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呀?給我的?”
何雨水有些懵,看著手里的一大摞書腦袋嗡的一下子,“給我這些個干什么?”
她當然不會不認識這些書,紅皮的,通通都是紅皮的,全是的書。
“秘書長建議您學透。”
王露用一種別樣的目光打量著她,道:“秘書長給你準備了他的學習筆記。”
她指了指幾部紅皮大部頭下面的一摞紅色筆記本,“他說光會背不夠用,還得變通。”
變個毛啊!這么多!
何雨水抬起頭,看著王露問道:“他真是這么說的?我啃這玩意兒干什么?”
“如果你信我的話,”王露抿著嘴角點點頭,認真地說道:“最好按領導的意思執行。”
“我知道了,謝謝你。”
何雨水沒再往下問,問了王露也不一定知道什么,這件事還得她自己想。
前兩天李學武跟她提起的,問她想不想換個位置,今天就送來了學習資料。
要說先前不懂李學武要怎么用她,現在大概是有個方向了。
這年月誰敢說自己沒學過這些紅皮書?
但是,也不用像李學武要求她的這樣學,這哪里是學啊,這是研究啊。
普通職工為了應付學習和生活需要,會背一些語錄,或者喊一些方便記憶的口號。
干部會正常組織學習,研究思想理論。
領導才需要研究領悟徹底,用于思想和行政管理,她當然沒有資格當領導。
那研究這個做什么用?
無非是兩個方向,一個是組織工作,負責思想研究和教育;另一個便是宣傳工作,掌握理論方向。
她猜想李學武現在的處境和需要,兩個方向其實都有可能。
組織處的重要性就不用說了,宣傳處處長還是老資格的卜清芳。
這位早晚是要調整的,誰都看得出來,她的野心很大。
那么在她離開之后,李學武對宣傳處一定會加強影響力。
為什么?
因為這個時代重視宣傳工作。
何雨水沒再問李學武送她書的事,轉而同王露聊起了家常。
王露以前就在國際飯店工作過,再來這邊難免的觸景生情,可心境早已不同。
她是集團秘書長的辦公秘書,愛人是保衛部門的明日之星,誰還敢說她的閑話。
以前的同事見著她笑臉招呼不算,又是湊近乎拉關系,又是送水果巧克力的。
要不是何雨水來了,這些人還圍著她忽悠呢,真讓她有種重獲新生的感受。
同何雨水倒也不陌生,結婚以后趙雅軍去大院的次數多了,她同院里人都認識。
又是外向的性格,同在一個單位,與何雨水的熟識自然順理成章。
何雨水留她說閑話,她客氣了兩句,便由著對方的邀請,去副總辦公室里坐了。
小資在這個時代是被忌諱的行為,但男女都一樣,向往這樣精致有格調的生活。
一杯咖啡不算什么,但卻是外面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他最近回大院的時間少了,還要辛苦你跑一趟,嘗嘗這咖啡的味道,進口的。”
何雨水笑著讓了讓,坐回到了沙發上。
“不客氣,領導吩咐嘛,我也借光偷個懶——”王露淺淺地一笑,“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偷得浮生半日閑吧,呵呵——”
“你應該常來玩的,就算不是我在這,你又不是找不到人。”何雨水用略微埋怨的語氣說。
“我哪有時間,你還不知道委辦的工作環境?”王露嘆了口氣,“要不是秘書長,我也不會調動工作了,其實在保衛組挺好的。”
“再說了,我在這真沒什么朋友。”她看了何雨水,“你很快也要走了,我就再不來了。”
“呵呵,我就說你知道什么,瞞著我?”
何雨水嗔著瞧了她,道:“婚后的生活怎么樣,有苦也有甜?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哎呀——怎么你也催我啊——”王露好笑道:“結了婚不等于生孩子吧?”
“要說婚后的生活有苦也有甜,這苦就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催促了,我都不想這么早生。”
她有些苦惱地說道:“趙雅軍一根筋,全身心的都是工作,我要一個人帶孩子,不知道有多辛苦。”
“我才20歲啊——”
“呵呵呵——”何雨水笑了起來,“我現在有點理解你的苦了。”
“你呢?就不想著談戀愛結婚?”
