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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小事大如斗

  是否要釋放苦海?

  斗姆元君陷入了沉思,釋放苦海,或許能進一步牽制季驚秋,也能找到幽主的果位。

  但苦海現世,未必是好事。

  她如今彼岸在即,超脫也只是順理成章的事,何需幽主果位錦上添花?

  反觀日后得道,梳理此界時,還要著手收拾苦海,徒增麻煩。

  “陛下為何不直接剝奪那季驚秋的神道果位?”張天成忽然開口。

  斗姆元君隨意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張天成雙膝轟然跪地,額頭重重磕在玉磚上,心神劇顫,仿佛被無形山岳壓垮。

  那目光如天威垂落,好似無聲詰問:

  此地何時輪到你插話?

  張天成艱難道:“我若能得幽師果位,愿為天庭效力,擔任佛主之位,為陛下收集界海香火愿力!”

  斗姆罕見失笑道:“你倒是想的挺好的,又是幽主果位,又是佛主之位。”

  這番話語中飽含了調侃與嘲諷,但降臨在張天成頭上的威壓,卻被撤去了。

  張天成抓住一線喘息之機,沉聲道:“我只有一愿,愿幽海清平!其余任由陛下處置!”

  斗姆突然有些意興闌珊:“若季道友有你十分之一,今日局面何至于此。”

  她搖了搖頭,相比張天成,哪怕是其有可能得到幽主果位認可,也遠遠不及真靈歸一者。

  她之所以高看那幽主一眼,就是因為懷疑此人也得見了彼岸所在,真靈歸一。

  “從今日起,冥土歸你幽府掌控,幽主果位一事再議。”

  斗姆元君淡淡下令,揮手告退了張天成。

  殿內重歸寂靜,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佛國中,唇角微冷。

  她能屏蔽季驚秋落于天庭的目光,但季驚秋卻無法屏蔽她俯攬天庭!

  不得不說,這位的表現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這些年的放任,居然真成了些氣候,讓她都難以直接以封神榜剝奪其神位。

  望著如今千人祈求千人應的季驚秋,斗姆搖了搖頭,嗤道:

  “真是蠢不可及,你能救多少人?哪怕是真正的超脫者,也難以同一時間救下百余座界域的所有生靈,這個教訓還不夠嗎?季道友,現在低頭,還來得及。”

  季驚秋之聲響起,卻非回應:

  “斗姆,萬靈皆在拜佛拜神,那么神佛又該求誰?”

  斗姆元君目光一凝。

  “唯有自求。”

  季驚秋垂眸望向人間,輕聲道,

  “自求者多福,自助者天助。”

  “這些年我分身億萬,點化無數生靈,只為告訴世人一個道理。”

  “三界火災,眾苦布滿,與其拜神拜佛,遠不如求己。若能以渡人來自渡,那就更是難能可貴了。”

  “無用功。”斗姆淡淡道,“萬靈最是愚鈍,天性至惡,你不過百年后天教化,也想逆天?”

  季驚秋不由輕嘆,斗姆說的沒錯,時間終究還是太短了,所以今日他才有求必應。

  斗姆似乎洞徹了他的心意,冷笑道:

  “莫說是你,便是彼岸之上,至高天庭,亦或是那位真正的佛祖,也不敢妄稱——四生六道,三界十方,有感必孚,有求必應。”

  “你季驚秋憑什么?”

  “季驚秋,就算你勉強踮起腳尖為這些凡靈撐起天穹,又能支撐多久?同樣是無用功。如非我還對你抱有一線期待,今日就不是用這些生靈的命來‘教’你,而是直接剝奪你的神道果位了。”

  季驚秋平靜道:“你做不到。”

  “我做不到?”

  斗姆不怒反笑,她剛要說些什么,卻是忽覺異樣,意識到了什么,眸光陡然銳利起來,豁然起身厲聲道,

  “你見過‘祂’了?!”

  “是了,以你的所為,得他召見,才是理所當然之事!是什么時候的事?”

  不等季驚秋回應,斗姆神色驟冷:

  “難怪敢阻我道途,你是得了祂的支持?不,祂不會直接支持你,應該和當年的幽主一樣——”

  “原來如此!”

  斗姆重新落座神位,神色恢復如常,嗓音清冷而威嚴自具,

  “季道友,我就與你論道一番,看看是你能堅持到祂認可你,還是我先一步讓你一切愿景皆成泡影。”

  話語落下,斗姆的意志就從佛國中退去。

  神座之上,斗姆面覆寒霜。

  在隱約意識到季驚秋極有可能見過那人后,她已經在暗中嘗試過,卻發現哪怕她掌管封神榜,此刻也無法輕易動搖季驚秋的神道果位!

