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落定
“招氏四間戲院，翡翠、黃金、寶聲和文華，現在都掛上1024招牌，我每年給招毅夫上供三千萬左右的租金。”
翟遠抖了抖手里的三支線香，插進掛著翟孝盛相片的小銅爐里。
神龕沒有像以前住公屋一樣擺在客廳，趙美珍覺得死鬼老豆的照片放在顯眼的地方，有客人來拜訪會嚇到人家，所以在灶王爺隔壁間隔出一片區域，翟遠不常回家上香的事經常忘掉，她和翟瑤倒是早晚兩炷香沒斷過。
今天翟遠難得主動祭拜翟孝康，嘴里念叨著自己現在的產業，把身后趙美珍聽得心驚膽戰。
一年三千萬租金？這開銷說出去，能把屋邨的三姑六婆嚇死。
“不過好在現在電影行業還有得賺，我每年拍一部像《英雄本色》那樣的電影，就能抹平這部分租金。”
翟遠把線香插好，退后幾步審視了一下翟孝盛的相片，回頭沖趙美珍笑笑：“阿媽還沒上去過我的公司？正好今天沒什么事，帶你參觀一下，省得你整天以為我在外面艱難揾食，連傭人都舍不得請。”
趙美珍有些發苶的哦了聲，腦子里還在想那三千萬租金的事。
翟遠出去招呼衛星把車開過來，跟趙美珍一同坐進車里，沿途給她指了指1024的幾間戲院，車子最后停在牛頭角九一娛樂的寫字樓樓下。
“你上次過來，還是對面這間戲院開業的時候？現在這棟寫字樓從第五層數到第九層，一樣被我承租下來，租金比戲院便宜的多，我正在考慮把整棟樓全部買下來，不過業主移民去了澳洲，暫時沒時間回香江過戶。”
翟遠拉著趙美珍落車，走進寫字樓里，一路上往來的員工見到他紛紛駐足打招呼。
“翟先生好。”
“嗯，帶我老媽來視察工作。”
“伯母好。”
趙美珍在家里待的時間久，怕給翟遠添麻煩，除了逢年過節見過幾個登門的導演，幾乎沒有跟九一其他員工見過面。
現在被一群西裝革履的白領們一口一個伯母叫著，態度恭敬，頓覺渾身不自在。
“阿媽，人家跟你打招呼，你不必把腰彎得太低。”
“我又不識扮闊太，這些年習慣這般跟人講話…是不是給你丟臉？”
“不會！我怕你嚇到他們嘛！你想想你當初在公屋穿塑膠花的時候，那些送零件過來的計數工人，一個個鼻孔朝天的模樣，稍微有他們三分扮相就足夠。”
趙美珍悟性頗高的端起些架子，再遇到來打招呼的員工，便只微笑回應。
老太太來公司視察的消息一陣風似的，迅速刮遍全樓。
不少好事的員工都跑過來參觀，想看看什么樣的女人，能教育出翟總這樣的人才。
結果大失所望。
大家眼中趙美珍就是個穿著樸素、平平無奇的中年婦女，而且還很有禮貌，待人接物客客氣氣，僅這一點就讓人懷疑翟遠是不是親生的。
按翟總的性子，老太太應該是個刁鉆精明的狠角色才對啊！
施楠生聽說老太太過來，急忙出來迎接，沈威、王金他們也紛紛迎出來，這些人精似的人物三兩句話，就哄得趙美珍笑逐顏開，把翟遠夸得天上有地下無，搞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翟遠背過趙美珍對施楠生他們感慨道：“各位，想不到我在你們心目中的形象如此高大。”
施楠生調侃一句：“用北方話來說，誰家過年還不吃一頓餃子，明年你再帶伯母過來，我們還繼續夸你。”
周彗敏、李麗珍、藍桔瑛這群女孩也好奇張望，目光不住打量趙美珍。
走到近前，其他女孩都甜甜的叫了聲伯母，小猶太也不知在想什么，見翟遠拉著趙美珍走過來，臉居然又紅了。
“阿媽，這是我的關門大弟子，平時看起來有點蠢，人其實不傻。”
翟遠揉了揉周彗敏的小腦袋，換來她一瞥白眼。
趙美珍笑呵呵點頭稱好，看著周圍的鶯鶯燕燕，突然想到家里還有個周海玫，望著翟遠欲言又止。
