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計劃時間過半,紅星鋼鐵集團正在走向正規化,集團化。
按照現有的進度,明年一定能實現軋鋼工業的整體搬遷,到時候部分職工的去留就成了問題。
千里迢迢,未婚或者剛結婚的年輕職工倒是無所謂了,在哪里工作都可以,只要福利待遇跟得上就行。
但上了歲數的,到時候拖家帶口的不方便,老人和孩子也難以享受廠里的醫療和教育資源。
再一個,雙職工家庭,兩口子不在一個單位的,總不能分居兩地吧,這里面有太多的問題了。
這年月有個工作不容易,家里孩子多的,不少還在啃老,沒有個安排,他們怎么敢輕易做決定啊。
奉獻也是講成本的。
好在,廠里比他們還重視這些問題,一方面在鋼城和奉城等地營造職工宿舍和工人新村,另一方面則努力解決在京職工子女的就業問題。
能去聯合學校的基本上都已經招完了,剩下的這些除了極特殊情況外,都是篩下來的學渣。
學渣也是職工子女啊,也得解決就業問題啊。
聯合單位就不用考慮了,人家自己也是一大堆就業問題等待處理呢。
李懷德愁得慌,李學武能為他分憂的,只能是一點點解決這些問題。
從聯合儲蓄銀行開放房貸和車貸貸款項目后,明顯能感覺到紅星廠職工的內部經濟活躍了起來。
此前存在手里的那些錢又流通到了內部供需市場上。
這是好事,職工們都攢錢不花,誰來帶動廠內部供銷體系的消費啊。
幾萬名職工,消費能力可是很恐怖的。
不滿足是福利待遇問題,滿足了超預期是銷售問題。
難,經營一個廠很難,經營一個集團更難。
老李現在都開始學習了,你想吧,這做管理的得有多難。
說到學習,企業管理層日常學習主要有三個方面,思想理論、業務技術以及管理賦能。
這三個方面所有領導都在學,無論是否專業,無論是否精通,無論能否應用,必須學,學深刻。
看李學武請飛行器專家補課很特殊,其實這樣的補課有很多,還是補大課。
每周的學習會,或者是重要談判、活動以及政策下達前后,委辦都會組織專家給班子成員講課。
領導也不是萬能的,他們也有很多知識和領域是不擅長的,不了解的,但又不能不做決定的。
所以要開會研究,要聽取專家的意見,要審議相關的意見,還要給負責審議的領導賦能。
經常能聽到的抱怨是機關做事拖沓,往往一件事翻來覆去的開會研究,等研究出結果機遇已經過去了。
這種情況是有,但問題不在于謹慎的管理態度,而是行政管理上的責權制度缺失。
在制定紅星鋼鐵集團制度變革方案的時候李學武就充分地考慮到了這一點,同班子內領導做了溝通。
不能簡單地放權,一放了之,不管不問,這是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
對自己的工作不負責,對下面的同志也不負責。
給分公司賦權,給業務賦權,要讓一線業務人員有一定的業務執行能力和較為系統寬松的執行范圍。
在框架制度之內,有利于集團發展和進步,不違反相關規定和約束的行為,都是可以協調的。
分公司領導就擁有相對獨立的管理權限和決定權限,對機遇的把控絕對會精準到位。
同時,集團公司要嚴格制定相關的制度,保障權限的使用和透明,細化業務范圍,細化管理范圍。
這是一個龐大而又細致的工程,李學武組織了多個部門,協調了聯合學校的教授和學生參與此項工作。
耗時了將近三個月才完成了第一版定稿。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集團運營是有規范和制度的,只有搭好了框架,鋪好了道理,才能有法可依,有章可循。
在進一步推動制度變革、技術變革和人事變革的過程中,集團也非常重視職工的福利待遇落實情況。
李懷德多次叮囑李學武,要協調相關部門,將具體情況匯報給主管領導。
主管工會工作的熊本成,主管后勤工作的張勁松,主管安全工作的蘇維德,主管教育和醫療工作的谷維潔,李學武都做過溝通和匯報。