  牽一發而動全身,很難預料這之后會發生什么。

  這必然是那人給季驚秋留的一線生機!

  她凝望著高懸天庭之上的封神榜,冷漠中夾雜著忌憚。

  這方界域最大的變數,不是那些超脫者,而是這位天地歸一者!

  哪怕在至高天庭中,也是絕對的高位者,俯瞰天上地下!

  哪怕她如今窺破了真靈歸一,哪怕這位早已半死不活,可她也無法忽略這位的態度。

  想到此處,斗姆起身,收回了看向封神榜的目光。

  她不會再給季驚秋任何機會了。

  佛國。

  “季驚秋,你如今的勝局,在哪里?”

  吾周冷靜道,

  “彼岸?還是與斗姆爭奪封神榜的控制權?若是后者,那核心就在于歸真路盡頭的那尊存在?”

  “斗姆有一句話沒說錯,你還不足以拯救天庭轄境下的所有生靈,不如有所取舍。”

  斬月劍光嘆息道:“驚秋已經被架在火上了,這就是道果依托他人的壞處,他根本沒有退一步的可能。”

  “這一步退了,就是身隕道消,所以哪怕是強撐,也必須撐到死!”

  “驚秋,你必須盡快找到破局的關鍵!”

  季驚秋不語,諸多界域,無窮生靈的祈禱聲在此刻“應接不暇”地傳入耳中。

  不是他要踮起腳尖強撐,而是當下他就是界海中最高的那個,所以只能頂天而立。

  山頂崖邊,海拉背對著吾周與劍光,仰頭靜靜看著季驚秋。

  她知道一件斬月劍光不知道,吾周大概率不知道,又或者知道也根本不會在乎的…小事。

  在季驚秋未曾踏入武道,還在與孽毒癥抗爭的少年時光中,曾經被幾位長輩忽悠著去拜神。

  說只要虔誠拜神,說不定就能得神助,消除病災,為此那時的小驚秋信了好一陣的神明。

  可惜的是,神沒有救他。

  甚至連回應都不曾回應他。

  此時,海拉突然又想起過去的一番對話。

  ——季驚秋,你真想成佛啊?

  ——這世間沒有諸佛世尊,拜佛就是拜自己。

  海拉垂首,眉眼低垂,斂去了眼底的粹然金色。

  季驚秋…

  既然這世間沒有神佛。

  神佛也從來不曾回應過你。

  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為何要去回應那一百零七座界域內與你無關的萬靈?

  天庭治下,第四十七界。

  自從此地被天庭侵占后,蜉蝣宮就成了過去的時代,蜉蝣宮上下所有門人弟子除了死的、逃的,都被收編為了天庭的附屬勢力。

  而曾經的蜉蝣界,也被冠上了冰冷的數字編號。

  此刻,諸家危機,昔日蜉蝣界也不例外,天災降臨,大道傾軋,僅存的八境以上強者,都被天庭的人手壓制,不得出來“救世”。

  這一日,昔日的蜉蝣宮副宮主天穹道人,匆匆來到了姬天行避世的洞天門口。

  雖然蜉蝣宮淪陷,但姬天行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在他看來,此時的界海,沒有一處安全之地,反而是天庭治下,可以制造燈下黑。

  “姬天行,季臨淵還要多久才能與太一決出勝負?!”

  天穹道人急匆匆而來。

  他曾親眼目睹蜉蝣宮的淪陷,合道一界的師尊也被天庭以秘法鎮壓、拘禁,淪為天庭的基石。

  最終在姬天行的建議下主動站出,不惜背負叛徒之名,讓蜉蝣界得到了殘喘之機,避免了傷亡進一步擴大。

  這些年來,也是他在幫忙遮掩姬天行的行蹤。

  姬天行目眺遠方,心中推演著以蜉蝣界如今的大道傾軋,整座界域還能勉強維持多久才會導致大道崩殂。

  突然發生這樣的叛亂,只能說明一種情況…

  “天庭與佛教翻臉了。”

  姬天行低語喃喃道,

  “我高估了天庭對佛教的掌控,佛教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哪怕是那位天帝也沒法直接剝奪季驚秋的佛主之位,只能通過此法來削弱,讓其接受萬靈反噬嗎?”

  “你算錯的何止一點!”天穹道人突然冷哼一聲,目含譏諷道,“眼下的情況來看,那位世尊儼然已經反水,正在被天庭鎮壓,乃至于連累了我等界域!”

