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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青梅煮酒論魚龍

  長安城,自秦、漢以來,乃歷代帝王建都之地。

  有渭河、涇河、灞水、灃河、澇河…長安八水如銀帶玉練,環城奔流,滋養著這方帝王之土。

  涇渭二水,一清一濁,于此處相會。

  涇水澄澈,渭水渾濁。

  在涇河和渭河的交匯處,兩河水流雖已合流,雖水流已然相融,然清濁之象猶存,清水自清,濁水自濁。

  此即“涇渭分明”之景也。

  從而,這世上也就有了“清流”和“濁流”的說法,想將世間萬物都要分出個黑白善惡出來。

  但是,這世間哪有什么“清流”,哪有什么“濁流”?

  都是利益對頭間的內斗和相互抨擊罷了。

  水若至清,則魚無所依。

  人至察,則無徒。

  清流求名,濁流求利,內里皆為名利所驅。

  觀涇、渭二河,其“表面上涇渭分明”,但那不過是給外人看的。

  實則于河面之下,這所謂的“清流”和“濁流”,早已混融一體,同流而合污,沆瀣一氣了。

  這世間大多事,終究都如涇渭二水那水面上的戲法,以借此瞞凡人肉眼,瞞天地良心。

  如今。

  涇河龍王執掌“司雨大龍神”之位,兼領“八河都總管”要職。

  渭河、涇河、灞水、灃河、澇河…長安八水都歸涇河龍王管轄。

  而長安八水之中。

  渭河和涇河的水量最大,河面最寬廣,其中棲息的魚蝦螃蟹、烏龜王八、鼉龍蛤蟆等水族也最多。

  而涇水澄澈,渭水渾濁。

  然水若至清,則魚無所依。

  涇水清澈,所以魚蝦更好捕捉。

  所以,長安的漁民大多都喜歡到涇河去捕魚。

  久而久之。

  涇河之水,水族漸稀。

  但渭河水濁,其渾水如漿,魚蝦藏于泥沙之下,遁隱難捕。

  所以長安的漁民,也只能望渭河而興嘆,空有千網萬鉤,難獲一鱗半爪。

  長安“漁市”,乃漁家售魚換錢之所。

  每日晨光熹微時,市集便已喧囂如沸。

  新剖的魚鰓泛著血光,河鮮的腥氣混著劣酒的酸臭,在青石板上蒸騰起一片人間煙火。

  漁市之中,有幾家酒肆。

  長安漁家,多駕小舟,撒網于之上長安八河之上。

  日暮時分,捕魚人載著滿艙魚蝦歸市,換得幾枚銅錢,便聚于酒肆。

  一盞濁酒下肚,二兩河鮮佐餐,話頭便如決堤的河水——或言家中瑣事,或道水怪奇聞。

  有說渭河深處藏有千年鼉龍,背生鱗甲如鎧。

  有道涇河暗流里住著龜丞相,夜半常化人形上岸沽酒。

  “哈哈哈…”

  “那豬婆龍表面很兇,可實際上連我家的大鵝都打不過…”

  酒氣混著魚腥,市聲裹著笑語,便是漁家一日辛勞后最暖的慰藉。

  此漁翁之樂,正是:

  “蓑衣當被,臥涇水,鼾鼾睡,無憂慮。”

  “一葉小舟隨浪泊,垂鉤撒網捉鮮鱗。”

  “魚多又貨長安市,換得香醪吃個醉,好痛快哩!”