聯合儲蓄銀行的貸款項目只是一種最基礎的實驗,是驗證企業職工子女參與勞動的熱情和積極性。
在此基礎上,集團要組織多方面的業務拓展,新建三產工業和聯合工業的招工都會向他們傾斜。
當然了,力度是要控制的。
李學武很清楚,今年年底上面對青年就業問題會有一個較大的行動,要在這前后進行相應的布局。
適當地放出一些業務和崗位,將勞動和生產積極性較高的職工子女吸引上來。
在這一過程中要經歷年底的行動,在之后的過程中,還會以招工返城的形式為經過農村鍛煉的可造之才提供一份機遇。
紅星鋼鐵集團的業務和生產是在擴張期,會不斷地制造業務和崗位。
集團的用工已經明確要求只有那么幾種渠道,但并不會阻礙社會性用工的需要。
比如搬運工、裝卸工,比如運輸隊、勞動隊等等。
集團正在逐漸清理臨時工,連正式工都在往下壓縮,更何況是臨時工了。
近兩年紅星廠已經再沒有招過一個臨時工了,不僅如此,對臨時工的考核也在加大。
一年為期限,合格的轉正,不合格的清退。
以后紅星廠再沒有臨時工一說,此前臨時工所做的工作會以內部協調或者業務外包的形式執行。
職工子女可以組織籌備勞動合作小組,在具備工作資質的情況下,可以接手相應的勞動業務。
從去年推行標準到今年的6月份,一年多的時間,紅星廠已經清退臨時工超過一千五百人了,因為違紀違規清退正式工超過一百人。
正式工和臨時工清退名單中,那段時期打架斗毆等原因占比特別多,這是紅星廠最不能容忍的。
一邊是壓縮和調整內部的職工結構,一邊是甩掉臨時工,甩掉邊緣性、價值不高的業務。
有人又有錢,紅星鋼鐵集團表現的非常任性,在任性的過程中,內部凝聚力和清潔度在顯著提升。
李學武負責保衛組時期,處理的干部特別多,違規違紀是一方面,懶工惰工也是要處理的。
蹲著茅坑不拉屎,那就挪走他,上一邊蹲著去。
聽說新來的蘇副主任很有人情味,但保衛組的制度嚴苛,下面的人倒還是遵循此前的工作制度。
這也體現出了李學武在紅星廠的影響力,在保衛組的影響力。
不過保衛組即將完成拆分,各大隊基本上已經完成了建設和調整,保衛處獨立運營,培訓劃給了人事處,紀監劃給了組織工作部,部分監察職責劃進了審計處。
質量安全環保部成立,下設質量監察處、保衛處、消防處以及安全環保處。
主管領導是蘇維德,部門經理是王小琴,副經理是于德才。
周瑤擔任了保衛處處長,兼并企業調進來的邰俊才擔任安全環保處處長,蘇維德從上面要來的周澤川擔任了紀監處處長。
不過紀監處劃出去了,不歸他管了,因為這種劃撥讓蘇維德在辦公室里摔了杯子。
這不就等于斷了他一臂嘛。
關于大部室和小處室的級別,有在企業工作過的讀者應該清楚,叫處長的不一定是處級干部。
機關處室在這里就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職級屬性,屬于大部室下轄的小型行政單位了。
處長是一種職務名稱,處級干部才是行政級別。
所以,周瑤的保衛處處長依舊是正科級,不是她進步了,是她所管理的保衛科進步了。
這就是集團制度晉級的一種表現,聽起來很復雜,但在正常的企業管理序列中是很清晰的。
沒有人會叫錯自己領導的級別,也沒有會不知道自己領導行政級別,不在體系內的當然就不懂了。
保衛組拆分完成,也標志著紅星廠組機部門正式向集團大部室級部門跨越。
質量安全環保部第一個動,第二個要變動的就是組織管理部。
因為在相關業務和組織部門調整的過程中,兩個大部室有關聯,所以是前后變動。
相應的,人事勞資部緊隨其后,與人事工作緊密相關的財務控制部排在了人事勞資部的變動之后。
生產管理部、技術管理部和調度運輸部,關聯較大,三個大部室前后變動。
業務管理部和工程管理部有關聯,也是前后變動。
然后就是業務相對獨立的企業宣傳部和營銷管理部,以及工人聯合會,排在了最后動。
是不是還落下了一個?