王露是很大膽的,借著何雨水的調侃反問了回去,“你哥你嫂子就不催著你?”
她膽大在哪了?
李學武安排她來送書沒有什么問題,問題在于又是學習筆記,又是照顧關系的。
再一個,院里的風言風語早刮進她的耳朵里了,最厲害的版本是:何雨水是他的小兒。
小兒,就是小老婆,外室,情人,一個意思,處境可能不太一樣。
外室好一點,畢竟還能鬧著個“室”,養在外宅,何雨水的情況達不到這種級別。
兩人如果真有那種關系,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兒,情人。
她為啥這么懷疑?
很簡單,李學武對何雨水的照顧,從紡織廠調到紅星廠,從車間調到國際飯店。
現在又要培養她進步。
真用鄰居關系來解釋,那未免太過于牽強了,畢竟大院里的鄰居多了,也沒見李學武都照顧到了。
要擱別人,聽著這些閑話,心里有猜想的,哪里會當著本人問出來。
王露不是那種性格,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雨水不用看她也知道那目光里的探究深意,微微點頭道:“可能是畏懼婚后的苦吧。”
“我不信,你哥你嫂子還能苦了你?”
王露真鋼啊,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我爸媽都上班,生孩子幫不了我,大院照顧孩子可方便。”
“看他們現在對你的照顧,我都有點羨慕你了,總不至于怕結婚后遭罪。”
“羨慕我?趙雅軍聽見了還不收拾你。”
何雨水倒也不覺得王露很冒昧,女人之間,尤其是互相了解彼此情況,關于感情也好,生活也罷,沒什么不能說的。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在大院里流言蜚語,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是個“姑娘”,街坊鄰居那些老婆舌還不把她說死。
“說起來,我還羨慕你呢。”她說,看了一眼王露,“我現在還跟家里住,你都有自己的婚房了。”
“這有什么好羨慕的,你可瞞不了我。”王露小狐貍似的,眼睛微微瞇著,“我在購房名單上看見你的名字了,是不是用作婚房?”
80平米,一個人住未免大了點。
5200塊錢,全款,王露可不信何雨水一個人能拿的出來。
20級的副科,一個月也才70塊錢,就算何雨水有個好哥哥、好嫂子,也拿不出這么多錢來給她買房子。
這買的可是商品房,不是置換房。
何雨柱天生腦后長反骨,廠里宣傳什么他偏懷疑什么,閆家和劉家都辦了置換,他不換。
大院里但凡是在紅星廠工作的,除了李學武這樣不差房子的,就他自己沒辦置換手續。
連易忠海都報了個60平的,秦淮茹更是要了個最大的120平,家家戶戶都盼著搬家上新樓呢。
何雨柱不搬家,何雨水總不能把自己那屋做置換,只能是全款購買。
她哥給拿了多少錢沒人知道,但在王露想來,一分錢不拿何雨水也不差這個。
李學武在后勤處一連買了三套,雖然用的是別人的名字,可手續是她去跑的。
名字她只認得一個,那就是聯合學校的中學部校長冉秋葉,其他沒有印象。
再看就是何雨水了。
上了這么多年的班,總不能攢下五千多塊錢吧,一把拿出也沒見她的生活質量跌落。
“非得是婚房?我就不能自己住?”
何雨水瞥了她一眼,道:“你在委辦是負責小道消息的嗎?怎么知道這么多。”
“嘻嘻——”王露得意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最見不得人家說生活艱苦了。”
“所以就拆我的臺?”何雨水好笑道:“你在委辦還真鍛煉出來了。”
“唉——我也是迫不得已。”王露聽她這么說,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不想這樣的。”
“都說環境能影響人,我就是被環境影響的那個人。”
“出了門可千萬別再這么說話了,容易挨罵。”何雨水扯了扯嘴角道:“她們可不都像我一樣有這么好的脾氣。”
“你都是這么夸自己的?”