“婆婆！”
葉雨卿從人群里竄出來，一開口就嚇了趙美珍一跳，她自來熟般抱著趙美珍的胳膊，目光炫耀的在周彗敏在內的女孩們臉上掠過，得意昂起下巴。
“別瞎叫！”翟遠啪在她腦袋上敲了下，跟趙美珍訕笑解釋：“這是我另一宗生意合作伙伴的妹妹，平時看起來機靈，其實人有點傻。”
周彗敏她們苦葉雨卿久矣，聽翟遠這么說，紛紛輕笑出聲。
葉雨卿噘著嘴要反駁，被翟遠眼神一瞪，頓時委屈巴巴不再開口，旋即轉移火力沖周彗敏她們橫眉瞪眼。
“九一參觀的差不多，我帶你去下一個地方。”
翟遠感覺不能在這里再待下去，否則容易打破現有的生態環境。
拉著趙美珍出了寫字樓，又去看了下秘密花園的環境，翟遠沒有跟她說這間公司具體的經營業務，只告訴她每個月能賺上百萬，趙美珍便驚詫的合不攏嘴。
“這里的女人打扮穿著比較樸素，年紀看起來也不小，應該不會跟你有什么瓜葛吧？”
從秘密花園出來坐進車里，趙美珍忍不住問了翟遠一句。
翟遠笑道：“這話說的，好像別的女人跟我有瓜葛一樣。”
趙美珍沉默片刻：“剛才九一那幾個女仔看起來還都不錯，可惜現在不比從前，只能娶一個，所以我覺得還是海玫最適合。”
翟遠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今天不聊這些，我再帶你去看一艘賭船。”
車子開到碼頭的時候，自然選擇號還停在港口檢修。
翟遠和趙美珍登上賭船，葉志明不在船上，只有鬼仔添出來接待母子兩人。
“秘密花園一個月賺上百萬，這艘船每晚出一次海，就能賺秘密花園幾個月的營收，也是我目前最賺錢的生意。”
鬼仔添帶著母子兩人在船上參觀了一遍，饒是趙美珍現在已經對錢不太敏感，聽到這個數字仍兩眼發直。
“你先隨便逛下，聽說今天有新鮮的鮑魚，我讓廚房做兩頭端上來。”
翟遠看著大廳里已經布置好的十幾個玻璃隔間，知道葉志明已經按自己建議做了整改。
他招手讓一名女侍應領著趙美珍四處轉轉，拉過一旁的鬼仔添問：“這兩日生意怎么樣？”
鬼仔添笑道：“葉先生在船上擺的這些玻璃格子很有創意，平時那些女人幾百塊價格，進玻璃房搔首弄姿就有豪客競價打賞，還有人專門登船來捧她們的場，好似偶像跟粉絲一樣。”
翟遠笑了下，這就跟后世的直播打賞差不多，海上出現其他賭船競爭時，要么提高限紅，要么出這類盤外招，而且在船上現金作用不大，泥碼才是硬通貨，只要上來消費，最終都會落進賭船的營收里。
“聽說你最近號稱香江碼王，還多出個洗米添的響朵？”
翟遠攬著鬼仔添的肩膀問：“怎么樣，碼王，有沒有好好招呼我堂哥？”
鬼仔添說：“全是翟先生給機會。翟敬豪最近這段時間輸的很多，算下來欠條都簽了兩百多萬，不過他現在被那群疊碼仔一口一個豪哥捧上天，又自以為有洪賓罩住，所以簽單時從不計數，估計還以為自己只欠了十幾萬。”
翟遠一副勸誡口吻道：“所以說，哥前哥后三分險，你和陳家樂都一樣，年輕人千萬不要被外面的吹捧搞到暈頭轉向。”
鬼仔添抿嘴笑道：“外面也有很多人稱呼翟先生叫遠哥。”
翟遠雙標道：“誒！我受得起！”
兩人隨便聊了些賭船上的事，翟遠這個甩手股東從鬼仔添這里得知，葉志明為了吸引客流，最近還打算提高賭場限紅，將原本五十萬限紅提高到一百萬，刺激更多的豪客來殺莊。
輸得多，贏得也多。
一百萬限紅如果有賭客運氣好，買中高賠率，單局便賺走上千萬的賭金。
翟遠想了想說：“有把握的話可以試下，不過我建議暫時不要提得太高。限紅這種事和打飛機一樣，看咸濕畫報沒興趣時，才會換三級片錄像帶，一上來就看錄像帶，閾值愈來愈高，將來用什么繼續刺激客人？”
