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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生死與因果線

  “你…你…”術骨先祖話都開始顫抖。

  墨畫正色道:“不是我,我就隨口問問…明白么?隨口問問。”

  術骨先祖被墨畫一雙璀璨如星辰,鋒利如神劍的眼眸看著,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它點頭道:“明白,明白。”

  墨畫問它:“你真的明白了?”

  術骨先祖認真點頭。

  “那…我剛剛問你的事,有辦法么?”墨畫沉聲道。

  術骨先祖皺眉,雖然它的眉頭,已經爛了一半,但還是虬結在了一起。

  “這種事…”

  術骨先祖剛開口,就說不下去了。

  墨畫便追問道:“你自己,不就是半死半活么?換句話說,就是處于‘生’與‘死’的邊緣,我不相信,你沒想過‘死而復生’的事?”

  術骨先祖一臉苦澀,“想是想…突破生死界限,長生不死,誰能不想?越是死過,體會過永恒的空虛,越恐懼死,越不想死。”

  “但這…不一樣…”

  墨畫問他:“哪里不一樣?”

  術骨先祖沉思片刻,嘆了口氣,道:“道友,聽說過‘身死道消’四個字吧?”

  墨畫點頭。

  這四個字,應該沒人沒聽說過。

  術骨先祖道:“這四個字,其實是有很大講究的。身死,就是指命‘死’了,壽元耗盡,大限已至,肉身死壞,這沒什么好說的。”

  “但是‘道消’,卻有兩重含義,一者是人死后,你生前所求的‘道’,自然消亡。”

  “另一種則是指…被大道抹去了‘生機’,也就是說,被天道‘銷戶’了…”

  墨畫皺眉,“銷戶?”

  “是。”術骨先祖道,“銷戶。人的生死,不,不只是人,萬事萬物的生死,都有定數。所有的生死,全都刻在永恒的天道之中,隨著日月交替,春去秋來,自行流轉。一旦過了預定的生死定數,在天道的規定下,事物就會消亡,人也就會死。”

  “通俗地說…”墨畫道,“萬物生靈,包括人的生死,就像是‘戶口’,天道會記錄在案。一旦人死了,天道就會‘銷戶’?”

  術骨老祖頷首,“道友果真悟性不凡,一點就透。所以,身死道消,也可以叫做,身死道‘銷’。”

  墨畫看向術骨老祖,問道:“那你這樣半死不活的,在天道那里,算是什么?”

  術骨先祖道:“我這等,算是黑戶。”

  “黑戶?”墨畫微怔。

  術骨老祖確認道:“是黑戶。”

  它嘆了口氣,“我的確已經死了,壽元已盡,在天道那里,也銷戶了。只能借助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茍存于世。但這種‘茍存’,不是活。頂多只能算是,趁著天道不注意時,在‘灰色’地帶的茍延殘喘。”

  墨畫皺眉,“那你這個黑戶,不想再轉正?”

  術骨先祖一臉驚恐,“天道至公,生死森嚴至極,這可…談何容易?我之所以,還能以這半人半尸的模樣,就是因為,我很‘老實’,很低調,輕易不敢露頭。”

  “否則一旦做什么事,出了格,被天道察覺到了我這個生死邊緣的‘黑戶’,那我就完蛋了。”

  墨畫問他:“你咒殺我,不算出格么?”

  術骨先祖訕訕道:“這是血契的約定,我也沒辦法。而且…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殺’,而是‘換命’。”

  “換命?”墨畫目光疑惑。

  術骨先祖指了指已經自裁的鐵術骨,道:

  “我的后代,在用他的命,換你的命。他的大限未至,如今自己送死,也就等同于,還給了天道一些生的‘利息’,我截取這些利息,剛好利用因果轉化來殺你…當然,老朽道行微末,即便會了些因果咒殺之法,也傷不得道友的無漏金身…”

  墨畫卻沒在意這些,而是問道:“鐵術骨的命,就能換我的命?一命能換一命?那…”

  術骨先祖似乎知道墨畫的意思,搖頭道:

  “自然不可能這么簡單。這里面有很多門道,也有諸多限制,要子嗣的血脈,要繁復的法門,以及諸多因果緣法,實際做起來,還是很復雜的。不是簡單的‘一命換一命’。”

  畢竟要真這么簡單,能一命換一命,殺人反倒容易了。

  墨畫繼續刨根究底道:“要做這種‘黑戶’,涉及什么法門?”

  術骨先祖面露難色,“這是我術骨部的核心機密了,恕不相瞞,老朽便是再死一次,也無法告知道友。”

  墨畫臉色有些難看。

  術骨先祖連忙道:“而且即便老朽告訴道友,您也沒法學,更沒法用。”

  墨畫問:“為什么?”

  術骨先祖問他:“道友可曾婚配?”

  “孩童”模樣的墨畫搖頭。

  術骨先祖道:“那自然不曾生兒育女吧?”

