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呂洞賓去聯絡鐵拐李、鐘離權、何仙姑、藍采和、韓湘子、張果老等八仙,相約聚首。
而洞庭龍王雖已見瓊芷公主之血書,然仍未全然信之,暗遣人探聽瓊芷公主消息。
及知,果如呂洞賓所言。
洞庭龍王心中暗自切齒憤恨,然畏懼于涇河龍王之權勢,敢怒而不敢言,其未敢與涇河龍王直接撕破臉,唯寄望于道門八仙之力。
此間種種,且不細提。
南贍部洲。
荊楚大地。
洞庭湖畔。
這洞庭群山之上,本沒有樓。
后來。
來此賞玩洞庭煙波勝景的文人墨客、販夫走卒多了,這臨湖之處,便有了樓。
洞庭群山之上,樓閣漸次林立。
其中一高樓,臨近岳陽城,俯瞰洞庭萬頃碧波。
此地之人,稱呼此樓為“岳陽樓”。
此樓依洞庭湖畔而建,下瞰洞庭之水,前望君山之秀,位置極佳。
有古詩贊曰: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風撼君山波浩蕩,云歸衡岳月分明。”
今日的岳陽樓,卻非尋常光景。
此時的岳陽樓,早已被洞庭龍君遣散所有閑雜人等,并將其布置得清凈雅致。
洞庭龍宮之頂尖庖廚,各展絕技,水府奇珍、仙果瓊漿,如流水般奉上,盡顯地主之誼。
只見那九轉玲瓏蝦,通體赤紅如瑪瑙,須爪舒張,蒸騰著絲絲精純水元,香氣凝而不散。
那洞庭生蚌片,薄如蟬翼,瑩白透亮,置于冰玉盤中,猶帶深水之寒魄,佐以千年靈葵之汁,點點星輝,流轉于肉片之上。
千年冰蓮羹盛放在溫潤的暖玉碗內,蓮瓣舒展,晶瑩剔透,氤氳的寒氣與溫潤的靈氣奇異地交融。
瓊漿玉液,盛于剔透琉璃盞中,酒液澄澈如湖心秋月,甫一開啟,濃郁醇厚之香氣,便彌漫開來,聞之令人精神一振,仿佛吸納天地之精華。
更有洞庭千年玉藕,切片如羊脂白玉,藕孔自生七彩霞氣;蓮子芙蓉糕形似含苞蓮花,綻放時散落清甜蓮香…琳瑯滿目。
仙果靈茶亦是人間難覓之物,仙氣繚繞其上,芬芳四溢。
每一道珍饈,皆非人間煙火,色、香、形、韻、靈,五相俱全,交織成一場沖擊五感的仙家盛宴。
雕欄畫棟之間,氣氛清雅而鄭重。
岳陽樓中。
此番宴請,款待的正是應呂洞賓之召,“秘密”齊聚而來的道門八仙!
洞庭龍君化身一個凡間的“儒雅富紳”,洞庭龍后作一個凡間的“雍容美婦”,兩人正襟危坐,眉宇間雖難掩憂慮,待客之禮卻絲毫不減。
錢塘龍君,亦化作一個凡間的“精壯大漢”,在此作陪。
此時此刻。
在呂洞賓的聯絡之下。
道門人教八仙,即呂洞賓、鐵拐李、鐘離權、何仙姑、藍采和、韓湘子、張果老、曹景休。
此八仙,“秘密”齊聚岳陽樓,共謀大事。
呂洞賓一襲青衫,眸中藏鋒,銳意深斂,氣度超然絕俗。
他臨風立于雕欄之旁,背負純陽劍匣,古樸厚重,隱隱透出赤紅鋒芒,似有炎陽在內流轉。
墨色長發與青色劍穗,在穿堂而過的湖面煙波中,恣意飛揚。
鐵拐李(李玄)杵著一根極為不凡的“鐵拐”,斜倚朱漆欄桿,他蓬頭跛足,形態看似落魄,然眼神睥睨間,自有威儀。
“嗡嗡嗡…”
“嗡嗡嗡…”
其腰間碩大的“藥王葫蘆”嗡鳴作響,似有恐怖兇獸蟄伏其中。
何仙姑雙眸靈動,容顏絕美,眉如遠山含黛,唇若櫻桃初綻,氣質溫婉若水,一顰一笑間盡顯柔情。
其靜坐蓮臺虛影之上,素手拈一支含露粉荷,羅衣綴露,清雅出塵。
冰綃飄帶無風自動,在她周身環舞翩躚,如同九天流云。
作為天界的司花女官轉世,曾侍奉天界繁花,何仙姑所過之處,百花盛開。
鐘離權粗布葛衣,隨意敞懷,露出古銅色之虬結胸膛。
“噼啪、噼啪、噼啪…”
“噼啪、噼啪、噼啪…”
他手中的“后天芭蕉扇”輕搖間,有熊熊六丁神火盤旋。
藍采和足踏露趾芒鞋,花籃中星屑紛飛,少年眉眼噙著玩世不恭的笑,木屐叩石叮咚作響。
張果老倒騎雪白驢背,漁鼓在膝頭輕叩,長眉垂落似雪瀑,驢鈴隨波聲搖曳。
道門人教八仙既已歸位,同在人間弘揚道門之理念。
大家相互之間,便以道友兄弟相稱。
“李道長,請滿飲此杯!”