鬼仔添被他這個比喻搞得啼笑皆非，說：“今晚見到葉先生，我會跟他講你這套理論。”
“好啊，總之一句話，玩高限紅不是我們的優勢，萬一輸錢賠不過外面其他賭船上的大老板。”
翟遠暫時不打算讓賭船遇到點風浪就飲鴆止渴，覺得要找機會跟葉志明親自說兩句。
他問鬼仔添道：“葉志明在家休息？”
鬼仔添搖頭說：“葉先生早上從賭船下來，就約了匯豐的大班，帶著洪賓一起去見他，幫翟先生你處理下灣村的事。”
翟遠聞言了然點頭，葉志明考慮的還算周全，這種事自己的確不方便露面。
“那就等他搞定下灣村的手尾，我再約他出來聊船上的事。”
翟遠拍了拍鬼仔添的肩膀，見趙美珍已經在船上逛完一圈回來，吩咐道：“一起來陪我阿媽吃頓飯，順便找幾個會說話的靚女過來活躍下氣氛。”
在船上用過餐，翟遠沒有多做停留，跟鬼仔添打聲招呼，便帶著趙美珍落船。
到了岸上，他見趙美珍還沉浸在賭船的奢華裝修里，笑著說：“阿媽中意的話，晚上拿些籌碼跟船去公海逛一圈。”
趙美珍頓時瞪起眼道：“癡線嘅！我連撲克牌有多少張都不知道，你讓我去賭錢？”
說完又勸翟遠說：“這份生意雖然賺錢，但始終不是正行，你也不要陷得太深，阿媽不會講大道理，你明白我意思嗎？”
“明白。”翟遠坐進車里，調侃道：“不過撈正行不賺錢，我電影公司和其他生意全靠這艘賭船輸血，不做的話分分鐘資金鏈斷掉。”
趙美珍問：“資金鏈斷掉會怎么樣？”
翟遠說：“破產嘍，到時候別墅被銀行收走，我們一家人重新回去輪公屋，你仲挑三揀四的那些女仔全部棄我而去，可能一世都討不到老婆，下場好鬼凄慘的！”
趙美珍眼角跳了跳，深吸口氣，眼神逐漸堅定：“既然港府允許你開賭船，那就一定合法合規，憑什么不能算正行？仔啊，你記住，要做就要學馬交的何博士一樣，做到最大，殺光那群撲街賭鬼！”
在金錢利益面前，樸素的價值觀不堪一擊。
翟遠笑著說了聲好，招呼衛星繼續開車去元朗的VCD工廠。
他轉頭對趙美珍說：“賺錢的生意帶你參觀的差不多，接下來帶你去參觀下不賺錢的生意。”
趙美珍不解道：“不賺錢的生意為什么要做？”
翟遠靠在背墊上，閉起眼說：“長線投資，過了今晚這盤生意很快就能扭虧為盈。”
“葉先生，根據海洋法條例，你想用這些地契來匯豐做抵押，要先去注冊局申請更換地契上的地主名字，還要交一筆印花稅給他們，有了新地契這塊地皮才能算是你的。”
中環皇后大道中1號，匯豐總行大廈。
其時匯豐總行大廈已經經歷三建三拆，在回歸問題談攏之后，鬼佬為了轉移外匯，銀行又迎來第四次重建，每一塊地磚都要從英國空運過來，尚未竣工的大廈造價費用便超過10億美元，號稱全球最昂貴的建筑大樓。
此時這幢尚未竣工的大廈，分階段啟用的一間辦公室里。
鬼佬大班戴詹遜仰靠在座椅上，一邊翻開眼皮往眼睛里滴眼藥水，一邊漫不經心向坐在對面的葉志明和洪賓介紹情況。
“戴經理，你說的這些與我無關。”
葉志明擺擺手，指著洪賓說：“我只知道這個馬來西亞的拿督先生，在賭船上欠了我很大一筆數，他現在拿不出錢要用地契抵賬，地主是誰無所謂，只要保證我能拿到錢就好。”
洪賓像個皮球一樣被葉志明踢開，臉上露出癡肥笑容：“是啊戴經理，這件事全程都是我做主，你只用跟我溝通就好。”
戴詹遜坐直身，用紙巾搌掉眼角的藥水，打量洪賓兩眼后笑道：“跟誰溝通無所謂，拿督先生，我講的很清楚，你要去注冊局申請新地主…”
洪賓笑容不減：“2億2千萬怎么樣？”
戴詹遜揉著眼眶說：“這些地契里面有很大一批是丁權，元朗那群鄉下人好難搞嘅！”
洪賓說：“2億1500萬。”
