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講個黃浦笑話給你
“導演，你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對勁。”
翟遠坐在轎車后排，察覺到主駕駛位置，彭家燕的眼神頻頻透過后視鏡望向自己，終于忍不住出聲。
彭家燕今天熱情的出奇。
一大早就主動開車到碧麗苑，說要帶他去演員工會選人。
《當你熟睡》和《盲女失貞檔案》不同，再怎樣壓縮成本，演員也有將近十人。
獨立制片的小工作室，旗下大多沒有藝人，就只能聯系工會幫手請人。
而演員為了有工作機會，自然也要在工會注冊，交一份個人資料和期望片酬供人挑選。
“怎么會，我是看你今天好像靚仔了一點。”
彭家燕握著方向盤，很拙劣的打個哈哈。
翟遠眉梢一挑。
不對勁，你不會是垂涎我的肉體吧？
“家燕姐，你是個好人。”
不管是不是，先發張好人卡再說。
彭家燕疑惑的啊了一聲，又掃了眼后視鏡，疑惑翟遠怎么突然會說好話了。
不就是帶你去選演員嘛，你要是知道我這兩天熬夜寫腳本的事，豈不得感動死？
“但我們兩個不合適，你不是我中意的那一款。”
翟遠見她沒反應，又補充一句。
刺耳的剎車聲驟然響起。
銀色的本田雄才停在路邊，車身一陣晃動。
十幾秒過后，翟遠捂著頭臉打開車門，逃竄而出。
“你自己慢慢走過去吧，撲街！”
伴隨著彭家燕憤怒的咆哮，轎車揚長而去，卷起一路灰塵。
“噗！”
翟遠啐了口唾沫，打理著被彭家燕魔爪抓亂的發型，喃喃自語：“說的太直白太傷人，惱羞成怒了？”
等翟遠自己打了輛出租車，來到油麻地平安大廈的時候，彭家燕的本田早已停在樓下。
下車，環視一圈。
翟遠在停車場外面，看見正站在垃圾桶旁悶聲抽煙的富家女。
揚起笑臉湊上去，翟遠也摸了支煙點燃，笑容殷切道：“導演，這么巧，你也在這食煙啊。”
彭家燕冷著張俏臉，直接將細長的煙頭按熄，轉身就往樓宇走去。
翟遠忙猛嘬兩口，手忙腳亂熄了煙，快步跟上去。
坐電梯，直奔七樓，哪怕同處一架電梯間，彭家燕仍然沒給他好臉色。
不會就此因愛生恨吧？
翟遠瞟了眼環抱雙臂，一言不發的彭家燕，不無擔心地想著。
平安大廈的前身是平安戲院，后來因為生意太差，幾度易手也不見好轉，于是拆卸改建成樓宇。
所謂的演員工會，其實是一個民間組織，沒有機構系統，就在大廈七樓租用一層做辦公地點。
電梯門打開，彭家燕率先走了出去，翟遠亦步亦趨跟在身后。
兩人穿過樓道，來到一處掛著工會招牌的門前。
雖說是草臺班子，人倒是不少，從事影視行業的人群穿梭往來，不時還能聽到他們談論投資成本、拍攝進度等問題。
可惜沒有看到一張熟面孔。
翟遠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想找幾個認識的明星大腕，趁著對方沒紅的時候簽下來，最終一無所獲。
“你進門之后，自己跟對方提要求！”
眼看要進工會，彭家燕終于聲音冷硬的開口。
翟遠賠著笑臉：“明白明白。”
彭家燕看了他一眼，皺著眉又補充道：“除了女主角，我們一共需要一個男主和三男四女七個配角。”
翟遠連連點頭，一副乖巧模樣。
彭家燕無奈嘆口氣：“還有，求你以后不要自作多情，我對小朋友不感興趣。”
走進演員工會，馬上有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迎上前來。
工作人員上下打量翟遠和彭家燕，笑著問：“兩位是想加入工會還是來請人？”
“請人。”翟遠說明來意：“我們要拍一部電影，現在差一位男主角，還有七個配角。”
接著簡單地將選角需求說了一遍。
工作人員在筆記本上記下相關內容，點頭道：“明白了，工會會盡快通知符合條件的演員，另外根據要求，你需要繳納一千塊港幣的保證金，等演員選定之后，這筆錢我們會如數退還。”
此時演員行業混亂，保證金制度主要是怕有人冒充導演制片搗亂，又或者借著選角的名頭來選妃。
翟遠照規矩交完保證金，本以為到此就算結束，工作人員卻讓他再等候片刻。
過不多時，先前的工作人員再次出現，這次身邊卻多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瘦高個男人。
翟遠一見對方，不自覺挑了下眉。
身邊的彭家燕也認出瘦高個男人，忍不住笑著打招呼：“喂，犀牛皮！”