“張道長請!”
“仙姑,請嘗嘗這月光蚌膾,最是清心凝神!”
“鐘道長,這冰魄雪蓮羹需趁‘冰火交融’之機入口,方得其妙!”
洞庭龍君和錢塘龍君,熱情地招待道門八仙。
佳肴仙釀流水般奉上。
一番推杯換盞,品嘗過龍宮珍饈美饌,席間氣氛漸由初時的客套拘謹,轉為幾分熟絡熱絡。
洞庭仙釀的醇香彌漫,珍饈的靈氣滋養,似乎暫時驅散了籠罩在洞庭龍君眉間的陰霾。
酒過三巡,湖光樓影映著瓊漿玉液。
鐵拐李(李玄)作為太上老君的嫡系弟子,太上老君的宗族嫡系,道門人教八仙之首,率先放下酒杯,聲如洪鐘,定下基調:
“諸位道友,且聽我一言!”
李玄目光如炬,掃過在場每一位仙真,眼中精芒爆射,先前那份隨和盡斂,一股無形之威壓彌漫開來,連樓外流淌之煙波都為之一滯:
“我等八仙一體,同氣連枝,素來共同進退!”
“既然呂巖師弟與那涇河龍王一脈,早已結下死仇!”
“彼等更仗著人多勢眾,多年來,對呂巖師弟多番追殺,步步緊逼,雙方已成不死不休之局!”
“那么…”
他冷哼一聲,手中的鐵拐重重一頓:
“那么…這便不止是呂巖師弟一人之仇,乃是我八仙全體之仇也!”
“鐺”的一聲。
鐵拐李冷冷一哼,手中鐵拐頓地,金石交鳴之聲刺耳:
“這涇河龍王一脈,驕橫跋扈,肆虐人間久矣!”
“其既不約束自家親眷,縱容龍子龍孫多番作惡,殘害生靈,屠戮無辜!”
“更騙婚凌辱洞庭龍君家的清白女兒。”
“那沒什么可說的了!”
李玄環視眾人,眼神銳利:
“死道友,不死貧道!”
“我等便與這涇河龍王一脈,做上一場!與他冷卻了這一樁因果!”
“為我等兄弟,求一個念頭通達!”
“也為這天下受其荼毒者,搏一個朗朗乾坤!”
鐘離權聞言,手中的“后天芭蕉扇”猛地“唰”地一聲合攏!
剛才還因他搖扇而無聲盤旋的六丁神火驟停,樓內氣息瞬間凝滯。
他沉聲應和道:
“合該如此!此等惡神,豈容久存于世!”
“我等當誅之!”
張果老是散妖出身,雖然現在入了道門,但對天庭之神,還是多有忌憚。
他捋著頜下雪白長須的手微微一頓,帶著一絲顧慮,聲音略顯低沉道:
“李道兄所言在理。”
“只是…”
張果老抬眼看向眾人,眼神凝重:
“那涇河龍王,終究是天庭正封之神,司掌長安八河、主行云布雨的‘司雨大龍神’,乃是實打實的‘天庭命官’。”
“我們縱然各顯神通,能敵得過他,將他打殺…然則,我等身為下界散仙,又怎能擅自殺戮天庭正神?”
