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兒,糙尼瑪的!”
翟遠口吐芬芳,從平安大廈走了出來,臨了又扭過頭,對門口用力啐了口唾沫。
彭家燕側身避開,皺眉瞪了翟遠一眼,但還是沒說什么。
“現在怎么辦?”
“別催,正在想!”
翟遠摸了根煙咬在嘴里,幾百塊的都彭打火機偏偏這時候沒油了,打了幾下都沒點燃。
彭家燕見狀搖搖頭,拿出自己的火幫他點燃。
“多謝。”
翟遠沖她點下頭,又說:“剛才情緒有點激動。”
彭家燕也點了支細長的摩爾煙,擺手表示沒關系:“從沒人跟我講過電影圈還有這種事。”
說完又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問翟遠:“這種重要的事都不告訴我,我那些導演師父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認可過我,甚至覺得我拍不出一部可以上院線的電影啊?”
翟遠心說:是啊,要不然我怎么沒聽過有彭家燕這個導演的名字。
她這種富家女,玩玩票周圍都有一圈人哄著,但真要說拍一部院線電影出來,多半會撲的一塌糊涂,過個三兩年自覺無趣,也就轉行干別的了,倒是身邊那群哄著她的人拿到了不少好處。
比如我…
翟遠突然間就有點慚愧,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自己現在跟彭家燕一樣,都特么是天涯淪落人。
電影不讓去寶島發行那還玩個屁,真當我是JackieChan啊!
蹲在馬路牙子上,連著抽了三支煙,翟遠突然站起身來。
“走!”
彭家燕還蹲在地上抑郁中,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委屈巴巴。
“去哪兒?”
“買幾十一百盒膠卷給我練手,你拍《當你熟睡》,我拍另一部電影,撲你阿母!我就不信世界這么大,離了寶島票倉我會餓死?”
哪兒丟的哪兒找,翟遠就這驢脾氣。
說完頓了頓,他又給彭家燕打了針雞血:“我就不信你這么大個彭家燕,拍不出一部院線電影!”
彭家燕被他的氣勢所奪,莫名有點熱血沸騰,腎上腺素狂飆。
她學著翟遠的樣子,啪一下把煙頭摔在地上:“走!”
“等等。”
翟遠突然想到一件事,轉身返回平安大廈。
“你做咩啊?”彭家燕在身后叫道。
翟遠頭也不回罵道:“撲街收了我一千塊保證金還沒退給我!”
回去的路上,翟遠主動坐在了副駕駛位置,默默系上安全帶。
彭家燕今天先受了打擊,又被自己激勵兩句,現在情緒亢奮的反常。
他怕出車禍,還是在副駕駛盯著點為好。
本田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車里響起兩人的對話。
“翟遠,七蚊兩支表是什么意思?”
“臟話,小孩子不要學。”
彭家燕嗯了一聲,恰好一輛雅閣突然變線,逼得她打方向盤避讓。
富家女直接把頭探出窗外,對著雅閣的車尾燈罵道:“你沒長眼啊!七蚊兩支表!”
翟遠:6
等車子開到一家攝影器材店鋪前的時候,彭家燕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沒有下車,她轉頭問翟遠:“我覺得你想拍電影這個念頭有點草率。”
翟遠知道她的意思。
自己連膠片機都未用過,在她眼里還是個聲光電一竅不通的門外漢,突然說要拍電影,比她現在拿一部賣座院線片更加天方夜譚。
“放心,我有分寸。”
翟遠知道自己的水平,雖然沒拍過電影,但畢竟做過電視劇導演。
《盲女》那次他一開始被鄧樂伶選中做男主角,后來改為第一人稱視角電影時又被轟走,全程都沒機會碰那部磁錄攝像機。
這次既然掌鏡,無非是燒點膠卷知道膠片機該怎么操作。
至于說電視劇導演不夠資格拍電影…好吧,確實有點道理。
但是我他媽這次選的電影就是奔著簡單、好拍去的!
我水平就算再拉胯,總不至于連幾個人坐在一起聊閑天的場面也拍不出來吧?
