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恩的音在這個混亂的節骨眼上不大不小。
上一秒,他跟葛孚亞之間對砍,幾十條手臂和湖女之劍交錯著劃開空氣的銳利響聲還沒有沉寂下去。
下一秒拉卡德想要從一堆褪色者手里抽身離開,頭也不回的往身后甩骷髏頭冤魂,炸在巖漿湖里的轟鳴聲就爆出來。
在混亂之中,獵魔人喊出來的這句話其實沒有什么吸引力,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過來。
但問題是,想要聽到這話的人,卻基本都能從一片轟鳴的噪音中聽到這話。
拉卡德剛好飛速竄行到周遭,他顯然在一群褪色者手里沒撈著好。
半神的力量和榮耀毋庸置疑,在黃金王朝內部是受黃金律法賜福的。
但是拉卡德的戰斗風格是大規模、大場面的魔法,放在軍團戰爭的時候當然很好用也很關鍵。
而在一群褪色者突臉,趁著軍陣混亂無人阻攔,直接從城墻上用調香大弩箭空降到他身邊的時候,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手法就實在是沒什么優勢了。
除了藍恩之外的所有褪色者,還有古龍騎士克里斯托弗都去找拉卡德的麻煩了,在巨人戰爭之后,他還是第一個有這種排面的人。
毫不夸張的說,刺殺葛德文的黑刀刺客集團,除了用地底永恒之城技術達成的高級隱身效果,戰斗力在現如今的褪色者集團面前根本就只有一觸即潰的份!
拉卡德面對的敵人比黑刀之夜那一晚的葛德文都夸張得多!
而這位火山官邸的大司法官顯然也不是那種死戰到底的性子。
他渾身上下沒受什么傷,只是衣衫襤褸。明眼人能看得出來,這是戰斗在陷入不利局面后,毫不拖泥帶水,立刻轉身撤離才能有的樣子。
拉卡德在半神之中也并不是以廝殺而聞名的那一類,所以他認輸認的很干脆,轉身逃走的也很干脆。
此時,大司法官依舊拎著自己的司法官黃金圣劍,如同一陣黑風,從巖漿湖上掠過。
聽到藍恩喊的話,他并不做任何遲疑,只是更加專注在逃跑上。
眼下大勢已去,但凡是還有野心和堅持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大多也趨同。
葛孚亞一心想著回寧姆格福重整旗鼓。
拉卡德則一心想著保全自身,回到格密爾火山,雖然火山官邸遠沒有寧姆格福的戰爭潛力可以挖掘開發,但他兄弟有啊!
拉卡德在等他的兄弟重新帶大軍來到羅德爾,那也算是他卷土重來的機會了。
帶著這種心情,拉卡德雖然也心疼自己埋葬在羅德爾城下的軍團,但還是立刻就抽身逃走。免得把自己都搭進去。
但這只是拉卡德的想法而已。
與此同時,將藍恩這句話聽得比拉卡德還要清晰、深刻的人——是葛孚亞!
叛徒!罪人!骯臟的毒蛇!
只一瞬間,聽到了藍恩那聲‘快走’的葛孚亞,心里立刻就浮現出了不知道多少咒罵和詛咒!
叛徒比敵人更可恨。
這是世間常理。
并且現在的葛孚亞,早就被藍恩之前的一連串壓制給難受到幾乎要崩潰。
全憑著一股病態的執念才把戰斗的節奏重新穩定下來。
病態的執念穩定了他的精神,但是與此同時,這玩意兒就像是一顆觸發式炸彈似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而很顯然,拉卡德這個‘叛徒’堂而皇之的從他面前竄過來,并且藍恩這個剛才讓自己難受到崩潰的褪色者還給他讓路…這一下就讓葛孚亞直接爆了!
就在藍恩的眼前,葛孚亞那緊緊抿住的嘴里發出了一陣干脆的‘咔吧’聲!
他這是真的直接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其實,現在的情況如果讓葛孚亞以平常心來看待,他能立刻發現不少疑點。
比如:拉卡德要是半神聯軍的叛徒,那就是羅德爾的同黨,現在羅德爾在戰場上全面占優,他這個同黨跑什么?誰在追他?
但是很可惜,這種有條理的思考也就只有在人尚且正常的時候,才能成立了。
黃金王朝的半神也是人,甚至于他們各自身上的性格特點,比普通人還要鮮明、差異巨大。
藍恩既然敢在已經看透葛孚亞身上有某種‘蓄力機制’的前提下,還敢自己打斷自己的壓制節奏,幾乎是擺明了給葛孚亞讓出來一段自由時間。
他就是已經提前吃準了:葛孚亞現在的心態和精神狀態都已經被他壓迫到不正常的地步了!
他肯定沒辦法在這個關頭,這個短暫的時間段內,做出理智的懷疑和判斷。
現在,撤走‘讓路’的藍恩和急速逃離的拉卡德,分布在了葛孚亞的身體兩側。
是的,藍恩確實停止了對葛孚亞的技術性壓制,讓他在這個瞬間擁有了蓄力的機會。但是…他這一下明顯不簡單的蓄力攻擊,會打向誰呢?