王露好笑地看著她,道:“我第一次去大院,人家就跟我說別招惹你。”
“為什么?老姑娘脾氣大?”何雨水知道她要說什么,“所以我才不想在大院住了。”
“也是,閑言碎語的。”
王露了然地點點頭,喝著咖啡,眼珠子亂動。
搬出大院,躲的是流言蜚語,怕不是還有時時刻刻監視她的目光。
是干部了,有能力了,街坊鄰居難免的會有壞人,有壞人就有壞事。
買那房子躲了清靜,也給了某人機會,就算是在那邊偷偷生孩子,又有誰知道了去。
她現在住的就是樓房,平日里跟鄰居也沒多少交集,相信何雨水也是這個意思。
照顧都照顧了,還不照顧到“貼心”?——
“要堅持技術聯營,生產合作,股份經營的規劃和經營目標。”
在調研飛行器工業公司的座談會上,李學武就公司的經營和發展做了指示和強調。
他指出,飛行器工業是鋼鐵工業進一步向高科技和重工業領域的延伸發展,是集團布局未來的重點目標。
當下國際貿易形勢愈發的復雜,飛行器工業要承擔起集團貿易的必要責任。
在講到經營管理的時候,李學武點了飛行器公司的幾個負責人,叮囑幾人要有大局意識,要有時代責任感…
負責飛行器工業的主管領導是董文學,他在會議上就行業發展目標和紅星飛行器的發展方向做出了指示和要求。
參加調研和座談會議的集團各部門負責人以及飛行器公司主要負責人分別做了發言。
年初,集團在選搭飛行器公司班子的時候,就充分考慮到了貿易形勢的復雜性。
總經理孔曉博原是冰飛廠701工程的負責人,具有多年的研發和行政管理經驗。
總工白光明原是701工程的總工程師,研發經驗豐富,管理能力也很強。
副總趙福來,原是兼并的十六家企業的負責人,具有多年的企業管理資歷。
管委會支委主任李永紅,組織處的老人,機關人事變革時下放的辦公室干部之一。
分公司的責任制與集團公司有所不同,這里是總經理負責制 也就是說,支委主任李永紅雖然也有話語權,但主要工作還是孔曉博在負責。
集團公司領導班子雖然還是以管委會的形式在運行,可也是在等變天。
上面已經傳下來消息,要恢復組織管理。
在分工上,李懷德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管委會隨時都能拆分成業務管理和組織管理兩套班子。
孔曉博和白光明都是外來戶,但得集團領導的信任,獨領一方。
是感激,是榮幸,也是壓力。
從會議室出來,兩人又同兩位集團領導在會客室談了談。
“不要考慮的太復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聽龍叫還不過年了?”
李學武瞅了孔曉博一眼,提醒道:“飛行器公司是集團的全資子公司,必須要認清這一點。”
鋼城飛機制造廠是聯營企業,部分項目接受了資本的投資與合作。
飛機制造廠是隸屬于飛行器公司的,飛行器公司并沒有接受投資和合作,屬于獨立運營。
目前直升飛機項目,包括正在安裝調試的KH4生產線,以及正在規劃設計的美洲豹和云雀3生產線,都在鋼城飛機制造廠的旗下。
未來飛行器公司還有可能做固定翼飛機,或者其他飛行器項目的研發和生產。
這一部分要區分開來,或是再賣一次,或是獨立運行,這樣才能充分保證資產獨立。
“上面的意見如果不考慮,會不會…”孔曉博看了李學武一眼,又看向了董文學,試探著問了一句。
董文學并未做出表示,微微瞇著眼睛坐在那里臉色很是嚴肅。
李學武的表情雖然不至于如此,但也非常地認真。
“按我說的辦,李主任早有指示,集團賦予分公司權利是為了發展。”
他盯了孔曉博一眼,道:“任何技術上的合作和要求,設備的采購和考察,都需要嚴格遵守集團管理制度,保密工作要做好。”
“誰來了都一樣。”他強調道,隨后又點了點沙發扶手,“不要覺得有壓力就害怕。”
“有人給你說什么,讓他來集團談,我們的大門沒鎖死,也不怕人家來談。”
李學武態度強硬地講道:“巧取豪奪在我們這里不成立,也不接受。”
“要注意態度,把困難講清楚。”董文學看向孔曉博開口講道:“這件事不是分公司能處理的,還是請對方往集團來談。”
“秘書長的意思你也要理解。”他頓了頓,又繼續講道:“張口就跟你要技術,要標準,要數據,這是不可能的,不用搭理他。”
“嗯嗯,董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孔曉博臉上的為難稍稍緩和,應聲道:“下來我們繼續完善和健全工作管理制度,做到有依據,有條例。”
“好,這是應該的。”董文學看向了李學武,“集團沒接到這樣的通知或者消息吧?”