  姬天行嘆了口氣,目光幽然:“這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能給我們多爭取一些時間。”

  天穹道人看向他身后的洞天,沉聲道:“季臨淵與太一的神人之爭,還要持續多久?”

  “恐怕比我們預料的要久許多。”

  姬天行搖頭,最后嘆道,

  “這方天地如今大道受限,萬靈走至真圣巔峰就已是極限,要想邁出那一步,必受界海大道傾軋,情況比我們預料的更差。”

  天穹道人深呼吸道:

  “繼續下去,就算季臨淵與太一分出勝負,有人躋身超脫,我恐在這之前,天庭那人就已經突破超脫了!”

  “屆時那位有封神榜加持,季臨淵或者太一,又有多少勝算?”

  姬天行無言,的確如此,但這已經是他們最好最穩妥的選擇。

  天穹道人突然提出了一種假設:“如果你我一開始就全力支持那位世尊…”

  姬天行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沒法全力支持他成道,他不似太一與季臨淵,神人兩分,道途早立,積累已深。最關鍵的是,他的選擇讓他太過‘矚目’了,早已成為各方的焦點之一!”

  天穹道人面露疲憊:

  “我蜉蝣界生靈迄今為止,已經死了四成之巨!”

  “眼下這場天災,天庭不允許我等出手救世,如果不是這位世尊在出手相護,我蜉蝣界不知又要傷亡多少生靈。”

  “他沒有如你所想的那樣徹底投效天庭,你看錯了他!”

  姬天行沉默許久,道:“我沒有看錯他,他是釋天與東煌的弟子,我一直很信任他,我只是不敢去賭最壞的結局。”

  天穹道人喃喃道:“你就沒有什么辦法,助他一臂之力,至少也能為你身后這兩人拖延些時間。”

  “我們沒有籌碼了。”姬天行同樣目露疲憊,“這場斗爭中,我們本就不是主戰力,我們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萬年以來,姬天行都在與四魔糾纏,能布局至此,已經是極限。

  如果聯邦沒有四魔圍困的危機,如果他能早早步入真圣,踏足界海,如果他能早早得知幽界背后的隱秘和潛藏的大魚…

  他或許能做的更好。

  可這世間沒有如果,就像他曾經和東煌說的一樣,他們只能在每一次的抉擇中,爭取做到不錯。

  所以,他不敢賭。

  “我們接下來,只能等待?”天穹低聲道。

  姬天行沒有再回答,似乎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季臨淵與太一分出勝負。

  等佛教和天庭分出勝負。

  意識到天庭與佛教翻臉的,不僅是姬天行。

  各家超脫門庭,同樣敏銳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們一直有在觀測天庭轄境的變故,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天庭下屬界域的變化。

  一座可能是意外,但一百零七座同時發生天災,絕不可能是意外!

  “去往天庭的那幾位沒有歸來,只怕已經遇害了!”

  “那太微也沒消息了,只有帝一首次主動聯系了我們,希望能盡快與各家門庭聯手!并催促我們盡快決定是否啟用各家祖器!”

  “太微舉旗造反,如今不死也被拘禁,那位天帝如今又與佛教翻臉,我們真的需要啟用祖器嗎?或許可以等等,某種意義上,局勢已經好轉不少,天庭接下來必然會暫停繼續開疆拓土。”

  “有道理,太微造反,天庭的人馬將暫時陷入群龍無首,擴張必然被扼制!”

  各家低聲交談,氣氛凝重。

  這些年他們被天庭逼得很是難看,天庭屢戰屢勝,攻下了一座又一座界域。

  而如今天庭與佛教翻臉,眾人思忖,以那位世尊的手腕,應當能拖延上不少時間?

  數十年后,諸家遠在界海深處的援手趕來,局勢必然會迎來轉機。

  文素趕至空冥身側,低聲道:“天獄宮詢問我們怎么看,是和帝一聯手,動用各家底蘊,與天庭魚死網破,還是靜待時機。”

  空冥沉默許久,才道:“天獄宮是什么態度?”

  “他們這次反倒不急了!想坐收漁翁之利!”文素沉聲道,“萬神殿倒是積極響應,意思是配合那位世尊,進攻天庭。”

  “漁翁之利?”空冥苦笑,突然問道,“你說,帝一為何會突然主動聯系我們,催促我們盡快決定?”