言及此處,張果老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此舉…豈非形同反天?”
“恐招致天庭震怒,降下雷霆之威,禍及自身不說。”
“彼時,非但自身難保,更會累及我等傳道大業,禍延人間道統根基啊!”
“哈哈哈…”
呂洞賓聞言,朗聲一笑,打破了短暫的凝重。
他目光灼灼,胸有成竹,環視在場諸位道友及幾位龍君,朗聲道:
“此事既由我呂巖而起,那便該由我來終結此局。”
“召諸位道友前來此處的路上,我早已思慮周全,計策已然成竹在胸。”
他微微一頓,眼中精光一閃,笑道:
“殺人,何必親自動手,落人口實,授人以柄?”
“既然他是天庭的正神,那么…”
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說道,聲音在寂靜的岳陽樓內回蕩,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能殺他的,只有天庭!”
“我們便借這‘天庭的刀’,來殺他!”
“用天庭的刀來殺他?”
錢塘龍君聞言,濃眉一挑,詫異之中帶著急切,忙問道:
“呂真人有何妙計?速速講來!”
呂洞賓目光沉穩,轉向主位上神色復雜的洞庭龍王。
那洞庭龍王,眼神中既有期待,又隱隱透著忐忑。
呂洞賓問道:
“洞庭龍王,你與那涇河龍王乃是兒女親家,想必與他打過不少交道。”
“不知此涇河龍王…性格究竟如何?”
“還請龍王勿吝賜教,此事關乎大計成敗,切莫隱瞞。”
“哎!”
洞庭龍王聞言,臉上瞬間掠過羞憤、痛苦與自責的復雜神色,重重一嘆,仿佛要將胸中積郁的屈辱盡數吐出:
“說什么兒女親家!寡人真是羞煞人也!”
“他們如此凌辱瓊芷,踐踏我洞庭龍宮尊嚴,何曾把寡人當親家看過?”
“這…說起來,真真羞煞人也!”
“一想到小女還在受苦…”
“我那些洞庭之水族,皆被抹去靈智,抽髓化羊…”
“我卻…”
洞庭龍王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情緒,緩緩回憶道:
“不過,寡人確實與那涇河龍王打過一些交道。”
“此人如今掌控南贍部洲核心水域長安八河,權勢顯赫至極,其子皆居四瀆龍神高位。”
“他長期位高權重,早已目空一切,故此性格極為自負,剛愎自用,更兼跋扈成性!”
洞庭龍王眼中閃過一絲追悔莫及的痛楚,接著說道:
“當年小女才貌雙全,聞名龍族,被贊為:‘洞庭煙水十分色,湖中龍女占八分’。”
“便是涇河龍王攜帶彩禮親臨洞庭龍宮,言語間隱含威逼,強行為其子濟水小驪龍定下婚約,強娶了小女!”
“寡人…寡人當年亦是懾其威勢,不敢違背啊!”
“嗯…”
呂洞賓微微頷首,心中對涇河龍王性格的判斷得到了印證。
他的目光又轉向一旁虎視眈眈、早已殺氣騰騰的錢塘龍君,詢問道:
“錢塘龍君,貧道聽聞龍君早年間曾做過‘黃河龍王’,亦曾擔任過‘渭河龍王’,執掌過長安之地云雨水脈。”
“不知你對那長安八水之水域…是否足夠了解?”
“其水系脈絡、職能統屬,可還清晰?”
錢塘龍君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追憶與傲然,須發似有赤芒隱動,慨然道:
“呂真人說笑了!某家豈止是了解!”
言罷,錢塘龍君胸膛挺起,仿佛回到了昔日執掌黃河水域的崢嶸歲月。
“看水,乃是我等龍族的看家本事。”
“如今長安八水,為渭河、涇河、灞河、灃河、澇河、浐河…”
“渭河為黃河最大的支流。”
“長安八水中,流域面積最大、水量最豐沛的,便是渭河!”
“而涇河次之,是為渭河最大的支流!”