“沒有,我想是某個人的行為。”李學武微微搖頭,“自作主張,虛張聲勢罷了。”
紅星集團目前掌握的KH4,美洲豹以及云雀3在很多領域都有用途。
能在國際市場上暢銷,就證明這些直升飛機的優越性能。
國內的市場自然也有反應,一些訂單已經在談判了,但也有這樣的技術騷擾。
目前國內的技術保護措施不完善,你家能生產212,別人家也能生產212。
如果相關的技術是放在軋鋼廠或者煉鋼廠,這技術還真就守不住。
但聯營企業,三產工業,紅星鋼鐵集團還是有資格把對方的手擋回去的。
拼命發展建設的企業,辛苦付出換回來的技術,你說要就要了?
技術不賣,產品可談。
打著某種旗號為一己之私而來的,李懷德不介意扇對方一巴掌。
真有國防需要的,那就以技術合作的形式,直接跟集團談。
合作的主體也不應該是飛行器公司,而是科技研究院飛行器研究所。
這就是研究同經營分家的必要道理。
研究所正在研究的項目有直升飛機、四軸無人機以及還在規劃中的固定翼飛機。
固定翼飛機比直升飛機要難一些,集團這邊還是希望以合作的形式來推進。
時機應該是在數控機床和高品質、高精度機床下線,并全面鋪設安裝和組建零部件生產集群工廠,能爆發產能之后。
代工生產飛機零部件,做到更多品類和關鍵零部件的生產能力后,才能談這個項目。
至于說現在嘛——
“我建議做部分人事調整。”
李學武一開口,嚇了孔曉博和白光明一跳,怕是秘書長一怒換了他們兩個。
不要怪孔曉博膽子小,這個時代,紅星廠的干部職工硬氣的很,是因為他們沒苦過。
冰飛廠可是經過了徹底的變革,孔曉博兩人那是經歷了多少磨難活下來的。
現在有了大樹好乘涼,可有風吹草動,還是會引起他們的心悸。
孔曉博也知道李學武不滿意他的脊梁骨彎,腿軟,可要換了他就…
“上官琪對飛行器工業有一定的研究,對管理工作也有一定的經驗。”
李學武并沒有理會孔曉博和白光明兩人的色變,對董文學直言道:“補她擔任副總工吧,負責技術的安全與管理。”
聽見他這么說,孔曉博和白光明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臉色漲紅。
這是不信任他們了。
從701項目團隊來京后,上官琪就已經跟他們不是一條心了。
都說她靠上了李學武這棵大樹,現在更是無人機項目的負責人,未來前途光明。
現在看來,她的前途確實光明。
作為研究人員,管理人員,她的工資本來就不低,在廠里又享受特殊人才待遇。
更讓兩人顧忌的是,有傳言上官琪經常去李學武的辦公室講課。
沒錯,秘書長的辦公室房門常開著,誰都能看得見里面發生了什么。
上官琪經常會去李學武的辦公室講授飛行器的相關技術,也有大學的相關知識。
李學武身為秘書長,依然保持著學習的熱情和毅力,機關里傳的很快。
當然,也有人說兩人是在茍且,但更多人保持懷疑的態度,畢竟光明正大看得見。
現在李學武安排上官琪進入到飛行器公司擔任副總工,還是負責技術安全與管理,意義不用掩飾和解釋,就是對他們的不滿和監督。
董文學理解李學武的意思,微微點頭,并沒有在這里談這個問題。
他看向孔曉博和白光明強調道:“還是要做消防、客運這方面的生產探索。”
“數控研究所那邊有了新的進展,相關的技術落地和機床的生產很快就會傳來消息。”
“應該是已經落地了。”
李學武插話提醒道:“奉城機械廠正在秘密試制,我這邊還沒有收到消息,但——”
他的話沒說完,可幾人都已經了解了。
紅星鋼鐵集團正在全面推進辦公制度的落實,辦公制度里也包含了保密制度。
機要科在李學武的指導和建設下,加強和完善了制度上的規劃和管理。
一些必要的技術和通訊通過電訊、電話、書信、機要秘書等形式進行保密管理。
保衛組保密科也在對這條線進行監督和巡查,一旦發現問題就會當大案子辦的。
數控技術的突破不能沒有理由的,圣塔雅集團和三禾株式會社都承擔著巨大的壓力。
