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仔添跟著葉志明進了VIP賭廳。
三名保鏢緊貼在他身側,地上被打趴下那個保鏢臊眉耷眼的爬起來,捂著喉嚨面色痛苦跟在最后。
“葉先生,俊哥猜到你和翟遠會搞事,只是想不到動作這么快。”
鬼仔添臉色不太好看,眼光掃過賭廳里陌生的發福青中年男人,又落在葉志明身上。
他語帶威脅道:“但是冇用的,這艘船上的荷官還是新記人馬,我長時間不露面,外面的人就會讓他們停牌封桌,到時候你怎么辦?”
葉志明笑了兩聲,攬過一旁的陳超武說:“介紹下,美利堅賭場的Peter陳,他提前幫我從美利堅帶來一批荷官,現在就在外伶仃島待命”
鬼仔添眼神訝然,再度將目光放在陳超武身上,后者沖他笑著點點頭。
陳超武笑道:“我帶來的荷官不多,只有二十個左右,不過應付今晚的場面已經綽綽有余。”
荷官是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工作的崗位,通常在賭桌上待兩三個小時就要換班輪值,不過現在情況特殊,陳超武用了最大權限也才從美利堅調用了二十個荷官,打算上船之后直接接替新記荷官,一鋪玩到天亮。
只是工作一晚,葉志明便付了這二十名荷官足月的薪水。
“恐怕沒那么簡單。”鬼仔添深吸口氣,掃了眼保鏢手里的大黑星,盯著葉志明沉聲道:“就算海上的人馬被解決,這條船上還有幾十個老新的安保,個個精挑細選、身手過人,你四條短狗嚇不住他們,外面的荷官想登船也沒那么容易。”
“后生仔,你和黃俊都能想到的問題,阿叔點會想不到呀?”
葉志明笑容自若,接過一名保鏢手里的黑星,用手指彈了兩下,語氣囂張道:“船上四條短狗當然不夠,但我在海上還有幾十條長狗,否則怎么能擺平你們新記的兩艘大飛?你老味!黃俊以為從荷蘭帶一支人馬回來就夠威風?知不知現在哪里的軍火又便宜又好用?當然蘇聯啦!我如果不是怕張揚,戰斗機現在已經懸在賭船上面,到了公海還揸AK這般沒水準?挑!”
鬼仔添并沒有被葉志明的話嚇到,臉色依舊平靜:“就算你搬個原子彈過來都冇用,一旦在船上起了爭執,嚇到賭廳里的有錢佬,這鋪生意大家一拍兩瞪眼,誰也撈不到好處!”
葉志明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對陳超武說:“這個靚仔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陳超武笑瞇瞇看了眼鬼仔添,眼神戲謔:“眾所周知的事,用這種口吻講出來,配合他嚴肅的表情,好像的確挺唬人。”
鬼仔添頓覺受到羞辱,他眼含煞氣瞪向陳超武,后者卻只是不以為意的笑笑。
兩人的段位差得實在太遠,陳超武功成名就,早就過了好勇斗狠的階段,今天要不是被葉志明請上船,鬼仔添連見他的資格都沒有。
葉志明和陳超武現在的舉動,猶如老叟戲頑童,但終歸還要切入正題。
“你現在親自去外面,把海面上的越南仔接上船。有你在沒人會懷疑他們的身份,大家都以為他們就是新記在海上的人馬,自然不會起爭執。”
葉志明對鬼仔添頤指氣使:“等越南仔上船之后,最多十分鐘就能解決掉新記的安保,十分鐘都未必夠賭廳里的客人們玩一局,怎么會驚動他們?”
鬼仔添皺眉道:“要我做反骨仔?我憑什么幫你?”
葉志明撇撇嘴,舉起槍口往他腦袋上頂了頂:“那你不幫試試?”
“葉先生,就算你今晚搶走這艘船,明天照舊要回港口,難道一輩子不上岸?”
感受到冰涼的槍口,鬼仔添臉皮跳動兩下:“你就算不替自己考慮,也要替翟遠和他的家人考慮,俊哥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挑那媽!”
鬼仔添話音未落,一旁始終沒有開口的陳家樂臉色發沉,突然暴起發難。
陳家樂三兩步走到鬼仔添面前,提膝重重撞上他小腹,劈手奪過一支大黑星,倒轉槍托,狠狠砸在鬼仔添頭上。
“動珍姨和瑤瑤?我先收你皮,再上岸干掉斧頭俊!”