  卻說這日。

  長安漁市旁的酒肆內,依舊人聲鼎沸,魚腥混著酒氣,與市井煙火纏作一團。

  臨窗一隅,卻坐著兩位與周遭粗獷漁風稍顯迥異的客人。

  一位是面容清癯、布衣芒鞋的算卦先生。

  此乃鐵拐李所化,化名“東方噲”。

  鐵拐李(李玄)乃太上老君的嫡系弟子,宗族后裔,受太上老君親傳道法。

  自點化啟蒙、授法考驗,至重塑身形、賜寶濟世…李玄皆得太上老君悉心指點。

  李玄深得太上老君的真傳,一身太清道法頗為不俗,擅窺探陰陽、洞察世事,指點迷津,化解災厄。

  另一位則是個身形魁梧、作走街串巷打扮的賣貨郎。

  此乃鐘離權所化,化名“尉遲真金”。

  而鐘離權的前身為太上老君兜率宮中的“牧牛童子”,也得太上老君不少教導。

  其更是手握牧牛鞭,后天芭蕉扇等不少太清法寶。

  卻說,李玄出手施展“太清道法”,以手中的“藥王葫蘆”施展“壺中洞天”之術,將其二人仙靈之氣盡斂于腰間的藥王葫蘆。

  隨后,李玄和鐘離權改變了外貌,來到了長安城。

  得益于太上老君傳授的“太清道法”和太上老君賜下的法寶“藥王葫蘆”相助。

  二人此刻,與尋常市井人物無異,足以瞞天過海。

  卻說此時正值青梅熟時,枝頭梅子青青。

  那算卦先生和賣貨郎在酒肆臨窗處坐下,叫店家煮了一壺溫熱的濁酒,又置了一碟新摘的青梅于案上。

  桌上,小泥爐炭火正紅,酒香四溢。

  盤置新摘青梅,顆顆圓潤青翠。

  二人對坐,青梅煮酒,清香微醺,倒也自在。

  酒至半酣,窗外天色忽地起了變化。

  滾滾烏云從北方天際涌來,聚攏于長安城上空,隱隱有風雷之聲滾動。

  云層縫隙間,似有龐大蜿蜒的鱗爪虛影一閃而逝——正是奉命行云布雨的涇河水族在行云布雨。

  “看!云里…有東西!莫不是龍王爺顯靈了?”

  酒肆內外,人群騷動起來,紛紛手指天外驚呼。

  算卦先生與賣貨郎也憑欄遠眺。

  看了片刻,二人返回了座位。

  “東方先生,且嘗這青梅。”

  賣貨郎舉筷相讓。

  算卦先生執起一枚青梅,執起一枚青梅,置于鼻尖輕嗅,慢悠悠開口道:

  “尉遲老弟,你行走四方,見多識廣,可曾知曉這‘龍’之玄妙變化?”

  賣貨郎呷了一口濁酒,哈哈一笑,顯出幾分粗豪:

  “東方先生說笑了!”

  “龍乃神物,騰云駕霧,神龍見首不見尾,其玄妙變化,我一個走街串巷,販貨糊口的俗人,如何知曉其詳?”

  “還請東方先生賜教。”

  “哈哈哈…”

  算卦先生捋須一笑,聲音陡然提高幾分,引得周圍漁人酒客也側耳傾聽:

  “龍者,鱗蟲之長,水族之尊也。”

  “其能小能大,能隱能升。”

  “龍小則隱介藏形,潛蹤于涓滴溪澗,細微難察;大則興云吐霧,攪動八荒風雨,翻江倒海。”

  “龍隱伏時,蟄身九淵之下,鱗甲盡斂,與泥沙同寂;龍升騰時,翱翔九天之上,鱗爪飛揚,睥睨寰宇!”

  “可以說,龍乘時變化,進退自如,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

  “故而,依老夫淺見,這龍,足可喻為‘當世之英雄’也!”

  賣貨郎聽得入神,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擊掌贊嘆:

  “先生高論!當真令人神往!”

  言罷,賣貨郎長嘆一聲道:

  “哎!”

  “可惜啊可惜,我尉遲真金雖走南闖北,販貨四方,也算見識過些世面,見過不少英雄人物。”

  “卻從未有幸得窺真龍變化之萬一,實乃生平一大憾事!”

  東方噲聞言呵呵輕笑,將手中青梅輕輕置于案上,目光掃過圍攏過來的漁翁酒客,朗聲道:

  “尉遲賢弟,果真心懷慕龍之意?”

  “自然!”

  尉遲真金慨然起身,拱手道:

  “此等神物,莫說一睹真容,便是得聞其聲,亦不枉此生!”

  算卦先生東方噲語帶玄機,放下青梅,正色道:

  “想見龍?難,亦不難!”