  文素嘆道:“我猜到了,但又覺得不可能,如今天地大道受限…”

  空冥深吸一口氣:“我們這次站在萬神殿這邊,希望情況沒我們所想的這般惡劣。”

  文素重重點頭,轉身離去。

  而就在各家門庭還在商議怎么個章程時,前線防線突然告破!

  率領天庭諸神進攻者,不是太微,赫然是那位天帝,斗姆元君!

  在太微杳無音信后,這位女子天帝竟是親自披掛上陣,率軍開拓疆土,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一時間,界海諸家超脫門庭中,竟是找不出一位能與其抗衡之人!

  別說抗衡,能接下這位天帝一招者,都是寥寥無幾!

  而在這位天帝的開拓下,屬于天庭的疆土,開始急速擴張!

  冥土中。

  過去統御無盡冥土的地藏,被剝奪了神位和對冥土的掌控權,同時被拘押入了冥土的最下層。

  在斗姆的封賞下,冥土被賜予了幽府余黨,其中以心尊為首。

  這一日,心尊獨自一人來到了冥土最下層,目光極其復雜。

  過去上百年間,他們親身目睹、陪同了這尊神祇超度冥土億萬萬亡靈,根本不在乎己身道業增補,也未曾如何為難他們,似乎在祂眼中——

  萬物平等如一。

  這位的胸襟、手段,讓心尊這樣的幽府老人,不禁想起了過去的幽主…

  心尊輕聲道:“大佛,低頭吧,只要低頭就能重回過去,積攢功德,你必有得道一日。”

  在被天庭打壓后,昔日金身大到無窮,仿佛能以一己之力撐起冥土的地藏,金身蒙塵,就只剩下表面蒙著一層淡金琉璃,內里空虛,已然被抽離了所有神力。

  可祂卻似乎毫不在意,雙手合十,寶相莊嚴,跌跏趺坐,縱然一切神權都被剝奪,可當祂誦念往生經文時,虛無處落滿清凈蓮花,滿含死后歸宿與超度之意。

  面對心尊的勸說,地藏如若未聞道:

  “如是我聞,冥土不空,誓不成佛,如若天庭當道,我恐冥土亡靈陡增無窮無盡之數——”

  “跟他廢話什么?心尊,你敢違背陛下的意志?”

  冷漠的呵斥聲從心尊后方傳來,露面者,赫然是張天成。

  心尊默然無聲,心中已經不知多少年有過這般復雜。

  他們曾經很崇敬幽主的無私與慈悲,因此而追隨幽主。

  只是不知何時起,他們將幽府與幽海視為了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又開始抵觸幽主的大公無私。

  而現在…

  心尊雙手合十,大禮參拜輕聲道:“我救不得大佛,還請大佛勿要怨我才是。”

  “心尊!你在做什么?!”張天成心神化身降臨冥土最下一層,怒斥道,“你怎敢行禮于此獠,你這是在給幽府蒙羞!此事若傳入陛下耳中,你要讓幽府都給你陪葬嗎?!”

  地藏睜眼,看向面前的心尊,面露微笑,眼眸中倒映出冥土眾生的苦痛掙扎。

  下一刻,地藏身下騰起了琉璃凈火,火光沖霄,焚盡殘軀,最后只剩下一顆宛若琉璃般的舍利子,映照生死、往生、超度之意。

  張天成的目光落在了這枚舍利子上,剛要伸手攝拿,舍利子卻是洞穿虛空而去。

  “心尊!”張天成急忙道,“快封鎖虛空!”

  如今,心尊才是這方冥土的掌控人,只要他出手,這枚舍利子哪怕是真圣巔峰,也難逃冥土!

  可心尊沒有出手阻攔,只是目送舍利子去往無盡之外,才在身后張天成的怒斥與催促下,忽然問了一個與過去相同的問題:

  “天成,當年你說是自己錯了后,祖師究竟與你說了什么?”

  張天成的話語戛然而止。

  “你什么意思?!”張天成突然含怒道,“你知道自己在…”

  心尊抬斷了他,平靜道:“你要去與那位天帝檢舉我嗎?”

  張天成面部抽搐了一下,這位輩分雖不如他,入門卻早他許多,更是他多年來的領路人。

  “天成,我只是在想。”心尊輕聲道,“我們號稱繼承了祖師衣缽,可我們真的繼承了祖師的遺志嗎?”

  這番話,讓張天成沉默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

  張天成豁然轉身,大步離去,只丟下一句話語:

  “陛下已經答應我,不日就將攻破幽界,釋放苦海,助我奪得幽師果位!等我繼承幽師果位,誰敢說我們沒有繼承幽師的衣缽與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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