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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創刊倒計時

  蔡蘭和黃沾很有自知之明,覺得自己不夠格與金良庸并稱才子。

  但術業有專攻。

  講飲講食,龍科不算專家,蔡蘭才是專家。

  “臨死之前必吃的30種美食…這個標題聽起來都幾有噱頭的喔。”

  九一文化公司的寫字樓里。

  所有人都在為《九一日報》創刊倒計時加班加點。

  蔡蘭拿著翟遠給他定制好的題目,咬著筆桿思忖。

  這位資深老饕后來也是上過《舌尖上的美食》等知名節目的總顧問,有個食神美稱。

  可現在提前轉行做美食評價,一時之間真有些難以落筆。

  “隨便寫啦蘭叔,區區30種美食,對你來講還不是輕輕松松?”

  翟遠在一旁監督指導,見蔡蘭遲遲沒有動筆,忍不住開口催促。

  “話是這么說,但世間美食又豈止30種這般少呢?很難選的嘛!”

  蔡蘭思索良久,終于擺脫選擇困難癥,提筆在稿紙上破題寫下第一道食材。

  河豚。

  “停!”翟遠直接打斷:“這個食材太高端,不適合擺在創刊首日的版面,盡量整點平價美食,這樣才能讓普通市民更有代入感。”

  “那鮑魚呢?”

  “還是不夠平民化,而且浪費題材。”

  “浪費?何解?”

  “現在做商業報紙,美食這個版面將來要承接餐廳廣告,等我們有鮑魚商單的時候再刊登嘍。”

  “嘩你真是商業奇才來的!”蔡蘭沒好氣的吐槽一句:“這也不能寫那也不能寫,你教我寫什么?”

  翟遠說:“創刊第一個禮拜,先寫7份家常菜。寫河豚、鮑魚、烏魚子不算本事,把一份蛋炒飯描寫的有滋有味才叫《食神專欄》嘛!”

  蔡蘭聞言用力抓了抓頭發,感覺這活接的一點兒也沒有想象中輕松。

  說好的創作自由呢?

  “蘭叔,你慢慢想,我再去盯一盯沾叔那邊。”

  翟遠一副勉勵姿態拍拍蔡蘭肩膀,起身又往隔壁桌的黃沾那邊走去。

  此時的辦公室里,除了蔡蘭、黃沾兩位分版主筆。

  林林總總還有七八位編輯,全都在奮筆疾書。

  翟遠繞過一個寫社論的知識分子,與另一個分析本港經濟的財經學家擦肩而過,徑直伏在黃沾的案臺旁。

  “怎么樣沾叔?看起來文思泉涌喔”

  不同于負責食神專欄的蔡蘭,黃沾負責的分版叫《豪情夜生活》,聽名字就知道是風月版面。

  翟遠不知此時‘肥龍’‘骨精強’和‘馬交倫’這些前輩是否出世,總之先借這個招牌來用一用。

  相較于如今市面小報上盛行的咸濕故事或笑話。

  豪情夜生活的版面則更像是一份尋歡指南。

  時值香江經濟騰飛,雖然港府自30年代便發布禁娼令,但《刑事罪行條例》里117條對妓寨的定義仍非常模糊,當中明確規定,除非完全或主要用于從事肉體交易盈利,否則處所、船只或任何地方均不得視為妓寨。

  這無疑給了咸濕行業很大的空子可鉆。

  小到馬欄、女子理發室、女子沖曬相片暗房,大到桑拿房、夜總會、卡拉OK,只要經營主體不是皮肉生意,都不能算違反法例。

  陀地和北姑盛行,難免良莠不齊。

  黃沾要做的這個專欄,就是每天發布一篇文章,告訴讀者哪間樓鳳的靚女質素最高,哪間桑拿房里多少號技師手法獨到,標明價格與親身體驗,向香江咸濕佬提供一份尋歡攻略。

  后續自然還要做一份排雷指南,揭露那些收費又貴、服務態度又差的技師,不過這種得罪人的事,要等報紙做大以后再講。

  “不要吵,會打擾阿叔我的思路!”