沒錯,綜合管理部,秘書長負責的大部室。
與其他部室按照前后次序,在委辦的指導和幫助下完成變動不同,委辦本身向綜合管理部跨越是持續性的。
也就是說,從李學武到任以后,相關的變動工作就已經在執行和實施了。
綜合管理部下轄三個處室,總經理辦公室、綜合辦公室、讜委辦公室。
要說最近梁作棟為啥活動的如此頻繁,他和白常山正處于一個不上則下的尷尬位置。
李學武現在是秘書長兼任了委辦主任,兩人可是正經的委辦副主任。
委辦跨越到了綜合管理部,兩人就能順理成章地擔任管理部副經理了嗎?
不,嚴格意義上來說,擔任處室正職也是有可能的,就看如何使用他們了。
白常山雖然知道自己早晚要走,可在集團中的位置也決定了日后去往京一廠的位置。
所以兩人都在謀劃綜合管理部副經理的位置。
為什么不謀求經理的位置?
很簡單,李學武一定會兼任綜合管理部經理的職務。
不僅僅是他,其他大部室經理在沒有合適人選的情況下,尤其是部門初建,集團架構調整的特殊時期,主管領導是會下探,兼任部門經理職務。
在這一過程中,主管領導要考察自己的部門副職人員,是否有能力接替自己擔任主管職務。
梁作棟一邊要得到李學武的認可,又要表現出應有的能力,還要防備其他部門干部的跨越任職。
所以才有了他最近的忙碌。
當然了,集團大部室的建設不是一天、一個月就能完成的。
保衛組的調整工作早在年初就開始了,到6月份才結束,時間跨度很大,跟首個調整部門有關,跟工作和業務的復雜性也有關系。
從現在開始,到明年的年底,這段時間都會有大部室進行組建和調整。
為了紅星廠的集團化工作,李學武幫助李懷德等一眾領導,研究和規劃了多個步驟。
從現在的工作進度和結果上來看,效果是喜人的。
除了自覺得被算計,被架空了的蘇副主任不滿意摔了杯子以外,其他人都挺滿意的。
尤其是于德才,終于苦盡甘來,終于拿到了副經理的崗位。
雖然是副經理,但王小琴身兼數職,質安部的一些工作都還是他在主持工作。
除了保衛處,壓縮編制之后的保衛處更加的銳利鋒芒,這一次制度變革就如磨刀石一般,把李學武畜養的寶刀開了刃,露出了保衛處真正狠厲的一面。
按道理來說,保衛處應該劃在綜合管理部的下面,也就是秘書長李學武來負責。
可這樣一來,李學武又負責了保衛工作,這是李懷德不愿意看到的。
再加上顧忌王小琴的工作,所以保衛處很特殊的,就安排在了質安部的下面。
有的時候機關體制就是這么的復雜,可能因為人的原因,一些部門就很古怪。
李學武曾經還遇到過財務總監管人事和辦公室的情況呢,這得看一把手怎么做分工。
這一次也是一樣,李懷德看蘇維德不順眼,非要把王小琴橫在他和部室之間,誰能拿他怎么著。
一把手就是有做分工調整的權利,你蘇維德從上面下來,就不是班子里的成員了?
大部室格局一定,真正的爭斗就要開始了。
“劉嬸兒,還沒做飯啊?”
秦淮茹從院外進來,正瞧見李學武的母親劉茵哄著幾個孩子在倒座房外院玩。
四合院的垂花門墻向外,倒座房向內,屬于外院。外院又以垂花門或影壁墻左右為界,開兩扇屏門,通往“塾”。
在早前,正門在東南角,也就是巽的位置,進門左手邊寬敞些,用作會客或者私塾。
右手邊如果沒有東院,則用作門房或者馬廄、廁所等功能。
屏門到西院門之間的這處不大不小的院子以前有沒有富家少爺在這上私塾不知道,但現在已然成了四合院的游樂園,小孩子們的活動場所。
除了正午時分,不高的院墻總能遮擋住強烈的陽光,墻角種有三角梅,花朵艷麗并不俗氣。
幾條木馬、幾張小桌子、幾把小椅子就擺在院子里,幾家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
大一點的李姝,小一點的何壯、聞遠、李唐、李寧。等放學了,7歲的張新民也會來。
負責照顧這些孩子的,要么是在這上班的,要么是親戚帶故的。
老太太、劉茵、一大媽、迪麗雅、費善英,有時候趙雅芳不上班也會來看孩子。
但大多數還是老太太和一大媽在這,年輕一點的都在忙,就連劉茵也得照顧家里一攤子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幾口人的家務活,從早晨睜眼開始一直忙到晚上睡覺,不停歇。
“今天不用我做飯了,柱子說他下廚。”劉茵笑呵呵地給孫子遞了水瓶子,應了秦淮茹的招呼道:“你這是才下班啊?”