“是以,渭河、涇河向來為長安八水之首,執掌長安雨水之牛耳。”
錢塘龍君聲音洪亮,如數家珍:
“所以,古時咸陽附近之地,如今長安之地,行云布雨之職,便多由長安八河中的‘渭河龍王’或‘涇河龍王’行使。”
“只不過,如今的涇河龍王得了權勢,更進一步,一下子統率了長安八河。”
“如今,涇河、渭河、灞河等長安八河,都歸他管。”
“都是他的地盤。”
說到這里。
“呵呵呵…”
錢塘龍君略顯自嘲地笑了笑,隨即那份掌控黃河水域,位居四瀆龍神的傲氣重現:
“可昔年,某家也曾擔任‘黃河龍王’,總管黃河區域。”
“渭河,乃黃河支流。”
“涇河,乃渭河支流。”
“涇河,渭河兩河,也相通相連,水脈相通。”
“那時的渭河、涇河…都受我轄制!”
“后來…我雖被貶謫,但我在渭河又擔任‘渭河龍王’近千年,也曾司職長安之地的雨水,對其間水文氣象、職司流轉,了如指掌!”
“幾番流轉,雖然我如今,又被貶謫到錢塘江去了。”
“但某家自然對長安八水了如指掌,閉目亦能勾勒其脈絡!”
“這長安八水的脈絡走向、源頭支流、水文特性、何處易澇、何處易旱、何處暗礁險灘、何處水府關隘…某家皆了然于胸!”
說話間。
錢塘龍君大手一揮。
霎時之間,水汽氤氳,波動四起。
那描繪著長安八水、縱橫交錯、波瀾壯闊之水脈圖卷,就緩緩在眾人眼前鋪陳開來。
但見渭河、涇河、灞河等長安八河水波輕漾,靈光流轉,令人嘆為觀止。
呂洞賓見此長安八水之水脈圖卷,眼中精光大盛,不禁拊掌大笑,連道三聲:
“好!好!好!”
“既有錢塘龍君對長安八水、尤其是涇渭二河之水文職司了如指掌…”
他環視在場八仙及兩位龍君,最終目光灼灼地落回錢塘龍君身上,斬釘截鐵地道:
“既如此,此計已成!誅滅此涇河惡龍,就在此一舉!”
“只是,此事若要功成,尚需錢塘龍君鼎力相助!”
“我等借龍君之神威,方可撬動這盤錯綜復雜之大棋!”
錢塘龍君聽聞,毫不猶豫,豁然起身。
他雙手拱于胸前,神情慷慨激昂,慨然道:
“說什么相助?!此本乃我洞庭龍族一脈之事,更是某家親侄女的血海深仇!”
“某家自當傾盡全力,任憑呂真人驅策!有何需要,但講無妨!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此時,李玄將目光投向呂洞賓,問道:
“呂巖,計將安出?快快道來!”
“計在心中,還需道兄相助…”
呂洞賓微微一笑,胸中謀略已定,成竹在胸。
他起身離席,步伐從容,走到八仙之首的鐵拐李身邊,俯身貼近,開始密語傳音: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鐵拐李(李玄)凝神細聽,臉上先是浮現出驚愕之色,似被這突如其來之妙計所震撼。
隨后,那驚愕漸漸化作驚喜。
最后,李玄忍不住拊掌大笑道:
“妙!妙!妙哉!”
“呂巖啊呂巖,可嘆你早已看破紅塵,斬斷俗念,入了仙道。”
“不然單憑此等謀略,有此妙計環環相扣,足可安邦定國,在凡間封侯拜相,位極人臣矣!”
他對這借刀殺神、絕妙布局由衷贊嘆。
呂洞賓灑脫一笑,拱手謙辭道:
“哈哈哈,道兄過譽了!”
“世間那紅塵富貴,不過如黃粱一夢,虛幻不實。”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無垠的洞庭湖。
他青衫飄飄,宛如仙人臨世,純陽劍意隱隱流轉,與那萬頃碧波交相輝映,竟似融為一體。
“匆匆百年,紅塵富貴便化塵土,轉頭皆空,何須貪戀?”
呂洞賓豪情頓生,朗聲道:
“不如仗劍紅塵,斬盡世間不平事,方是我輩逍遙!”
起初,沒有人在意這一場災難,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山洪、一次山火的爆發、一場普通的小感冒…直到這場災難和每個人息息相關。
至此。
三界之人間界,四大部洲之地,東南西北四海,道門、佛門、天庭、龍族、妖族、人族…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