  賣貨郎尉遲真金傾身向前,語氣熱切如火:

  “愿聞其詳。”

  算卦先生卻不急著回答,反而問道:

  “尉遲老弟可知這天地‘萬物生發’之理?”

  賣貨郎撓頭笑道:

  “我不過是個販貨的粗人,只認得‘錢財’二字,哪里懂得什么‘萬物生發’?”

  “且聽我道來!”

  算卦先生正色道:

  “須知混沌初分,天開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

  “天地再交合,萬物盡皆生。”

  “自此,天地萬物有走獸飛禽,各安其位。”

  “飛禽以鳳凰為長,走獸奉麒麟為尊,而統御這浩渺水澤者,自是神龍無疑。”

  他指尖輕叩案面,聲音漸沉:

  “那鳳凰又得交合之氣,育生孔雀和大鵬。”

  “而孔雀和大鵬,各自再育雕、鷹、隼、雞…”

  “世間百鳥萬禽,由此繁衍。”

  “而然龍性至淫,無固定之偶,其血脈流轉,演化無窮,生出諸多龍子龍孫。”

  “有‘龍和蛤蟆’交,則生‘蒲牢’,其性好鳴,常飾于鐘。”

  “有龍和獅子交,而生‘狻猊’,喜靜厭動,常踞香爐。”

  “有龍與游魚交歡,則化‘螭吻’,口闊吞浪,居于殿脊鎮火。”

  “龍與神龜相媾,則孕‘赑屃’,力能負岳,常馱碑石。”

  “若龍與蛇蟒遇合,則誕下‘蛟龍’,性兇戾,潛于深潭大澤,興風作浪,江河稱雄…”

  “正是:龍生多子,各有不同。”

  語畢,算卦先生環視聽得入神的眾人,解釋道:

  “此乃龍之血脈向下衍生之理,可化萬形,變化無窮。”

  接著,算卦先生話鋒一轉,眼中精光更盛,聲音陡然拔高:

  “然,大道玄奧!陰陽輪轉,有降,也必有升!”

  “而與此對應,尋常水族生靈,如蛤蟆、魚、龜、水蛇、蛟、鼉龍(鱷魚)等,若得機緣造化,也可逆流而上,躍淵化龍!”

  “此即所謂‘魚躍龍門’之真諦!”

  東方噲猛地起身,一甩衣袖,朗聲道:

  “鱔修十載,靈智初開可化蛇;蛇潛百年,吸聚水精蛻而為蟒;蟒伏五百載,磨礪筋骨成虺…”

  “虺礪千載劫,鱗甲崢嶸方為蛟!”

  “蛟龍再越千重劫,吞云吐霧,行云布雨,直至額生龍角,遍體龍鱗…終成呼風喚雨的真龍!”

  東方噲語速漸快,仿佛在眾人眼前展開一幅波瀾壯闊的水族登龍圖卷:

  “這浩浩蕩蕩的長安八水之內,便有那身披金鱗、蘊含真龍血脈的‘潛隱之龍’蟄伏!”

  “其貌或似‘金鰍’隱于淵,或如‘異蟒’藏深澗,潛蹤匿跡,常人難以辨識。”

  “正所謂——”

  東方噲目光如炬,掃過面露驚疑的漁夫們,一字一頓道: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

  話音落下,窗外忽起一陣狂風,吹得酒肆布幡獵獵作響,似有龍吟隱于云霧之間。

  東方噲繼續道:

  “此‘金鱗’者,實乃潛隱之真龍雛形也!”

  “神龍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隱,飛騰則凌霄漢、蔽日月,隱伏則潛波濤、匿形影,凡人難窺其蹤。”

  “但這等尚在‘化龍’途中的‘隱龍’,雖具龍相龍威,卻終究難敵高人法力、難避精巧羅網…便潛伏于這長安八水之中!”