“才下班,從單位買了點菜。”秦淮茹笑著說道:“芹菜挺嫩的,您留點不?炒著吃可香。”
“快別了,柱子說他買菜回來。”劉茵擺了擺手,看顧著孩子們說道:“忙你的去吧。”
“哎,對了,”見秦淮茹要過去,她又補充道:“聽你婆婆說,你的事兒定下來了?”
“哪天啊?用幫忙可開口啊,別抻著。”
“沒啥需要幫忙的,也不操辦。”秦淮茹笑了笑,“想著等年底房子下來了一起收拾呢。”
“呦,那還不得半年啊。”劉茵詫異地問道:“那這半年你兩頭跑啊?”
“他自己也有房,兩邊的孩子也都大了。”
秦淮茹在李學武面前不好意思說對象的情況,但對劉嬸沒什么隱瞞的,也瞞不住。
就她婆婆那張比棉褲腰緊不了多少的嘴,這種事還能瞞得了誰去。
“得嘞,您忙著吧,有用著我不跟您客氣的。”
看著秦淮茹進了垂花門,一路招呼聲從院墻傳了過來,劉茵看著院里的幾個小調皮嘖了嘖舌。
都說二十不俏三十俏,三十俏起來嗷嗷叫。
秦淮茹這個年齡正卡在點上,上有老,下有小,事業有成,兒女雙全,就缺一個頂梁柱。
沒有的時候叫寡婦,要被人家說閑話,找一個的時候要被人議論,終于找到了,還有閑話。
要不怎么老話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呢,從女人守寡的那天起,就注定會吸引目光和注意。
聽賈張氏閑聊時的語氣,這老婆子是不太愿意秦淮茹相這個男人的。
道理很簡單,對方的條件不比秦淮茹強唄。
一個鐵路上的普通職工,中年喪偶,帶著倆小姑娘,能找到秦淮茹這樣的媳婦算燒高香了。
當然,這話也得看站在哪個方面講,秦淮茹沒選干部身份的相親對象,反而要了這個,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她是不想吃虧的。
一來人家就倆姑娘,沒有什么負擔,不用給兒子掙家業,二來人家的地位沒有她高,組成家庭也不用受對方的氣。
甭想了,以前的秦淮茹或許還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但現在她可不一樣了。
不能說頤指氣使吧,在單位里大小也是個副科長,手底下管著那么多人呢。
三年時間鍛煉下來,早就有了強勢的氣質和氣度,要在家里受氣那這婚結了還有什么意思。
鐵路職工,一個月四十多塊錢,工資大抵是她的一半,可也足夠養家糊口的。
人老實本分,養大了倆姑娘,再掙不都是給棒梗的嘛,秦淮茹想的是這個。
要不說她心眼子多呢,提前在廠里買了一套房,就是為了給婆婆和孩子們住的。
她呢?那得看對方怎么想了。
要么再跟廠里買一套,要么就住在鐵路分的房子里,左右兩口子不能是分居。
這也是逼著對方拿出積蓄再買一套,等倆姑娘出去了,正合適同兒子分過。
算計是這么算計的,具體的還得看實際情況。
對方見了她那自然是滿意的,李學武看不上,蹬著沒勁的車,在普通人眼里還是九成新。
秦淮茹似是在拿價,給了對方半年的時間緩沖,要結婚就得有所表示。
這院里的房子就這么大,結婚一起生活絕對是住不開的,怎么騰挪就得看對方了。
劉茵嘖舌的便是這個,女人精明起來,真是連自己人都算計。
幸好她是熬不住了,要找男人結婚,否則還要咔嗤自己兒子。
別以為劉茵不知道她那點事,二兒子憑什么要照顧她,就因為是一個院里的鄰居?
