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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七章 向太后想要加快移交權力

  元祐二年十二月癸未(初五)。

  趙煦醒來的時候,福寧殿外的世界,已被白茫茫的積雪所覆蓋。

  好一場大雪!

  而這,已是冬至后汴京城下的第三場大雪了。

  趙煦穿著裘衣,踩著海獺皮做的靴子,走到御花園的回廊中,看著已經被積雪完全覆蓋的御花園。

  他伸手摸了摸,那已經堆砌到了回廊欄桿處的積雪層。

  冰冷的觸感,通過手指,傳導到大腦中。

  童貫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后。

  “大家,權知開封府錢勰,方上了劄子,言京中昨夜雪寒,有老弱十余人不幸…而府界諸縣凍綏者,尚未上報…”

  趙煦聽著,閉上眼睛。

  今年冬天,會有極端寒冷的天氣。

  這是趙煦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提前了三個月,命天馬坊等堆炭場中的蜂窩煤工坊進行了緊急備貨。

  同時,也提前了三個月,從各地轉運煤炭入京。

  在物質上做好了,一旦出現極端低溫天氣,汴京城乃至開封府府界,都能有充足取暖燃料供給的準備。

  然而…

  這汴京城中,因為極寒天氣而凍死的人,依舊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尤其老弱孤寡。

  到得現在,汴京城在這個冬天,因凍綏而死的人,已經接近了五十。

  至于府界?

  起碼得乘以十!

  這就讓趙煦很不高興。

  因為董仲舒搞出來的天人感應理論,使得老百姓會把所有天災,統統歸咎于皇帝失德。

  具體到國家層面,皇帝自然不能失德。

  所以,只能是天下有冤案或者國家有奸臣。

  前一個手段,已在之前兩次大雪過后,被用盡了——

  第一次下雪,出現了凍綏后。

  有司便請求,停止京中一切營造工程,并遣御史下到開封府司錄司及左右都巡檢的監獄、府界各縣疏決系囚。

  簡單的說,就是派人下去查案。

  不管有的沒的,先按疑罪從無,把所有有問題的囚徒,統統釋放。

  向太后自然是從善而流。

  她甚至在有司的請求基礎上,更進一步,于十一月已亥日(27),下詔給開封府——雪寒異于常歲,民有凍綏,宜加存恤,給以錢谷;若無親屬收瘞者,則官為之葬。

  從這個角度來說,汴京人簡直是趙官家的心肝肝。

  趙官家們也確實是把汴京人,當成自己的父老看待。

  奈何老天爺一點面子也不給。

  詔書下達后的第二天,十一月丙子(28)。

  汴京及整個開封府,再次普降大雪,積雪最深者達到兩尺余,氣溫驟降到零下十幾度。

  沒轍了!

  向太后只能下詔,要求有司加快審理獄囚。

  只要卷宗有問題的一概先釋放——詔以雪寒,促決見囚。

  這個政治任務壓下去,開封府左右都巡檢和司錄司的監獄,幾天之內就為之一空。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囚犯,全部釋放。

  所有監獄里剩下的基本都是鐵證如山,不容辯駁的罪犯。

  若在現代,這是亂彈琴。

  但在中古的大宋,這樣的決獄行為,反而帶著正義。

  因為,盡管大宋的司法系統,較之漢唐,更為開明、先進。

  但冤假錯案,依舊占了相當大的比例。

  有的是三木之下,屈打成招的犯人。

  只能說,老天爺下大雪本意是壞的,但被執行好了。

  然而,世界終究是物質的。

  并不會因為,向太后的善舉而有什么改變。

  昨夜,汴京再次普降大雪。

  雖然天氣并沒有和前兩次大雪后那么冷。

  可依舊是讓京中凍綏十余人。

  趙煦回頭,看向童貫,問道:“母后可知此事?”

  “應該知道了吧?”

  “走吧!”趙煦說道:“去保慈宮看看母后!”

  便帶著童貫,在御龍直的護衛下,沿著福寧殿和保慈宮之間的回廊,到了保慈宮中。

  趙煦到的時候,向太后正在文熏娘的陪侍下,站在保慈宮前的御階上,看著皇城中厚厚的積雪。

  “母后!”趙煦上前行禮問安后就說道:“兒臣聽說,京中昨夜又有十余人凍綏?”