  此時,黃沾筆走龍蛇,臉上掛著端莊嚴肅的神情,儼然在從事一份神圣又偉大的職業,根本不搭理趴在桌上的翟老板。

  面對這般冷淡態度,翟遠撇一撇嘴。

  無所謂嘍,只要專欄寫得好能吸引讀者,再冷淡都受得住!

  隨手拿起一篇沾叔已經寫好的稿子。

  翟遠粗粗看了兩眼:

  ‘近來讀報紙,話差佬又大搞掃黃事業,點解香江的差佬如此無聊?人家已經很慘了,你仲捉她們做什么呢?前些日子從砵蘭街一間骨場出來,一個女記者大聲疾呼:嘩!沾叔你居然招雞?搞得我以為自己犯下滔天大罪,隨后便同她講:招雞有什么出奇?你老豆都會招啦,不信回去問問他吧…’

  不愧是咸濕大王,將這種事說的理直氣壯。

  翟遠懷著批判性的眼光,看完這份介紹一位按摩女郎的稿件,忍不住開口打斷黃沾。

  “喂沾叔,這個8號正骨妹是不是真的犀利呀?被你寫的好似大和撫子一樣體貼。”

  “犀利!在我幾十年尋歡生涯里都能排進前十,尤其師從泰國的那一手抓龍筋,試過以后包你神清氣爽呀!”

  黃沾難得頓住筆鋒,一本正經跟翟遠討論起按摩手法。

  翟遠若有所思點點頭,又瞟一眼上面地址:“六十塊是吧?OK,我收工后有事走先,就不留下來跟你們用餐了。”

  “嗱!”

  黃沾鄙夷的伸出根中指。

  一旁,分析本港經濟的主筆編輯也已寫完一份稿件。

  “翟先生,你看下這種風格有沒有問題?”

  專欄名曰《本港財經》,從專業角度討論分析香江的經濟和相關政策條例,市民都鐘意個財字,因此這個專欄的圖片加文字便占據了兩個版面。

  本港財經的主筆,是剛從香江大學經濟金融學系挖來的一位主任。

  其人名叫張五常,因為言辭犀利大膽,在經濟學圈子里另有個花名叫‘狂生’。

  此時張五常交給翟遠的文章,從最近財政司公布的港府近五年因為通縮問題,造成財政赤字出現這方面入手。

  文章整體看來深度十足、鞭辟入里。

  “唔…”翟遠花了兩分鐘看完全篇,對上張五常充滿過稿希冀的眼神,一翻眼皮:“當然不行啦!”

  不去看張五常錯愕的表情。

  翟遠用力拍一拍手,讓會議室里伏案書寫的所有編輯向自己看齊。

  “各位同仁,記住一件事,你們在編寫稿件的時候要假設一個立場,即我們所有的讀者都是‘文盲’,任何新聞事件的分析在《九一日報》上面沒有中立,只有黑或者白,YesorNo!文章盡量不要用書面語,簡單直接的口語化,搭配大量的圖片內容,要讓讀者享受一種知識從腦海中穿過的絲滑感,至于他們能否學到東西,關我們報紙叉事咩?”

  翟遠說到這里,抓起黃沾桌案上的稿紙,在手里晃動發出嘩嘩聲。

  “沾叔剛剛創作出的這份《砵蘭街8號骨場妹實錄》,我希望稍后大家能相互傳閱學習一下,將來的報道就照住這個風格來做。”

  翟遠再度望向張五常:“張sir,你這篇文章寫港府財政赤字、通貨緊縮,所帶來的問題是什么?”

  張五常撓了撓滿頭卷發:“經濟衰退、失業率上升、社會財富縮水和債務負擔加重這些方面。”

  “寫在標題里嘍!”翟遠白了他一眼:“你這個標題叫《深度解析通縮造成的財政赤字及背后成因》,挑!這樣怎么能引起讀者的注意力呀?當然要改成《大件事!本港將迎來最大失業潮,你是否是下一個失業者》這樣啦…”

  在創刊這件事上,翟遠算得上親力親為。

  足足六十四個版面,前期所有編輯的文章都要經由翟老板親自審批,幫對方確立新風格。

  唯恐走上正經大報的路子。

  距離《天天日報》正式更名,《九一日報》正式創刊。

  倒計時還有3天。

  同一時間。

  創刊不足半個月的《禁果日報》,銷量已經突破二十萬關口,創下單日銷售25萬份的新奇跡。

  “賣的越多,虧得越多,你這份生意怎么做成這樣啊。”