當然了,兒子的風流債現在她也數不清,不知道的都有多少,多秦淮茹一個不多。
就是眼巴前的不大合適,每次秦淮茹跟她打招呼,她都有種異樣的心理。
總覺得這長得像狐貍精似的秦淮茹別有用心,更怕她肚子鼓起來,說是李家的崽。
要說起這一點來,可能是劉茵唯一對兒子私生活比較滿意的了,不是自己家的地不撒種。
真有女人挺著大肚子來家里耍無賴認親,她不是要坳頭死,怎么跟親家交代,怎么有臉在這院里待了。
這倒也說明二兒子風流是風流了,倒也有底線,腦子不糊涂。
老大家兩口子怎么想她不知道,興許是不愿意生了,老二家更也是如此。
老三處處學他二哥,想來第一胎要是兒子,準也不會要二胎的了。
到頭來李家四代又成了三男一女的格局,李姝這大寶貝真就成了一枝花了。
“爸爸——爸爸——”
李姝耳朵可靈了,胡同里過什么車她都知道,是她爸爸的車準能聽的出來。
就算她爸爸換了小轎車也是一樣,聰明的孩子總是讓人又歡喜又頭疼。
“爸——爸——”李寧聽見姐姐的喳喳聲,從沙堆里抬起頭叫了兩聲,待反應過來后便站起身,邁著小短腿著急地跑去了西院門門口。
就怕孩子們亂跑有個閃失,屏門和西院門的門檻子上都做了絆腿門。
啥叫絆腿門?
就是大人一步能邁過去,小孩子卻過不去的半截門擋。
伏爾加轎車開進了西院,李學武下車后聶小光開著汽車去院里調頭。
李姝和李寧站在絆腿門前,跳著腳的喊著爸爸,滿臉的興奮勁。
其實也不是多久沒見著他了,更不是父女、父子情深,就是倆小孩兒顯擺自己爸爸先來接他們了。
“哎呀,先抱哪一個呢?”
李學武蹲在小門前看著一兒一女逗笑道:“不好選擇啊,好頭疼啊。”
“就逗,逗哭了你哄啊。”劉茵笑呵呵地說了兒子,“下午李寧都哭一會兒了,就磨人。”
“是嘛,李寧哭了?”李學武笑著看了兒子道:“早晨爸爸送你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嘛,在奶奶家要乖乖聽話的。”
“媽媽——”李寧走路是穩當了,可話還是說不完全,想什么著急了會尖聲大喊。
這會兒知道說他了,好委屈地要媽媽。
這意思就是下午哭是因為想媽媽了,不是不聽話。
“爸爸先抱弟弟,弟弟哭了。”李姝終究是大了,懂事了,“我等一會兒再抱。”
“那李姝有沒有好乖?”
李學武哪個都沒抱,因為小院里還有李唐和聞遠看著眼饞呢。
他摸了摸李姝的小手,示意了院里道:“去跟奶奶拿書包吧,咱們回家吃飯了。”
每天早晨送來,李姝都會背一個小書包,秦京茹給縫的,里面裝著姐弟倆的換洗衣服和零食、水杯,其他用的這邊還有一套。
養孩子可不容易,總得防備著他們有個特殊情況。養孩子還得有耐心,不能大聲呵斥,否則年齡小難免會產生恐懼心理。
李姝跟著奶奶進了倒座房取書包,李學武邁步進了院子里,逗著幾個小孩子玩。
大門洞里,傻柱和閆解放一起進來,還在談論著什么,見著他在這笑著打了招呼。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晚上在這吃唄。”傻柱拎起手里的網兜示意道:“我買菜了。”
“好不容易下班早,回家吃。”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了閆解放問道:“今兒收車早。”
“嗨,也不是早,是車壞了。”閆解放笑著撓了撓腦袋,“載裝多了,車胎壓爆了。”
“呵呵,倒耽誤事了吧。”李學武笑著示意了傻柱,道:“你的車也干活呢?”