  “恩!”向太后點頭,道:“吾已下詔,命開封府檢索在京諸廂坊中孤寡老弱貧困之人,出封樁庫錢十萬貫,計口按日給米、賜炭!”

  “無論如何,先將凍綏者的數量止住,防止出現大中祥符五年,京中一夕凍綏數千人之慘劇!”

  趙煦抿了抿嘴唇,道:“母后寬心,今京中已無柴宗慶那等人物!”

  大中祥符五年的冬天,汴京遭遇如同現在一般的極端寒冷天氣。

  大量百姓被凍綏而死。

  但是,那次之所以那般嚴重多半是人禍——真廟的妹夫柴宗慶,利用天災,壟斷汴京煤炭供應,導致煤炭價格飛漲,百姓燒不起炭。

  向太后聽著,點頭道:“此番多虧了六哥仁圣!”

  “不然,今次京中凍綏者,絕不止數十…”

  天馬坊等堆炭場,提前儲備了大量蜂窩煤。

  于是,今年冬天的極寒天氣襲擊下,汴京城在不到半個月中連續遭遇三場極寒天氣。

  但凍綏者不過數十,且大多數都是年過六十的老人。

  在這些老人中,又有一半是孤寡。

  而這些人,哪怕沒有遇到這樣的極端寒冷天氣,也大概率熬不過今年冬天。

  若放滿清統治的時候,這樣的事情,甚至可以拿來喪事喜辦。

  但大宋不行。

  倒不是趙官家們不想,實在是士大夫們不干!

  飽讀詩書的士大夫們,雖然自己早就不信什么天人感應了。

  但他們對忽悠皇帝相信天人感應,非常有興趣。

  所以,每次發生天災,他們都會拿著天人感應來嚇唬趙官家。

  自然,他們忽悠不了趙煦。

  但向太后卻已是被深度忽悠。

  所以,她看著趙煦,道:“六哥…”

  “今次雪寒,會不會是吾乃婦人,故上蒼厭之?”

  趙煦抬起頭,看著向太后認真的模樣。

  他知道的,向太后大概真的信了!

  沒辦法,這位太后是士大夫家培養的。

  在閨閣中就是受的儒家教育。

  同時她本人,還是個非常虔誠的佛教徒。

  兩相疊加,對于天人感應,她自然沒有任何免疫力。

  加上元豐八年以來,大宋朝的氣候,確實是很紊亂。

  元豐八年冬天,黃河泛濫,大名府告急。

  轉年,大半個北方,就陷入干旱。

  去年冬天還是個暖冬,朝廷甚至得求著老天爺下雪,連趙煦都得去道觀、寺廟燒香求雪,今年就直接進入極寒領域,大雪不要錢的下。

  于是,向太后心里面難免打鼓,自然會想——是不是天厭婦人主政,故此才有這許多災異?

  吾要是歸政六哥,會不會就從此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她本就沒什么權力欲,又相當的迷信。

  這么一想,心中歸政的欲望就更加強烈。

  趙煦見著連忙勸道:“母后緣何會這樣想?”

  “即使堯舜在位,也難免水旱之災,禹、湯當國,亦有災異!”

  “母后慈圣,上蒼嘉勉還來不及,怎會不喜?”

  “況且,兒還年少,尚需母后保佑擁護!”

  趙煦現在正在長身體、發育的關鍵時候。

  哪里肯冒著損傷身體,耽誤健康的風險每天天沒亮就起床去上朝呢?

  向太后看著趙煦稚嫩的樣子,嘆了口氣,道:“六哥不必寬慰吾!”

  “吾是婦人!”

  “自古婦人當國,就是牝雞司晨!”

  “天厭之,人棄之!”

  “上蒼怎會嘉勉?”

  “六哥快些長大吧!”她說著,卻是也不再提歸政的事情了。

  可趙煦卻知道,經此一事,向太后必然會加快權力轉移的步伐。

  這既是她的本性,也是她的政治智慧。

  就如她在趙煦上上輩子死后,把趙佶扶上臺,就迅速的撤簾歸政給趙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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