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沒有它對我很重要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人類無法想象出從沒有見過的事物。
屁如說，若干年以后，你跟一小孩講：你把車窗戶搖起來。
小孩可能覺得你在說什么黑話。
可現在要關車門，還就得嘎吱嘎吱搖搖把。
但雖然沒見過，卻總有強者可以根據身邊事物舉一反三，推測未來局勢。
俗稱眼光長遠。
比如學森老在五六十年代，就寫信建議繞過燃油車，大力發展新能源電車。
同樣是這一時期，肖克利因為發明晶體管，剛拿了諾貝爾物理獎。
彼時還是硅谷元年，幾乎沒有人知道晶體管這玩意兒是什么，甚至赫赫有名的仙童都沒成立。
但內地和寶島在肖克利獲獎后，第二年就齊齊開始布局半導體產業。
內地謂之‘十二年科學技術發展遠景規劃’，將半導體列為國家四大緊急措施之一。
寶島也在同年的國防會議中，要求必須建立半導體工業，興建清交復校，從零開始培養人才。
于是才有了后來的護島神山。
“沒想到是在今年啊，否則我應該跟寶島搞好關系，過去整點硬貨回來。”
翟遠略感后悔。
倘若一開始就做自由總會的擁躉走狗，用他們當跳板打入神山內部，再趁著夜黑風高來個卷包燴（洗劫一空），那豈不是…
翟遠坐在車里陷入意淫，沒忍住樂出了聲。
身邊的關偉明和陶宗頤都眼神古怪望著他，感覺老板自從得知寶島要做半導體產業，就變得神志不清起來。
關偉明想潑冷水讓他清醒點：“老板，半導體這個東西吧，你別聽老陶吹得厲害，但他也說了其實要落地商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覺得我們還是要穩扎穩打，先做好手頭的光盤生意。”
陶宗頤嚴謹指出問題：“半導體不是吹得厲害，是真的厲害，只是現在還沒有發展起來。”
“那就讓它慢慢發展嘍，我們先從其他生意上賺錢，等它發展起來直接買成品，多方便呀”
“老關啊，你不懂，這玩意真發展起來想買都買不到。”
“癡線！還有拿錢買不到的東西？”
“唉！你就是在資本主義社會生活久了，沒有一點危機感！”
兩人在車里你一句我一句，從半導體吵到美蘇爭霸、世界格局。
車子停在中環半島酒店。
關偉明和陶宗頤的話題已經扯到外星人上面。
“說不定再過二十年，外星人就來地球，有冇看過倪匡的《衛斯理》，外星人都能用腦電波殺人，你還講半導體？”
“是這樣的啊老關，我先給你解釋一下宇宙的構成，假設真的有外星人…”
翟遠感覺腦漿子都快要沸騰了。
懷疑是不是工資開的太高，讓倆人吃得太飽。
翟遠跳下車，啪啪啪敲打車頂：“沒有人比我更懂外星人，先跟我見過荷蘭佬，回去講個三體星人入侵地球的故事給你們好不好？”
落車。
進酒店。
六樓的一間客房里，杰拉德為首的三位荷蘭鬼佬正撓頭不解。
怎么自己前腳剛進酒店，快播公司那位年輕老板就打電話過來，儼然換了副態度，主動提出來要上酒店重新談VCD和光盤的生意。
“有誰能猜到這位翟先生在想什么？”
“中國人講欲擒故縱，難道他看我們真的要走，終于同意17.5的價格？”
“那我們是不是該反客為主，再把價格往下壓一壓？”
不多時，門鈴聲響起。
杰拉德打開房門，外面除了剛見過面的翟遠和關經理，還多了個文化人模樣的中年男人。
“這位是快播的技術部總工程師，陶宗頤教授。”
翟遠向荷蘭佬介紹過陶教授，接著兩邊就開始沒什么實際意義的拉扯，這次有陶宗頤在場，除了聊VCD和光盤的分成，還能聊兩句技術方面的高端話題，翟遠聽不懂，但杰拉德一行三人都是技術員出身，跟老陶聊得還挺開心。
看兩邊聊得差不多了，翟遠咳嗽一聲。
陶宗頤會意，轉入正題。
“聽說飛利浦要和寶島工研院合作發展半導體工業？據我所知這一行現在暫時還看不到前景。”