“街道車隊用著呢,說是這幾天往外送貨。”傻柱進了外院,將網兜掛在了窗臺上,“我前兒就跟他提了,這車不能這么用。”
“我看著那貨包沒多沉,誰想到這么壓車。”閆解放接了傻柱遞過來的煙擺了擺手,示意了院里的小孩子沒有點火,“早知道就買大金牛了。”
現在街道上跑的普遍是紅星廠的輕型載貨三輪車,沒有頂棚,載重500公斤左右。
還有一種大金牛,重型載貨三輪車,載重1.5噸,車價只貴了三百塊錢。
閆解放現在說后悔呢,要是咬咬牙買了大金牛,也不至于拉不動重載了。
“你這馬后炮不成啊。”傻柱點了點他,道:“我教給你一招兒,包管用。”
“趁現在買這車的人多,你那車又新,趕緊把這臺車賣了,換那個大的。”
閆解放沒有點煙,傻柱也只手里夾著煙沒點,調侃著說道:“當然了,你先把車胎換了,不然這招不靈啊。”
“就是有點心疼啊。”閆解放這一個月的貨運干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明顯的人黑了,頭發都剃短了,為的就是方便干活,好收拾。
這會兒肩膀上搭著扛包的披肩,蹲在小門外琢磨道:“您說的這個我也想過了,可要算折價,我們兄弟這一個月頂算白干了。”
“長痛不如短痛,孩砸。”
傻柱笑呵呵地點了他,道:“不信你問問領導,看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啊,不能只看著眼前這點事,得放長遠嘍。”他拿了窗臺上的大茶杯咕咚干了一口,抹了嘴巴子說道:“等你接了大金牛回來再看。”
“500公斤的小金牛你平日都拉一噸的量,大金牛跑兩噸不成問題啊!”
他捏著手指頭比劃著強調道:“你一趟頂人家兩趟、四趟,這掙的錢怎么算?”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他想不起來,看向了李學武,“就是干力氣活得有把好斧子那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學武好笑地說道:“整不明白不說還不行嗎?”
“哎!就是得有把好斧子!”
傻柱笑著點了點閆解放,又給李學武逗趣道:“我其實想說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兒來著,后來一想泥嘛不對路啊,哈哈哈——”
“哈哈哈——”李學武和閆解放也笑了起來,這傻柱在院里最能扯幾把蛋了。
“晚上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聽您的。”閆解放真是聽勸,看李姝和她奶奶出來了,站起身說道:“大金牛接回來請您喝酒。”
“喝酒就算了吧,哪天都成啊。”傻柱倒是客氣,拿著大茶杯示意了離開的閆解放給李學武說道:“瞧見沒,換車不帶眨眼睛的,這是掙著錢了,不然你拿刀架他脖子他也不干啊。”
“看得出來。”李學武微笑著點了點頭,接了閨女的小書包,問了他,“你不眼饞?”
“眼饞能有啥招兒,是我去跑,還是我兒子去跑啊?”傻柱沒正型地示意了地上玩沙子的何壯,道:“等他長大了,我高低給他買臺大金牛。”
“去,多大人了。”劉茵好笑地罵了他,道:“誰不盼自己兒子有出息,你就胡說八道。”
“嘿,我可不敢求他有出息。”傻柱見李學武要走,送了出來,“您別看閆解放那樣,一天絕對不少于這個數!”
他比劃了個巴掌,道:“我要不是舍不得這份工作,真想撂挑子不干了,跑運輸去。”
“一天五塊錢,一個月就是一百五十塊啊,”他算計道:“就算扣除油本和損耗,那也干剩八九十塊錢呢。”
“做夢去吧你,就你這個德行,能趕得上閆家那兄弟能吃苦?”
李學武看著兩個小的從聶小光打開的車門子上輛汽車,站在西院同傻柱說道:“好好上你的班吧,別扯犢子了,那錢不是你能掙的。”
“哎——說一樂呵。”傻柱了然地點點頭,看了李學武正經地問道:“秦淮茹跟你說了嘛,要在城里支一門店的事。”
“說了,我也挺看好這件事的。”李學武點點頭,給他講道:“先解決了利益分配和名正言順的問題,下來選址和經營都你們自己說了算。”
“你咋知道這事有我?”傻柱笑著問道:“秦淮茹告訴你的?我都還沒想好呢。”
“她沒說,我自己猜的。”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早就知道你有這個心思了。”
“行啊,先合計合計,等拿出正經的規劃書來再行動,這城里合適位置有的是,不著急。”
“明年,穩妥要緊。”傻柱理解地應道:“這件事還得秦淮茹張羅,我是不懂這個。”
“我跟錢師傅那邊也在琢磨,他要到退休的年齡了,李主任不一定放他走。”
他湊近了李學武低聲說道:“要擱在廠里不合適,不如就在外面支一館子,還大方。”
“嗯,想得蠻周到。”李學武理解他的意思,“想好怎么安排,做飯店沒有團隊不成。”
“而且我得給你提個醒。”
他點了點傻柱的胸口,認真地說道:“這是紅星廠招待所的牌子,不要胡來。”
“明白,思想正確。”傻柱抬了抬眉毛,道:“最近雨水在家老跟我講這個,耳熟著呢。”
他送李學武上車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你是要調她走?”