陳家樂拉動槍栓,用力抵住鬼仔添的太陽穴,語氣兇狠:“以為大家平日里稱兄道弟,我就不會動你?立刻照葉先生吩咐做事,把越南仔帶上船,否則我一槍打掛你!”
鬼仔添被槍托砸的不輕,眼神發懵,過了幾秒才有一縷血線順著他的鬢角淌下來。
“挑你老母,俊哥威脅翟遠的家人,關我叉事。”
鬼仔添抹了把臉上血污,吸著氣沖陳家樂擠出個難看笑容:“我去接你們的人上船,上岸之后發生什么不關我事。”
葉志明和陳超武見狀,沒有再多說什么,相繼掏出衛星電話。
“可以把快艇開過來了…”
“荷官埋位進場…”
海風習習,吹在身上帶來絲絲寒意。
陳家樂和鬼仔添勾肩搭背,舉止親熱的走上甲板。
一路上不時遇到新記的安保人員。
新記安排在船上的這批人身上沒有攜帶槍支,但清一色配備了軍刀,而且俱是從拳館挑選的好手,人數同樣有五十個,如果海上的人馬沒有全軍覆沒,這次的護衛隊足有百人,占了整艘船六分之一的人數,可見斧頭俊和社團元老們對賭船的重視程度。
“你幫我搞定今晚這件事,等上岸我向你斟茶認錯。”
陳家樂一手摟著鬼仔添,身上披了件風衣,另一只手藏在衣服下面,槍口就抵在鬼仔添的腰上。
鬼仔添跟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語氣無奈:“你老板翟遠這樣搞沒用的,除非他不要岸上的戲院生意,把家人送去海外,否則怎么跟新記玩?”
陳家樂笑笑:“社團被你講的這般威風,又不見他們去占領港督府,起碼也要勒索李嘉城吧?總之我跟遠哥認識這么久,從未見他將社團放在眼里,聯公樂鄧廣榮當初也說要搞他,現在還在監倉食皇糧。”
鬼仔添當然不認為翟遠能和李嘉城那種大亨相提并論,但看陳家樂那副神情,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況且聯公樂小字頭,怎么能跟三大幫之一的新記相提并論?
海面上。
上官勇敢和衛星的兩艘快艇已經靠近郵輪。
陳家樂和鬼仔添來到跳板附近,幾名安保立刻迎上來。
幾人神色緊張的盯著快艇,對鬼仔添說:“添哥,海面上剛剛駁過火,不知這兩艘大飛是不是自己人。”
陳家樂把藏在風衣里的槍口往前頂了頂。
鬼仔添聳聳肩:“打信號燈試下不就知嘍。”
旋即有人拿出電筒,遠遠對著海面上的兩艘快艇發出訊號,立刻得到對方的回應。
鬼仔添又裝模作樣的拿過夜視鏡,眺望一圈后說:“船上不少人我都見過,是自己人沒錯,放吊索。”
等兩艘快艇近前時,自然選擇號上的吊索已經垂落。
最先登船的是兩個越南仔。
新記的安保不明就里,滿臉笑容將他們拉上來。
其中有人笑呵呵問道:“嘩!剛才那場海戰看的好過癮,兄弟,我們自己人沒有受傷吧?”