集團這邊的要求是兩年內密而不發,不見報,不宣傳,先布局工業生產。
兩年的時間里,要把集團所有機加工廠和零部件生產集群建設起來。
在這一過程中,技術保密,消息保密。
孔曉博和白光明能聽到這樣的消息,心里也稍稍安定了許多。
如果李學武不信任他們,是不會跟他們講這些的。
“要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董文學沒有多說,看了兩人一眼,便帶著李學武起身離開了。
能跟兩人講的已經講清楚了,還用再說什么。
站直了,大聲說不。
而不是跪在地上說不要、不要。
數控技術確實有了新突破,這得力于圣塔雅集團的支持和幫助。
該說不說,法國人做事也有靠譜的時候,怕形勢多變,影響了合作的進程,香塔爾第一時間便組織人員將技術帶了過來。
數控技術研究所那邊很快做了接收和了解,同三禾株式會社提供的數控技術做了對比和研究,結合奉城一機廠原有的底子,技術落地相當快。
其實就差臨門一腳了,現在圣塔雅集團和三禾株式會社一起給了兩腳,直接踢進了門。
集團總工夏中全組織技術部門和科研所召開工作會,李學武陪同李懷德參加了會議。
會議做了保密要求,除了相關人員之外,沒人知道會上討論了什么。
但會議一結束,銷售總公司便啟動了早就做好的銷售方案。
關于紅星羚羊汽車,通知所有銷售分公司和經銷企業,各聯合單位,全面降價清庫存。
全系列、全規格,通通降價500元。
動作如此之大,降幅如此之狠,打的市場上同品類汽車叫苦連天。
紅星羚羊吉普車本來的價格就不高,現在又降了500塊錢,真是要砸盤子了。
受影響最大的當屬京汽212,原本采購量就出現了下滑,現在更是下滑的厲害。
企業用戶、機關單位的采購還是更傾向于功能豐富的紅星羚羊汽車。
尤其是對應的幾種款式,更符合市場需要。
現在又來降價這一手,京汽都要發飆了。
當然了,他們沒有發飆,發顫倒是真的。
年前紅星廠這邊就已經宣布,羚羊二代的發動機已經研發成功。
現在要降價清庫存,還用猜為什么?
一定是羚羊二代完成了研發和試車,準備上線生產了。
能作為布局市場的關鍵二代產品,紅星廠這一次拿出來的一定是誠意之作。
一代羚羊都打疼了212,現在搞二代羚羊,怕不是真瞄準了212往死了捶啊。
二代羚羊上線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單品類技術的提升和發展。
幾乎系統內都聽說了的,李懷德最為重視技術的發展,這幾年沒少砸錢。
現在汽車工業有了消息,那其他工業呢?
紅星鋼鐵集團聯合京城二汽兼并了不少京汽拋出來的零部件加工廠,準備聯合資本,整合資源在京城做汽車零部件生產公司。
底氣就是數控技術的突破,結合現在正建設施工的汽車零部件供應鏈倉庫,未來要在華北地區將汽車零部件做到慘絕人寰的低價。
這招叫砍手剁腳,在產品端競爭,在零部件一端也要圍追堵截,徹底廢掉現有汽車加工大廠的零部件生產意愿,全面推進汽車工業的變革。
要遵照紅星廠的生產標準,將汽車組裝生產做到比生產自行車一樣容易。
零部件供應鏈端做低價,減少了生產成本,也給產品端價格戰做出了空間。
李學武在隨后的工作通報中做了要求,加速構建汽車零部件供應中心的建設,加速推進各機械零部件的倉庫式經營準備。
京汽副總在某次私下里場合形容紅星廠的這一動作為喪心病狂,不講武德。
商業競爭,哪里容許一點善良,對競爭對手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秘書長,您找我。”上官琪敲了敲辦公室房門,見李學武正在工作,輕聲打了招呼。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她,招手道:“來,我剛還跟夏總問你來著,跟人事談過了?”