  算卦先生青梅煮酒,論天下魚龍之變。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這一番“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的宏論,震得酒肆鴉雀無聲,唯有窗外雨點擊打河面的噼啪聲漸密。

  世人多喜熱鬧。

  更喜歡神物志怪。

  此算卦先生和賣貨郎此“青梅煮酒論魚龍”之奇談,早已引得漁民蜂擁圍觀。

  此刻酒肆內外,議論如潮。

  一位滿臉風霜、雙手皴裂的老漁翁擠上前,搖著頭,帶著世代漁人的經驗與不信,上前與東方噲辯駁道:

  “先生這話說得玄乎!”

  “老漢我在長安八河里打了一輩子魚,網里進出的魚鱉蝦蟹不知凡幾。”

  “卻從未見過什么金鱗、隱龍之物。”

  “怕不是先生編些神怪故事,逗我等開心解悶吧?”

  旁邊幾個年輕漁夫也跟著起哄:

  “是啊是啊!渭河那水渾得像黃湯,魚影子都看不清,哪來的什么龍種?”

  “就是!網撒下去,撈上來的不是鯽鯉就是草鰱,要么就是些蠢笨的河鱉,哪有什么帶爪子、帶金鱗的稀罕物?”

  “是啊,你這老人家,怕是在拿我等尋開心吧?”

  眾漁人哄然附和,顯然大多不信。

  算卦先生捋須微笑,不以為然,目光轉向賣貨郎尉遲真金,緩聲道:

  “潛龍在淵,自有其道。”

  “非有緣之人,慧眼難識。”

  “何況渭水渾濁,即便那潛龍自爾等網邊游弋而過,爾等凡胎肉眼,又有濁水障目,又豈能識得潛龍真身?”

  他微微一頓,對尉遲真金道:

  “尉遲賢弟,老夫言盡于此,信與不信,自在人心。”

  賣貨郎聞言,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四射,仿佛下定了決心:

  “妙啊!東方先生一席話,真如醍醐灌頂,撥云見日!”

  “想我尉遲走南闖北半生,販些針頭線腦、山貨雜耍,賺得些許浮財,卻從未遇此等蘊藏大造化、堪為稀世奇珍的物件!”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精明商人模樣,道:

  “先生神通廣大,能窺天機識潛龍,不如這樣…您替我算一卦,指明這潛龍現下的藏身之處?”

  “小弟愿出重金,雇請幾位漁市里經驗老到、膽大心細的船老大,帶上最好的漁網,定要替我將那‘隱龍’請上岸來!”

  “這玩意兒稀罕啊!若是能得,轉賣給長安城里那些崇尚祥瑞、講究風水氣運的王侯公卿、豪商巨賈,嘖嘖…少說也值個百貫錢!”

  “到時候,先生的指點之功,漁家的辛勞之酬,我的利潤錢…都有了,幾家皆大歡喜,豈不是一樁天大的快活買賣?”

  “尉遲我,平生最愛這等既新鮮刺激又能賺大錢的營生!”

  說罷,尉遲真金豪爽地從懷中掏出一貫沉甸甸的銅錢,“啪”地一聲拍在油膩的桌案上,銅錢碰撞,叮當作響。

  算卦先生看著那貫銅錢,慢條斯理地又呷了一口酒,捻動手指作掐算狀,沉吟片刻,頷首道:

  “嗯…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銅香,誰人不愛?”

  “尉遲老弟既有此雅興,更愿慷慨解囊,老夫便破例為你卜上一卦,探一探這潛龍蹤跡!”

  當下,東方噲肅容斂衣,取出一方古舊龜甲與幾枚磨得發亮的銅錢。

  他口中念念有詞,指法玄奧,將銅錢置于龜殼內,三搖三晃,而后鄭重其事地在酒肆油膩的桌面上排出卦象。

  周遭酒客漁夫皆屏息凝神,伸長了脖子觀看這難得一見的“算龍手段”。

  片刻之后。

  東方噲以手指蘸著渾濁的酒液,在桌面畫出一幅簡略的水流回旋圖,最終點向渭河某處水灣:

  “卦象所示,天機已明!”

  “明日卯時三刻,于渭河西段,距此二十里處,名為‘黑水灣’的水深三丈之地,水流回旋激蕩之處,必有金鱗隱龍潛游!”

  “此物靈性初萌,最易受血食香餌所誘…”

哎呦文學網    西游妖帝:從小蛤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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