“怎么,舍不得了?”李學武坐上了后座,看著扶著車門子站的傻柱,道:“早前是誰說的,要把她發配到邊疆去的?”
“那不是氣話嘛,我哪里舍得。”傻柱嘆了口氣,道:“就這么一個妹妹,還這種情況。”
“別胡思亂想啊,提醒你。”李學武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憐模樣,點了點他提醒道:“就是單純的工作調動,沒你想的那么復雜。”
“這我不考慮,我也考慮不到。”傻柱倒也光棍,“她在你這我有啥不放心的…”
“滾犢子——”李學武懶得搭理他了,這種渾人鉆牛角尖說不明白話。
拉上汽車門子,他便示意了聶小光開車。
車啟動后,聶小光從后視鏡里瞄了一眼,食堂的何師傅還眼巴巴地站在車后看著他們呢。
何雨水在領導這…這是什么意思?
如果領導歲數大,還可以說子侄照顧,可據他了解到的情況,何雨水比領導還大幾歲呢。
咋地,李學武是廠領導,就不看歲數了?
這何師傅真拉得下臉來!
“來,小光,一起吃晚飯。”李學武下車的時候叫了聶小光,“把車停庫里就行了。”
“不太方便吧——”聶小光遲疑地看了眼院里,“我回廠里吃也行的。”
“廢什么話,停車去。”
李學武把李姝和李寧撂在了地上,由著他們跑向了院里,還是秦京茹開的大門。
“小姨——”李姝墊著腳,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嘻嘻,長大了。”
“啊——”李寧見著姐姐摸了,也使勁墊著腳要摸,可夠不著,急的直喊。
“建昆把爐子支上了,就等著你們回來了。”秦京茹捏了李寧的小臉蛋,笑著給李學武說道:“您先上樓吧,等烤好了我叫您。”
顧寧前幾天不知怎么地想起來吃燒烤了,不好意思跟李學武提,借了那年去昆明湖邊上玩的由子,說燒烤還挺好吃。
李學武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大院的燒烤爐子早不知道借哪去了,這是叫韓建昆又焊的。
一應東西倒是好準備,東西買齊了,秦京茹在家串好了串,晚上下班了正好吃。
聶小光倒是第一次留在這里吃飯,見韓建昆忙著燒烤,便也主動上前幫忙。
等李學武洗了澡,換了衣服下來時,秦京茹已經準備好了涼菜和饅頭,韓建昆兩人也把燒烤端上了餐桌。
燒烤架子就支在前院的窗臺下面,傍晚的小涼風正適合這種口味。
“領導你們先吃著啊。”秦京茹將兩個盤子遞給了韓建昆指使道:“每樣選兩串,裝盤子里,一會兒我給隔壁送去。”
交代完了韓建昆,她又給李學武和顧寧解釋道:“張姨前兩天還給李姝拿了玩具和文具,這煙火跑味兒的,要是不表示不太合適。”
“嗯,可以,你想的周到。”
李學武笑著點頭道:“家里有啥事你覺得應該做的,就決定便可以了。”
“那哪行,您是領導,我得跟您請示呢。”
秦京茹逗笑了一句,給李姝和李寧分別盛了小碗兒黃瓜湯,這才往外面去了。
韓建昆也沒上桌,隔著窗子給李學武匯報道:“王經理今天跟我們談,要搞摩托車護衛隊呢,聽說是跟摩托車巡邏隊一起搞。”
“嗯,聽說了。”李學武點點頭,一邊吃著烤串,一邊說道:“護衛隊還是個形式,巡邏隊是要替換掉現有的騎警巡邏隊。”
“我倒是覺得騎警巡邏隊挺好的。”韓建昆看了李學武說道:“尤其是生態工業園區里。”
“這是人文和管理上的沖突。”李學武明白他的意思,“馬匹再好也不如摩托車方便啊。”
“您的意見呢?”韓建昆看著他說道:“如果要搞摩托車護衛隊,好像是要掛靠在我們這,蘇副主任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