葛孚亞的白發散亂著,即便是頭上的黃金頭箍都壓不住,看上去活像是個失意落魄的鬼魂,而不是黃金王朝的半神。
此時此刻,葛孚亞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
自從他剛開始的時候沒有立刻認清現實,在一片熔巖中立刻撤離逃走,反而在藍恩找上來的時候自以為強大,想要順手報仇的那一刻開始,他八成就已經走不了了。
現實沉重又冷酷,沒有‘萬一、如果’的空間。
在認清現實之后,葛孚亞現在也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他還有一個報復的機會!
藍恩為了給那個卑劣的叛徒‘讓路’,給他空出來了一個機會!一個僅有一擊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該留給誰?
是始終壓制自己,抓了自己兒子的褪色者?
還是…?
好吧,這事兒其實壓根就沒讓葛孚亞猶豫哪怕半個剎那!
“我的哥哥啊!我血脈中的榮耀啊!”就在拉卡德將要從身側竄過去的瞬間,葛孚亞舉起了左手的龍頭,沒有絲毫猶豫的對準了這一邊,高亢的大喊著,“來吧!敬請見證!”
在意識到了自己的末路的那一刻,葛孚亞終究還是發現:他始終在意的,還是他那偉大兄長的身影。
龍頭的嘴巴大大張開,喉管里冒出火焰的熱光!
藍恩在葛孚亞的另一側,平靜的看著這早已預料到的情景。
經過了充分的蓄力,那幼龍龍頭噴射出的火焰比藍恩第一次正面受襲的時候還要更加宏大!
難以想象,從幼龍的龍頭嘴里能噴出來近乎如同火流瀑布一樣的巨大噴涌狀龍炎!
“別擋路!”
但是,拉卡德顯然并不在乎從身側襲來的火焰浪潮,他連回頭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畢竟他從一開始,重視的就是葛孚亞身上的法理繼承權和名頭,而不是力量。
還需要用接肢技術,把自己搞成這幅畸形的樣子,來撐起來半神的威嚴,哪還有什么力量可重視的?
再說,火焰浪潮有什么了不起的嗎?
現在他們所站的整片巖漿湖,幾乎綿延了羅德爾城墻之外的十幾公里!
他轟出來的!
葛孚亞給自己的手上裝個龍頭,噴出來那點可憐的龍炎,就覺得有多了不起了…嗎?!
“啊啊啊!!!”
拉卡德如此想著,因此連阻擋火焰都懶得阻擋,他反正不覺得這么點兒大的龍頭噴出來的龍炎能把他怎么樣,說不定連他的頭發都不會卷一下。
但是真當那火焰臨身的時候,逃竄之中的大司法官立刻被淹沒其中,并且驟然之間就爆發出了暴怒痛苦的嘶吼!
毫無疑問,他體會到了藍恩之前第一次被葛孚亞的蓄力龍炎給噴到時的感覺。
那連身光都給直接燒穿了,在位格上極高的力量!
拉卡德引以為傲的半神之體和深沉的魔法、咒術力量,在這蓄力龍炎面前根本就構不成任何阻礙!
嚴格來說,拉卡德這一身手段,還沒藍恩完善、強大呢。
慘叫之中,拉卡德的身體依靠著之前狂奔逃竄的沖勁,只在葛孚亞的火焰中停留了半秒不到的時間,就帶著尚且燃燒的尾炎竄了出來。
他翻滾著,甚至想用之前自己轟出來的巖漿湖來熄滅身上的龍炎。
那他剛才還一點都看不起,出自幼龍龍頭嘴里的龍炎。
但是藍恩很清楚那種感覺,甚至還分析過。
這種直接突破一切準備和防護,一路傷害到受擊者最本身的痛苦,跟龍炎沒什么關系。
那龍炎確實只是幼龍級別。特殊的是葛孚亞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蓄力機制’賦予龍炎的力量。
而拉卡德也確實是個狠人。
在巖漿里翻滾一圈后,幼龍的龍炎當即熄滅,可痛苦依舊刻骨銘心。但是大司法官依舊一邊慘叫著一邊刨開熔巖,重新飛速逃竄起來。
“啊!葛孚亞!羅德爾!等著吧!你們等著吧!格密爾的火山熔巖會淹沒你們!墜落的星星會砸碎你們!”
“你就帶著你那被驅逐的哥哥的肖像看著吧!這一天不會遠!不會遠了!”
拉卡德之前逃竄的時候,只是衣衫襤褸,并沒受什么傷。但是從葛孚亞的龍炎里滾了一圈出來,身上卻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
他的皮膚融化,大部分掉落在巖漿里,小部分跟肌肉融在了一起,看的滲人又惡心。
凄厲怨毒的慘叫也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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