戴詹遜依舊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有氣無力道：“催命符呀拿督先生，我怕第一天抵押過來，第二天連帶我老板的公司都要被那群鄉下人沖垮。”
戴詹遜的老板是富商李嘉城，他年輕時在外籍兵團服役五年，在遠東時加入怡和洋行工作十幾年，還自己組建了一家私人銀行，后來得到李嘉城賞識，將他的公司連同客戶全部收購，并讓匯豐董事會任命他出任香江總行的高層，戴詹遜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見對方連大老板都搬出來，洪賓心里稍稍有些發虛，瞥了眼一旁仍漫不經心修剪指甲的葉志明，他咬咬牙再次報出價格。
“2億！”
戴詹遜哼笑一聲，依舊對這個價格不置可否。
洪賓不敢再開口壓價，再次望向身邊的葉志明。
“喂，2億差不多啦！今晚上我賭船，我私人再補給你一千萬的泥碼任玩，你老板生意做的比天還高，難道真的怕地上這群刁民？”
葉志明終于開口，扔下指甲剪深吸口氣，對戴詹遜露出笑容：“況且這塊地皮我覺得很適合開發，遲點還打算重新買回去，到時候照舊出價2億3000萬，等于這筆生意你什么也不用做，前后幫你老板賺足三千萬現金外加一千萬泥碼，還有什么不滿足？”
“成交！”
戴詹遜總算肯正眼看人，對葉志明的態度比洪賓強上不少，笑容熱情道：“葉先生的面子當然要給，不過你千萬不要以為我賺了很多，高風險高成本，萬一出事我要擔負起主要責任的。”
葉志明懶得跟他廢話，靠在椅子上默默說了句：“收皮啦大班，在香江這座城市，你們匯豐錯也是對。”
“這么說倒也沒什么問題，不提那群鬼佬董事，人家的華人董事局里也全是李嘉城、鮑玉剛、鄧蓮如這個級別，怎么會怕下灣村那群村民。”
翟遠接到葉志明的電話時，正在元朗的光盤工廠外面跟關偉明閑聊。
工廠里面，陶宗頤和一群技術骨干，帶著趙美珍參觀最新的VCD機器，殷切熱情招呼她這位金主母親。
翟遠收回目光，繼續對電話那頭的葉志明說：“地契抵押給匯豐，鬧出再大動靜也有他們兜底，3000萬就當買保險，這點錢能就拿到7萬平米的地皮，大家雙贏嘛”
在翟遠印象里，跟匯豐打官司的要么是美利堅國會，要么是南韓的檢察院，或者后來內地的某手機品牌。
下灣村村民？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葉志明在電話里說：“跟我想的差不多，所以我沒有讓洪賓連那個匯豐大班一起坑，他在我船上露面次數太多，坑匯豐容易惹麻煩。”
“地皮到手就好，節外生枝的確不妥。”翟遠問道：“洪賓什么時候走？”
葉志明說：“今晚跟船一起出海，船到公海會有游艇接他。”
翟遠嗯了一聲：“我這里還有事要忙，就不上船送他，大家江湖再見。另外匯豐那2億貸款，幫我在船上過幾道手，再用賭船盈利的方式存進我戶頭，之后我好拿去把地契買回來。”
葉志明笑道：“這么謹慎？”
翟遠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我不想被廉政公署或者金管局的人纏上，麻鬼煩。”
葉志明在電話那頭打個哈欠，調侃道：“無論怎么說，今次這一鋪玩得不錯，你玩電影，遲點可以以此為原型拍一部片子出來，片名就叫《2億大案之風起下灣村》。”
翟遠聞言失笑道：“2億？這種小家子氣的涉案金額也夠格擺上臺面？”
他心中暗忖：香江人格局還是太小，動輒就是X億大案，X億劫匪，看看我哥哥許老板萬億起步的金額，那特么才叫真正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