為子女放手一搏。
洞庭龍君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所有的恐懼，沉聲道：
“此事關乎小女性命，更關乎我洞庭一脈存亡，寡人身為瓊芷之父，豈能眼睜睜置身事外，坐視不理？”
“便依真人之言！寡人愿傾盡洞庭之力，相救我女脫離苦海！”
洞庭龍后聞言，也是重重點頭，眼中淚光閃爍，似有千言萬語，卻只化作一句堅定的話語：
“妾身亦同！定當全力以赴，以救小女，并雪我洞庭之恨，讓那涇河龍王一脈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