來人正是五福星里飾演犀牛皮的演員馮萃帆。
三十九歲的馮萃帆完全沒有銀幕上的笑匠模樣，繃著張臉表情嚴肅，直到彭家燕沖他笑著打招呼時，才不咸不淡的擠出個敷衍笑容。
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徑直來到翟遠兩人面前的沙發坐下。
“這位先生要請演員？請問是哪間公司，走什么院線？”
馮萃帆主動出聲詢問，又補充道：“不記得自我介紹，想必兩位也認識我，除了演員身份，我同樣是港九電影戲劇事業自由總會的名譽副會長，這間演員工會也是總會的下轄部門。”
翟遠笑著開口：“笑匠你好，我的制片公司正在注冊當中，院線方面也還在談，小公司混口飯吃。”
馮萃帆嗯了一聲，似乎知道對方只是小制片工作室后，態度愈發冷淡。
“你既然撈電影這一行，想必也知道本土票房收回成本都很艱難，主要依仗寶島那邊的票倉。”
馮萃帆問道：“這位先生的電影拍出來，有沒有往寶島發行的意愿？”
翟遠心想這不是廢話嘛，這種賺錢的事還用你說？
當即又點點頭，好奇問對方：“有什么指教？”
馮萃帆扯嘴角笑了下：“指教談不上，不過根據要求，任何往寶島上映發行的電影，從制片到導演再到演員，都必須加入我們自由總會，想必兩位還不是我們總會的會員吧？”
這件事翟遠倒是頭回聽說。
側頭望向彭家燕，彭家燕同樣一臉茫然。
也對，她一個拍實驗短片的，還沒到上映那一步呢。
“加入這個乜鬼自由總會，有什么要求嗎？”
“沒有，不過需要你們簽一份協議，另外我們工會的演員都是總會會員，不必擔心身份問題。”
馮萃帆說完，遞過一直捏在手里的那份文件。
翟遠哦了一聲，順手接了過來，翻開文件掃了幾眼，心頭便是一沉。
‘任何加入自由總會之成員，需公開聲明擁護X之立場，與X撇清關系…會員每年必須參加勞軍、慶典及總統誕辰等活動…若違反規定將剝奪會員資格，非會員所有影片禁止前往寶島上映發行…’
還有這事兒呢？
翟遠看著上面的文字，差點被氣笑了。
“不好意思，簽不了。”
直接將那份文件扔在桌上。
翟遠翹起二郎腿，直視等他回答的馮萃帆。
馮萃帆臉色頓時有些發沉。
彭家燕好奇的拿過文件，看了幾眼，也跟著皺起眉頭。
“電影圈有這種事嗎？”她質問道：“你們憑什么這樣做？”
馮萃帆用看傻子的眼神望著她，說：“就憑自由總會在寶島有調查、監察和部分官員同意權。”
說完又看向翟遠。
“這位先生貴姓？”
“翟遠。”
“翟先生，無謂啦！當初的長鳳新又怎么樣？胳膊怎么斗得過大腿啊。”
馮萃帆做出副苦口婆心勸說的模樣，對翟遠道：“做電影無非是撈錢啫，你不肯加入我們自由總會，只靠本土這點票房豈不是連底褲都要賠掉？我就無所謂，只是看你年紀輕輕，怕你將來后悔，好心多勸你幾句。”
翟遠臉上露出古怪笑容：“有沒有不肯加入你們這個總會的電影人啊？”
馮萃帆得意的笑了兩聲：“當然有，不過已經全部被封殺，另外透露個還未公布的消息給你，大導演李翰翔馬上也會被封殺，就是因為他在內地拍片。”
翟遠了然點頭。
想起來了，印象中好像是有這么件事，因為一部叫《火龍》的電影，跟李翰翔一起被封殺的還有后來的影帝梁嘉輝。
原來根兒在你們這個什么狗幾把自由總會這里。
“當然啦，也有沒被封殺的。”
馮萃帆見翟遠仍面露思索之色，又接著說：“比如成仕龍，人家入會出會隨時自由，不過他夠紅夠姜，寶島票倉需要求他的電影上映，你覺得自己夠資格嗎？上面那群人現在窮得要挖草皮食大便，難道你也要學？”
這話就明顯帶著譏諷和辱罵的意味。
連彭家燕都聽不下去了，作勢要起身爭論。
翟遠攔了她一下，望著馮萃帆笑了笑，低頭想了幾秒，又笑了笑。
“喂！我公司我有黃浦阿姐，她之前給我講過一個黃浦笑話，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他突然開口對馮萃帆說著，不等對方做出回應，又自顧自道：“這個笑話是說，我們買表十蚊（元）兩支，你老哥是自由總會的名譽會長，面子大身份高，人家肯打七折給你，知不知道這叫什么？”
馮萃帆滿臉不解的搖搖頭。
翟遠笑了下，拉著彭家燕起身便往外走。
走出兩步，突然駐足回頭，臉色陰沉一片。
他指著馮萃帆的鼻子喝罵出聲：“七蚊兩支表（冊那娘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