  墨畫點頭。

  “這便是了,”術骨先祖道,“這種法門,需要有血脈后裔存世,而且有些…毒害人倫。道友念體如玉,神軀無垢,金光隱現,想必也不屑于這些陰毒的旁門小道。”

  “有兒女才行么…”墨畫有些可惜,他都沒成親,道侶也沒有,哪來的后代。

  既然如此,術骨部的這些東西,就沒的學了。

  而且,看術骨先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以及他的做所作為,想必學這法門,得自己先生兒育女,建立家族或部族,待壽元已盡,埋在陵墓里,然后讓自己的后代,像鐵術骨一樣送死獻祭,才能將自己喚醒。

  能看出,這是一種不得已的“續命”之法。

  要后代自己拿命來獻祭,這種事墨畫肯定不會去做。

  而且,歸根結底,這是一種逃避天道審查的“黑戶”做法。

  這種做法,肯定救不了師父,時間上也來不及。

  墨畫便問術骨先祖,“有沒有更徹底一點的做法?”

  術骨先祖皺眉,“道友的意思是…”

  墨畫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另一個‘道友’,他對這種事比較感興趣,所以我才問一下,有沒有…”

  墨畫聲音低沉了幾分:“能將‘黑戶’轉正,在天道之下,光明正大地活著的辦法。”

  術骨先祖深深吸了口寒氣,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這孩童模樣的小怪物,當真懷著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

  自己只是游走在大道禁忌的邊緣,在灰色地帶,偷竊一點生機茍活。

  而眼前這人,他不只是想暗偷生機,更是想傾覆大道,顛倒陰陽,逆轉生死。

  他估計就是順著這條線索,才放任自己的后代施展血契,然后按圖索驥地找到自己這里來。

  術骨先祖先是害怕,很害怕。

  他常覺得,自己鎖因果,定生死,茍活于世,圖謀大計,已經算得上膽大包天了。

  卻不成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竟真的有人膽子大到,或者說是狂妄到,以為可以顛覆生死法則。

  單論野心,此人真的毫不遜色于…

  術骨先祖硬生生止住了念頭,看著墨畫,一個更夸張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以至于他的心頭,忍不住澎湃如海涌。

  “說話啊…”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術骨先祖這才回過神,看向墨畫,嘆道:

  “這種事,涉及生死,蘊含因果大道…根本不是我一個區區三品巔峰,半死不活的老東西,所能參悟的。”

  術骨先祖一臉無奈。

  墨畫并不滿意這個回答。

  不過細細想來,術骨先祖這句話也對。

  它如果真的有“轉正”的辦法,那它自己就先轉了,不會還是個“黑戶”,活在陰影里,沉眠于地下,偶爾被后代喚醒,想透個氣,還倒了個大霉,被自己揪著因果線找上門來。

  但墨畫仍舊有些不太死心。

  他其實是個雁過拔毛的性子,好奇心也重,求知欲強。

  狗從他面前路過,也要被他問幾個問題。

  難得這術骨部落的先人落在自己手里,不從他身上“薅”出點東西來,總覺得過意不去。

  尤其是,它能活在生與死的邊界,說明這位術骨先祖,也不是一般人物。

  墨畫想了想,目光微閃,道:“你是術骨先祖,會咒殺,說明你對因果的造詣,應該是挺深的吧。”

  術骨先祖道:“不敢…”

  在能順著因果線,爬過來找它的人面前,它不太敢自稱什么精通因果…

  墨畫一臉謙虛道:“沒事,我對因果,研究的其實也不深,我們好好交流交流,彼此精進。”

  術骨先祖不想交流。

  墨畫不理會它,而是道:“我先拋磚引玉,說下我的看法…所謂因果,本質是一種虛實之力。萬事萬物皆有因果,一人一事,為小因果,人越多事越大,因果越大,涉及天下蒼生的大因果,便是天機…”

  術骨先祖聽到那一句“因果本質是虛實之力”時,心頭是猛然一顫的。

  這是很早很早之前,一位老祖與他說過的話。

  他生前琢磨了大半輩子,才漸漸明白了幾分,什么叫“虛實之力”,為什么不是虛,不是實,而是“虛實”,看似一字之差,蘊含的道理千差萬別。

  卻不料今日,這位只有“二百”修齡的道友,當著他的面,隨意一句便點了出來。

  從他的神態語氣看,這位道友,顯然是真的明白這一句的,而不是簡單的“學舌”。

  至于后面,因果天機的論斷,多少有些假大空了。

  尋常因果修士,也不會鉆研這么大的概念。

  術骨先祖還想繼續聽下去,墨畫有什么其他高論。

  墨畫卻已經說完了,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術骨先祖。

  仿佛在說,我已經說完了,該你說了。

  術骨先祖頭骨微麻。

  他總算明白,墨畫之前那句“拋磚引玉”,是什么意思了。

  意思他拋了“磚”,自己必須拿出“玉”來。

  他一開頭,把調起得這么高,把因果,虛實,天機這些大概念,全都提了出來。

  那自己之后的“交流”,也不能太寒磣,至少也要有些,與之相媲美的“精妙奧義”,才能說得過去。

  墨畫目光期待地看著術骨先祖。

  術骨先祖遲疑片刻,斟酌著說了幾句“因果之術的壁壘”,可剛說到一半,墨畫就搖頭,“你再想想,這點東西不行,不符合我們倆的身份。”