  司機開著黎志鷹那輛招牌式的金色勞斯萊斯,載著黎志鷹與妻子回到大埔道住處。

  妻子是個菲律賓籍的女人,長相平平,當初盲婚啞嫁,黎胖子發跡以來倒也沒有做出拋妻棄子的事,反而先后誕下兩仔一女。

  此時后排座位上,除了黎家兩公婆,還坐定他們剛滿六歲的小兒子黎耀恩。

  聽到耳邊妻子的絮叨聲,黎志鷹囂張的笑了笑:“女人家不懂就不要亂開口,蝕本?挑!我點會做蝕本生意?總之有豪宅給你住,有豪車給你坐不就好嘍”

  倘若用后世眼光來看。

  縱觀肥佬黎前半世,表面上做的都是蝕本生意,佐丹力低價出售、禁果日報虧本運營,完全看不到他的盈利點。

  但饒是如此,他依舊能在千禧年以后,輕輕松松給擁戴歐西的香江蟑螂提供數十億港幣當經費。

  菲律賓妻子不懂這些,現在表現得憂心忡忡,唯恐自家男人破產,又過回當年住廉租屋的生活。

  “老豆不會蝕本嘅那個叫西蒙的鬼佬叔叔仲話,要帶我和大哥二姐去英國念書,讀最好的貴族學校。”

  夾在中間的小黎耀恩兩眼放光,說出的話卻讓黎妻皺了皺眉。

  “你要送仔女離開香江?”

  “嗯,遲點你也一起離開,對外就說去了菲律賓探親,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去找你們。”

  黎妻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黎志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看一眼尚且年幼的小兒子,又默默把嘴閉上。

  如今給歐西做白手套,對方也想與自己建立更緊密的聯系。

  所以在不久之前,那位中情局的鬼佬馬克西蒙提了個建議,讓自己與現在的妻子離婚,娶一位香江議員的女兒,不必講那位議員也是他們的人,這種事在政商圈子里不算出奇,只是黎志鷹自覺如今家庭美滿,并沒有立即同意對方這件事,況且就算與妻子商量,也不會選在孩子還在的場合。

  “黎生,到了。”

  抵達大屋門前,司機將車子緩緩停靠,輕聲提醒一句。

  黎志鷹與妻兒一同落車。

  驀地,黎志鷹扭過臉望向十幾米開外。

  往日空蕩蕩的街角,今天突然多了一處流動攤位。

  星哥魚蛋檔。

  黎志鷹詫異問司機:“大埔道幾時多出來一間檔口?”

  “應該都有一個禮拜了吧,黎生你最近忙報紙的事,或許沒有留意過。”司機答復過后問道:“要不要我去趕走他?”

  黎志鷹的目光在魚蛋檔附近轉圜幾圈。

  開檔口的老板約莫三十幾歲年紀,正笑容滿面替兩個鬼佬鄰居烹炸魚蛋,手藝純熟,不時與鬼佬交談兩句逗得對方大笑,能聽出來是帶著內地口音的廣府話。

  “算啦,無謂去搞人家的生意。”

  身邊的菲律賓妻子拍了拍黎志鷹,拉著小兒子催促道:“耀恩今晚還要補習功課,我請的新家教應該就快到了,進屋提前準備一下不要太失禮。”

  “有錢怕什么失禮?”

  黎志鷹收回目光大喇喇開口,也覺得司徒銘柱、馬克西蒙這些人應該不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盯著自己。

  一間流動的魚蛋檔而已,或許過幾日就會自動消失,自己怎么突然間變得如此敏感?

  他笑著搖搖頭,牽起小兒子的手往屋里走去:“今日在學堂有沒有認真聽講?在學校有冇人欺負你…”

  一家三口進了大屋,柵欄門緩緩閉合。

  星哥魚蛋檔前。

  衛星抬了下眼皮,擦掉濺到手上的滾燙油點,又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針。

  下午六點一刻。

  夠鐘,收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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