“是,剛剛談完。”上官琪點頭,走到辦公桌前遲疑道:“組織談話問我愿不愿意去飛行器公司任職。”
“嗯,這是我的建議。”李學武點頭,抬手指了指對面示意她坐,“飛行器公司那邊出了點問題,我第一個想到了你。”
他站起身,拿了桌上的茶杯走到茶柜旁續了熱水。
“我跟孔曉博和白光明同志已經談過了,他們也歡迎你到飛行器公司去工作。”
“那無人機的項目呢?”上官琪微微蹙眉,看著走回來的李學武,問:“我要把項目同誰做交接嗎?”
“不,不需要交接,你要辛苦了呀。”李學武走回到座位上看了她,微笑著問道:“不會說我為難你吧?”
“沒、沒有——”上官琪掛著的心終于落了下去,目光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我沒明白,我去飛行器公司是…”
“嗯,這也是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啊。”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坐下后講道:“有人往飛行器公司去考察技術,想要帶走一些數據。”
“這——”上官琪遲疑地問,“是什么人?”
心中雖然有所猜測,但她還是想問清楚。
其實也不用問,能到飛行器公司看現場,問技術,要數據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李學武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仔細打量了她,緩緩點頭說道:“管委會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負責技術的安全與管理工作。”
“所以,您就推薦了我?”這倒是讓上官琪很驚訝,“為什么是我?”
確實,她的工作閱歷并不豐富,也少有安全管理經驗,現在讓她去飛行器公司,實在是有些突然。
“為什么不能是你?”李學武被她的問題逗的一笑,淡淡地說道:“我們并不需要一個保衛干部去做這個工作。”
“這樣針對性太強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李學武說,“同樣的,我們需要一個懂技術的人。”
“當然,這些都只是選擇條件。”
他表情逐漸認真了起來,頓了一下,這才又繼續講道:“重要的是,我們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上官琪同志,我們能信任你嗎?”
“我——”面對李學武的問題,上官琪遲疑了,“我不確定。”
“那就講講,你還有哪些疑問。”李學武并沒有不滿她的遲疑,很理解地點點頭,“大膽地說,既然是我推薦的你,就有責任解答你的所有疑問。”
“對不起,秘書長。”上官琪猶豫了。
“是懷疑自己的能力,還是對自己的出身缺乏信心?”李學武的目光似乎能窺探到她的內心,一語中的。
“真的沒有問題嗎?”上官琪看著他說,“會不會給您帶來麻煩,畢竟我——”
“我知道了。”李學武點點頭,“我跟保衛組王小琴組長溝通過了,你可以去跟她談談,關于保密工作如何做。”
“還有,這里是紅星鋼鐵集團,你是集團的干部,你要確定這一點。”
李學武并沒有太嚴肅,但語氣足夠認真地講道:“只有你認同了現在的身份,才能確立對接下來工作的信心。”
“聊點輕松的吧。”他并沒有給上官琪講工作要求,這對于高材生來說不是問題,具體的業務還是要干中學。
“最近過得怎么樣?”李學武微笑著問道:“買房買車了?”
“機關里還真是藏不住事啊。”上官琪微微搖頭,感慨道:“沒想到這些事都傳到您這來了。”
“呵呵,這就是工作的復雜性。”
李學武見王露出現在了門口,點頭道:“怎么了?”
“官所長好。”王露同上官琪打了招呼,這才來到李學武辦公桌邊輕聲匯報道:“從港城發來的第二批醫療器械到津門港碼頭了。”
“好,好事。”李學武點點頭,看了她遞過來的材料示意了上官琪問道:“你們兩個認識嗎?”