  術骨先祖頭骨發緊,想了想,又說了些更深的因果之學,譬如“因果術中的并聯關系”等。

  墨畫還是搖頭,臉上有些掃興,“我不是來跟你聊這些淺層次的東西的。”

  術骨先祖只好硬著頭皮,又道:

  “老朽祖上,略傳了幾分因果卜術,以及旁門咒術,可預知未來,趨兇避吉,咒人至死…最上乘的不能說,但一些中下層的技巧手段,老朽可以拿來,與道友分享分享。”

  墨畫心頭一動。

  他很想要這個!

  他對因果之理,領悟頗多,但對具體因果的應用,尤其是操縱端的手段,卻乏善可陳。

  雖然較之一般因果修士,已經算很強了。

  但與能咒殺他人的術骨先祖這等人物相比,明顯差了不少。

  可墨畫看了一眼術骨先祖,憑本能也能感覺出來,術骨先祖還有隱瞞,這還不是它的底線。

  它的底線,肯定還能再壓低一些。

  墨畫沉思片刻,便肅起了個臉,甚至帶著一絲不悅:

  “我真誠待你,與你交流修道上的學問,把我二…百年畢生所學,全都告訴你了,你卻藏著掖著,是不是不把我當道友?”

  術骨先祖只覺壓力山大,片刻后深深嘆了口氣,只余苦笑:

  “這…倒不是老朽藏私,而是有些心得,是老朽花費八百年光陰,自己琢磨來的,算不得什么上等傳承,難登大雅之堂,也未必就一定對…若是僥幸有幾分暗合大道還好,若是與大道南轅北轍,說出來難免被惹人恥笑。”

  墨畫一臉包容,“沒事,我不笑你,你跟我說。”

  術骨先祖道:“那…老朽便斗膽,與小道友聊一聊,我畢生鉆研的因果心得…”

  墨畫點頭,這才稍稍滿意,坐直了腰桿,想聽聽術骨先祖,這輩子都鉆研了個什么。

  術骨先祖正色,緩緩道:

  “世間萬事萬物,皆含因果。愚者視為玄虛,智者方見玄機。唯有大能,方能依據因果律令,創造法門,以窺測天機,占卜吉兇,護人生機,咒人死墮…”

  “而諸多律令,萬般法門,歸根結底,無外乎‘因果線’三個字。”

  “因果看似玄虛,手段千變萬化,表面有千萬端,但其底層,全都是對‘因果線’的操縱。”

  說到這里,術骨先祖抬起半腐爛的手掌,在指尖隨意一牽,牽出了一條血色絲線。

  “這條絲線,肉眼看不到,但以道友的眼眸,應當能看清楚…這便是因果線的‘實物’。”

  術骨先祖捋了捋因果線,“而且實不相瞞,這是老朽方才,從道友的命格中,取出來的‘因果線’。”

  “這是道友的‘生機之線’。”

  墨畫一怔,“我的生線?”

  術骨先祖點頭,“不錯,”之后繼續道:

  “若是道友的因果,沿著這條生線走,那么這就是一條‘生路’。”

  “但是…假如這條線斷了,那這條生路,也就斷了。”術骨先祖隨手,將手中的因果線掐斷了。

  墨畫一驚,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術骨先祖,皺眉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掐了我的生線,我也沒死啊?”

  術骨先祖苦笑,心道我要真能掐死你,早就掐了你的生線,讓你去死了。

  你也就不會在這里,百般刁難我了。

  術骨先祖嘆道:“掐斷一條生線,道友不會死,因為道友正值青壯之年,道行精深,念力強橫,生線或有十條,百條,乃至千條。斷了一條,仍舊有很多生機。”

  “可對一些老邁修士,或是瀕臨絕境,只有一線生機的修士來說。你只需掐斷他一條生線,便有可能,讓他走投無路,直接身死道消。”

  墨畫心中恍然。

  難怪術骨大酋長,這么容易就被自己算死了。

  因為他太老了,而且一輩子勾心斗角,處處樹敵,本就沒多少生線了。

  術骨先祖道:“所以,從因果上,咒殺一個年富力強,氣運深厚的修士,其實很難。但咒殺一個,不但年邁,且惡果累累的老修士,反倒容易很多。”

  “這是咒殺,其他很多因果法門,都可以從因果線的角度來理解。”

  墨畫道:“比如呢?”

  “比如…”術骨先祖道,“因果占卜,因果防御,因果改命,因果規避,以及…”

  術骨先祖頓了下,緩緩道:“因果轉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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