越南仔聽不懂他說什么,只揚起臉來沖問話的安保笑了一下,手腕一抖,手上已經多了把軍刀,不等新記安保反應過來,鋒利的刀鋒已經沒入對方的心臟。
電光石火之間,另一個越南仔同樣動作凌厲出手,一刀劃開面前安保的脖頸,滾燙的鮮血瞬間噴灑而出。
中刀的安保驚恐捂著脖頸不斷后退,越南仔卻已不再多看他一眼,動作不停,又一腳踹在第二名安保的胸口,趁著對方后背撞在船艙七葷八素時,鞋尖上挑,直接踢碎他的喉結。
等上官勇敢他們幾個跳上船的時候,地上已經躺了四五具尸體。
濃郁的血腥味和海風混雜一起,讓陳家樂和鬼仔添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衛星掃了眼地上尸體,吩咐越南仔扔進海里。
搞定之后,他沖陳家樂點頭打聲招呼,繼續對越南仔發號施令:“老板吩咐,不要動槍,十分鐘結束戰斗。”
黑如夜,紅如血。
一道道身影在鬼仔添的帶領下,游走在船艙各個角落。
賭廳里燈光依然璀璨。
樂隊將激昂的鋼琴曲換成了燥熱的荷東舞曲。
一排穿著低胸衣、小短裙的長腿模特,合著音樂節奏在舞臺上扭動身軀。
賭客們已經殺紅了眼,輸贏的刺激讓他們連臺上的舞小姐都懶得多看一眼,更遑論外面偶爾傳來的一兩聲慘叫。
葉志明和陳超武從頭到尾沒有出去看一眼。
直到陳家樂推搡著鬼仔添,重新走進賭廳,他臉色難看的說:“搞定了。他老味,那班越南仔真他老母殘忍,早知道剛才不吃那么飽。”
外面的場面給陳家樂和鬼仔添不小的震撼,跟越南仔比起來,本地社團所謂的拳館高手跟沒練過一樣。
葉志明笑著站起身,對陳家樂說道:“這么大一鋪生意怎么可能不流血?搞不定他們,今晚就是我同你被抬出去。”
陳超武也起身說道:“志明哥,我去外面接那批荷官,等天亮跟他們一起回美利堅,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香江,剩下的手尾就交給你處理。”
“多謝,等我搞定完手尾,再去美利堅探你。”
葉志明對陳超武點頭致謝,又補充一句:“另外今晚我不想讓新記贏太多錢。”
“明白。”
陳超武應了一聲,徑直走出賭廳。
到了外面甲板,一股血腥味鉆進鼻孔。
陳超武皺下眉,影影綽綽能看到有人正在沖洗甲板,他知道天亮以后這里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美利堅的荷官從外伶仃島附近出發,半個多小時就登上郵輪。
葉志明站在賭廳二樓,倚靠欄桿,手握話筒喊道:
“這一鋪賭完暫時停臺封牌,請各位休息片刻。”
賭客們見多識廣,知道這種情況是要輪到荷官換班,總算有短暫的空閑,能將目光放在舞臺上的模特表演上。
輪值換班的荷官們紛紛走下賭桌,準備回房間稍作休息。
結果剛一出賭廳,一群人便被黑洞洞的槍口指住腦袋。
在荷官們驚恐錯愕的騷動中,葉志明出現在他們面前,臉上帶著微笑。
他斯斯文文對一眾荷官開口道:“不好意思各位,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可能暫時回不了香江,我想讓你們留在附近島上,幫手訓練一批新丁,期間如果賭船營業,還需要趕來幫手…當然,我知道這個要求非常之無禮,所以事成之后每人會拿到十萬塊的大紅封,多謝合作。”
二十個重新進場的荷官迅速接管賭臺,其中有不少鬼佬面孔。
不過這群荷官質素很高,廣府話說的有模有樣,并沒有影響到賭客們的心情。
“新記這一鋪的泥碼已經賣出去,明天一早我先送客人們下船,去斧頭俊那里兌換現金。”
葉志明搞定荷官,咬著根雪茄走進監控室,給陳超武遞了一根:“他就算翻臉拿走十成也無所謂,今晚開業大酬賓,讓客人們多贏一點,留點湯底給他。”
陳超武了然笑道:“志明哥想怎么酬賓?”
葉志明盯著監控畫面,目光迅速鎖定一個穿著花襯衫的潮流青年。
他面帶調侃笑容,說:“這位是地產商黃小球的公子,他一個人每年在馬交賭場的輸贏就過千萬,酬賓當然選這種豪客,窮鬼賺到錢說不定從此戒賭。”
監控畫面里,潮流青年坐在一張骰寶賭臺前,臉色不虞,看樣子顯然又輸了一鋪。
旁邊有工作人員笑道:“這位黃公子我觀察過,他已經連輸12把大,勇氣可嘉呀。”
話語剛落,監控里的黃公子又抓起一把至少數萬塊港幣的泥碼,用力拍在桌上,繼續落注在‘大’字。
圍在黃公子身后,一群連座位都沒有的窮鬼散客見狀,紛紛落注‘小’字。
這群賭客混跡賭場多年,也總結出一套規律,像黃公子這種人傻錢多的豪客,突然連輸12把,擺明是賭場要坑他的錢,這時候只要反著買就有得賺。
“這班窮鬼也賺了不少,讓他們把錢吐出來,補貼給這位黃公子。”
陳超武笑著說了句,湊到桌上的麥克風前,對荷官發號施令:“骰寶三號桌,開大。”
但凡有料的荷官,無不是出千高手,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會。
百家樂三號賭臺前,鬼佬荷官從耳機里聽到老板吩咐,雙方落注之后,買定離手,緩緩掀開骰盅。
三枚骰子靜靜躺在盅內,556,十六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