“這么說不完全對，英特爾、德州儀器、AMD這些企業前幾年做芯片，的確虧損到現在已經快破產，不過東洋的日立、富士通和日本電氣公司已經實現扭虧為盈，我們飛利浦如今的電燈電器、家庭放映仍是主營業務，但同時也要尋求新的賽道，這次寶島方面盛情邀請，所以先來亞洲考察市場。”
旁敲側擊間。
翟遠和陶宗頤都對目前的半導體行業有了個大概了解。
國際形勢一句話講明：目前除了東洋幾家公司有盈利能力，國際上除了美光、德州儀器這兩家公司還在強撐，其余企業包括美利堅國家半導體、英特爾、AMD在內要么破產，要么瀕臨破產。
而寶島現在入局，是因為對方請來了德州儀器的華人股東——孫仲謀。
想要憑借孫仲謀在行業里幾十年的積累，拉投資、拉人才實現彎道超車。
飛利浦就是看在孫仲謀的面子上，才肯來寶島考察市場，順便來快播談光盤生意。
翟遠聽到這里，對陶宗頤說：“幫我問問他，寶島這次投了多少錢進去？”
等陶宗頤這句話問出口。
杰拉德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
不是要跟你們快播談生意嗎？怎么問了這么多寶島和飛利浦合作的事，而且話題還越來越深。
杰拉德的目光繞過陶宗頤，直接放在翟遠臉上，盯著他問：“翟先生，你似乎也對半導體工業很感興趣？”
翟遠聳下肩，覺得差不多也該攤牌，笑著說：“的確有興趣，如果飛利浦幫我提供同樣的技術支持，幫手搞一間和寶島一樣的公司出來，快播的光盤價格也可以重新聊一聊嘛”
話音剛落。
酒店房間里三個荷蘭佬對視一眼，空氣中響起愉悅的笑聲。
杰拉德朝翟遠露出一副看外行人的眼神，語氣調侃：“你是說你想成立一間半導體制作公司？具體做什么產品？晶體管、二極管、存儲器、、封裝測試、集成電路還是光電子器件？”
翟遠撓撓頭：“呃…寶島做什么我做什么。”
杰拉德笑容無奈的搖搖頭：“關于寶島這間新公司，我可以簡單透露一些情況給你，孫仲謀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做一家全世界最大的科技公司，所以將會是一間包含多項半導體業務的新公司。”
陶宗頤的翻譯干脆利索：“寶島新公司什么都做。”
翟遠對他說：“那咱們也什么都做。”
“恐怕要花好多錢啊，翟先生。”
“那怕什么，我現在能拿出來二十幾億港幣，折合美金三億幾，大不了一鋪砸進去！”
別看陶宗頤堂堂科學院教授，在這方面跟翟遠一樣，也是小白一個。
當初陶教授在內地為了幾十萬科研經費，賣房賣地都湊不齊，翟遠現在張口就來的三億幾美金，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一般。
于是。
老陶也變得盲目自信起來。
挺直腰板對杰拉德說：“還是那句話，寶島做什么我們做什么！”
十分鐘后。
翟遠、陶宗頤和關偉明三人，臊眉耷眼走出半島酒店。
回元朗的路上。
車里沒有了來時的歡聲笑語，陷入一片沉默。
“這玩意兒怎么能這么貴啊？要這樣算下來，我們科學院十年的經費都不夠買一臺芯片光刻機？”
陶宗頤打破沉默，滿臉不可思議。
快播公司自家也有光刻機，基礎的紫外光（UV），只適用于較大的工藝節點，純屬為了保證給光盤做光刻膠和掩膜版精準套刻。
當初從東洋尼康公司進口，這部機器價格50萬美金。
而此時內地科學院做實驗，用的差不多也是這一類機器，甚至條件更艱苦用二手淘汰的機器。
然后杰拉德就給翟遠他們小小科普了一下目前世界的前沿科技。
“翟先生，可能你們對半導體產業要用的芯片光刻機不太了解，寶島這次從尼康進口的NSR1000光刻機，不講蝕刻、清洗和離子注入，單部機器售價就接近兩千萬美金，除了買機器的價格，還要打包請一批專業人士調試機器，否則連怎么開機都沒幾個人知道。”
“東洋的公司目前占了全球70半導體份額，為什么發展很快？因為他們每年僅僅購買全世界專利技術，就要花費上億美金。另外還需要高價聘請熟悉半導體產業的技術人才，日立、富士通這樣的公司為了攻克技術難題，員工幾乎沒有假期，薪水同樣高得離譜。”