“是,今年年初認識的。”上官琪看向王露點頭一笑,回應道:“最近接觸比較多。”
“呵呵——”最近接觸比較多的原因是因為他,上官琪經常來給他補課。
“跟后勤和醫療管理局說一下,盡快接收,盡快安裝調試。”他看了眼辦公桌上的臺歷,道:“時間還是很緊的。”
“我這就去通知。”王露點點頭,應聲過后同上官琪示意后便轉身離開了。
“領導,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上官琪起身,“那我就回去了。”
“多適應,多學習,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做工作的。”李學武站起身送了她,“安全工作貴在用心,用人。”
走到門口,他看著上官琪點點頭,道:“期待你接下來的工作表現。”
“您這么一說我壓力更大了——”上官琪笑了笑,擺手下了樓。
如果沒有李學武的護持,就這買車買房的消息都能要了她的命,即便這些都是憑借工資和待遇正常得到的。
正常得到的又怎么了,一句小資就能擊垮她,這個時代是不講道理的。
上官琪一家都在研究所工作,憑借身份能獲得一定的購房補貼,再加上一些積蓄和工資,買房還是很輕松的。
買車這件事之所以引起了討論,跟車本身也有一定的關系。
目前紅星廠職工購買汽車的,她還是第一個。
不是羚羊汽車,而是雙子座,鋼城汽車制造廠生產的,主要供應出口貿易的雙人座汽車。
在京城的兩處汽車品牌示范店里,已經就雙子座汽車進行了宣傳和推廣,只是購買的人不多。
三千塊錢的價格很尷尬,雙子座的車型也很尷尬,有條件的不用買車,沒條件的還買不起車。
這年月一級工工資也才32塊錢,不吃不喝將近七年多才能買得起一臺雙子座。
一輩子也不敢想的事。
但對于6級工程師的上官琪來說,154塊錢每月的工資,在單身的情況下,完全支撐得起這種消費。
更何況家里幾口人都是工程師,光每個月的工資就近千,被嫉妒還真的很正常。
李學武為什么要護持她?
就連李懷德對上官一家都很禮貌照顧,千金買馬骨,這一家人就是紅星鋼鐵集團對人才重視的標桿啊。
上官一家拿出顛沛流離條件下最后一點積蓄,在亮馬河生態工業區買房子,這是什么意義?
定居,把身家都托付在了紅星廠,不應該照顧嗎?
購買紅星廠的房子,購買紅星廠的車子,全家在這里上班,還有誰比得上上官一家具有代表性和宣傳性?
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等上面對人才的口風調轉后,這一家挨個兒都要上報紙進行宣傳。
吸引人才落戶,不能僅僅依靠形勢逼迫,也不能以利益和福利誘惑,應該是志同道合,相互吸引。
上官琪買房買車這件事,李學武在談話的最后提起,就是為了給她撐腰,給她壯膽。
不怕工程師們消費,不怕他們購買廠里的商品,更不怕他們在工業區安家落戶。
雙子座汽車在當前的市場上并不受眾,但精巧的設計和簡約時髦的風格一定能吸引年輕人的眼球。
未來大城市的年輕人一定會被其吸引,最先使用和風靡的群體一定會形成刻板印象,成為它的代言人。
就像現在,雙子座汽車在紅星廠就有了工程師喜歡乘用的印象,誰又不想自己成為工程師呢。
后世沃爾沃做的中產宣傳不是沒有道理的,律師和醫生有價格優惠,他們能不喜歡嘛。
有的時候壞事也能變好事,既然機關里對上官琪買車這件事引起了討論,那就利用這次討論。
貿易管理中心正組織各地分公司展銷雙子座,正可以確定這一宣傳的關鍵:工程師喜歡的汽車。
這宣傳沒有一點水分。
有人說機關里的人都得長八百個心眼子,可就算你長了八千個心眼子,能防備所有的有心算計嗎?
這事正著走他利用你,反著走他也能利用你。
只要他想算計你,你就算是死了,那也能被他利用。
當然了,李學武做事還是很有底線的,對上官琪的苦惱雖然做了宣傳上的利用,可也是一種保護。
扭轉話題,將關注度轉移到正面討論上來,她的問題也就都正面了。
一件事,由李學武做出來,必然要得到幾個結果才行,不然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嗎?
早讓人算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