沒錯,翟遠剛才蹲在馬路牙子邊上,就是決定要拍一部:
《這個男人來自地球》
屋內屋外兩個場景,所有轉場都通過對白和沖突實現,演員同攝像共享一個創作空間。
電視劇導演憑什么拍不出來?
唯一的難點反而是劇本,因為整部電影有極高密度的臺詞,即便翟遠看過很多遍這部電影,而且還是站在創作者的角度學習觀摩拉片,但要將劇本全部順下來也是件麻煩事。
江湖傳聞,《這個男人來自地球》這部電影用一萬美金的成本,創造了三點五億美金的票房神話。
這個當然是純純的扯淡。
實際上這部電影大概率連院線都沒上去,或者只在一些垃圾院線放映過。
但這并不妨礙翟遠用這部電影來賺錢。
只需要稍稍轉換一下思路。
阿爸就能打得你們這群狗幾把總會會員抬不起頭!
本來只想小賺一筆開始囤房躺平,非逼我跟你們卷是吧,那就別怪我加速港片的死亡速度了。
一想到馮萃帆剛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翟遠心頭火氣又忍不住撞了上來。
有時候油門踩下去,再想踩剎車已經來不及。
但他現在油門踩得心安理得。
先搞破壞吧,大不了以后再修補。
翟遠直接下車,走進那家售賣攝影器材的店鋪。
等翟遠再度從店里出來的時候,身后跟了兩個店員,抱著一摞膠卷直奔后備箱。
后備箱裝不完,又往后排放了幾十個包裝盒。
裝車完成后,翟遠重新坐回副駕駛。
彭家燕忍不住問:“買了多少?”
“二十盤三十五毫米拿來練手,還有一百盤七十毫米做準備。”
“柯達?”
“嗯。”
彭家燕沒再說話,知道他這次是鐵了心要拍一部電影。
此時香江膠片電影拍攝,通常都用價格最貴的七十毫米款膠片拍攝,發行時則會給影院拷貝相對便宜的三十五毫米寬膠卷,翟遠明顯提前做過了功課。
實際上三十五毫米寬膠卷也不便宜,一盤就要兩千塊港幣,拿來練手燒著玩,翟遠心都在滴血。
但更便宜的十六毫米寬膠卷基本已經很難買到,只有從事間諜工作的情報人員還在使用,因為可以搭配針孔攝像機。
彭家燕沉默了片刻,再度出聲:“我還想到一件事,其實剛才就想說,但是你已經付過錢了。”
翟遠看了她一眼:“什么?”
彭家燕一臉愁容,說:“我們現在連演員都沒有,怎么繼續拍電影?”
自由總會那幫犢子用一紙禁令,幾乎壟斷了香江的電影從業者。
翟遠如果不加入總會,任何演員敢參演他制作的電影,都會面臨被封殺的后果。
不僅沒發行,而且沒有演員,包括其他從業的劇組工作人員。
“我一早想過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
翟遠一提到這件事就覺得火大,他覺得自己得找人去火了。
于是對彭家燕說:“瑤瑤經常說想你,你要不要去我家探望她一下?”
彭家燕想到翟瑤胖嘟嘟的樣子,心情好了點,臉上也不禁露出笑容:“好啊!”
“那你去吧,順便幫我把膠卷放回去,我還有其他事。”
翟遠說完直接溜了出去,站在車窗外沖彭家燕用力揮手作別,然后幾個閃身就走出段距離。
彭家燕立刻明白,自己又被他耍了,這次是當送貨員。
她有種一腳油門踩下去創死翟遠的沖動。
“喂,家樂。”
翟遠落車后,撥通陳家樂的電話:“彭家燕馬上到我家附近,你在碧麗苑門口等她,幫手搬卸點東西。”
掛斷電話,他又直接打給鄧樂伶:“肉彈,今天心情很差,火氣很大,方不方便出來執翻劑。”
電話那頭的鄧樂伶不知說了些什么。
翟遠站在街邊,左右環顧一圈,目光落在一家酒店的門頭。
他繼續說道:“我在九龍塘一間叫金屋的酒店開好房等你,到樓下打電話給我,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