“老實講，你三億美金想做單一的半導體細分業務，或許還有機會，甚至可以投資ASML做光刻機。但想學孫仲謀那樣搞一間全新公司出來，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想法。另外再透露點消息給你，這次寶島為了支持孫仲謀，全島的人才隨便他挑，政府額外出資1.2億美金興建廠房，臺塑這些民間企業出資加起來幾千萬，而我們飛利浦如果跟對方達成合作，初步投資計劃是3700萬美金入股。”
“毫無積累就想從零開始實現彎道超車，不是不可能，前提是你錢足夠多，否則怎么比得了別人幾十年的布局？技術支持、人才引進和市場開拓等方面的投入，三億肯定是不夠…”
窗外風景掠過，車子仍在行駛。
翟遠靠在座椅上搓把臉，吐出口濁氣。
果然隔行如隔山啊。
寶島官方投資1.2億美金持股，聽起來還不算太多，但實際上是孫仲謀擔心護島神山變成國營企業，只允許官方投這么多錢進去。
這筆錢放在電影圈是什么概念？
美利堅八大公司的米高梅怎么死的？
就是因為千禧年投資了吳語森一部《風語者》，差不多一億美金成本的制作費，結果票房撲街直接導致股價大跌，總裁辭職，公司進入拍賣行列。
但這筆錢真的放進工業領域，可能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陶宗頤愁容滿面，甚至有點絕望。
“我怎么覺得這么多年過去，跟別人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一步步來，會好起來的。”
翟遠拍拍老陶的肩膀，安慰了下這位老教授：“前途光明道路曲折嘛”
陶宗頤扯出個笑容，重重嘆了口氣。
一旁的關偉明覺得氣氛有點沉重，勸翟遠說：“無所謂啦，未必一定要做半導體，反正寶島遲早也要回歸，讓他們先搞，到時候他們的就是我們的。”
這回陶宗頤沒反駁，沉默不語，估計也實在是覺得沒有自產自銷的希望。
翟遠望了眼神態各異的兩人，笑了下。
他點了支煙咬在嘴里，雙手枕在腦后噴出團煙霧，瞇眼笑道：“還是得搞一搞的。”
關偉明和陶宗頤俱是一怔。
翟遠沖關偉明笑笑：“老關，你覺得在我心中，寶島那間新公司重要，還是你重要？”
關偉明聞言連連擺手說：“嘩！我怎么值那么多錢，當然是寶島那間新公司重要。”
翟遠沖他眨眨眼，搖了下頭。
關偉明見狀受寵若驚，嘿笑道：“想不到翟先生居然如此看得起我，放心，我一定在公司鞠躬盡瘁！”
翟遠又搖搖頭：“錯啦，你也不重要，當自己36D波大臀肥的靚女呀？”
關偉明不解問道：“那誰重要？”
翟遠撣了下掉在衣服上的煙灰，沖他笑笑：“你猜。”
還用講？
當然是沒有這個所謂的護島神山，對我最重要。
可能要提前去一趟東洋了啊。
寶島。
龜山監獄。
童月娟和兩位寶島領導在監獄羈押房里，見到了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
“鴨霸，只要你這次替國家做好這件事，行政院可以酌情減免你的刑期，提前假釋出獄。”
這次童月娟不是以自由總會會長身份過來，而是更高一級的政客。
羈押房的桌上擺著參鮑翅肚，穿著囚服的中年男人正大快朵頤，絲毫沒有正在服刑的模樣。
綽號鴨霸的陳奇禮咽下嘴里食物，抬頭沖童月娟和另外兩位領導咧嘴一笑。
“為國家做事當然義不容辭，不是說會帶他來寶島？只要人到了寶島，剩下的事你們就不用管了啦。”
童月娟搖搖頭。
“剛剛收到香江那邊的消息，這個叫翟遠的預定了去東洋的機票，他不會來寶島。”
“東洋？”陳奇禮挑了下眉，嘿地一笑，拿起整瓶的威士忌往嘴里灌了一口，噴出團酒氣：“放心好了童阿嚒，他在東洋更方便我們竹聯幫的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