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交擊的聲音不絕于耳,鋼鐵之間碰撞出的火花即便在熔巖的映襯下也足夠顯眼。
羅德爾的城墻依舊安然聳立著,就如同此前的數千數萬年一樣。
而在它之下,大地已經變成了熔融的半固態,天地都被照映成了一片橙紅。
巨大的巖漿湖上,時不時會有好幾個方位同時爆出巨大的粘稠浪花。
強者們的交戰哪怕只是氣浪,都往往能把熔巖崩飛到幾十米高的半空之中。
炙熱的巖漿湖之中,只有幾個零星的小黑點。
那是沒從拉卡德的骷髏頭冤魂轟炸下撐過來的人們的焦化身體堆積,還有那些被燒毀的軍械和車輛、器具。
藍恩那雖然健壯高大,但是在葛孚亞面前頓時小了半個身子的形體,在他面前如同一道手持水銀線流的舞蹈家。
葛孚亞的幾十條手臂,揮舞著因為戰灰而覆蓋著黃金力量的長劍。
手臂數量的優勢,讓他幾乎每一秒鐘都像是暴雨一樣在傾瀉著自己的攻擊。
但凡攻擊就沒有只出過一只手!
加特林在他的攻擊頻率面前都顯得那么悠哉。
在葛孚亞的手上,那些長劍捅出來就是一大片的‘嘶嘶’破空聲,揮砍起來更是能把面前的熔巖地面都給砍得幾秒鐘都閉合不了!
但是如此密集的攻擊,如此高的頻率,他都沒能碰到藍恩的一片衣角。
獵魔人的眼睛不在他那十幾把亂舞的長劍上,反而來回掃視他的整個身體。
他對葛孚亞,對葛孚亞所用的接肢技術塑造的畸形身體,解析度已經越來越高了。
“嘭!”
藍恩只是看了一眼葛孚亞的肋骨方向,連頭都沒抬一下,但是隨即就是一個側移!
他剛才離葛孚亞的身體太近,劍刃反而沒有劍柄配重球好使。
劍柄配重球砸完,葛孚亞背上的另外幾條手臂當即配合著就要砍過來。
與此同時,剩余的另外幾條手臂卻繃緊了,想要開始積蓄力量。
但是還沒等那些揮砍的劍刃到位…
“呲!”
此時已經不帶血炎的清涼銀光,從獵魔人的右手上甩了出去,刀光和長刀上延伸出去的氣流刃直指葛孚亞的脖子!
時機、角度、位置…這一切因素都太過完美合適。
因此僅僅只是面對這一刀,葛孚亞的身體就不得不大幅度的扭動起來。
他揮劍的那幾條手臂反而在此時成為了阻礙,迫使他必須更大規模的調用自己更多的肌肉和骨骼進行配合,才將將讓另外的手臂擋在那刀光之前。
藍恩的這一刀他確實擋住了,但是擋住這一刀讓他用了少說七條手臂!
并且在肌肉牽扯之下,本來剛剛才開始蓄力的手臂,也完全失去了積蓄力量所需的平穩狀態。
葛孚亞整個人簡直難受到想要嘔吐!
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在藍恩的刀術下被迫不停的這么干。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自從這個褪色者看出他是在‘蓄力’這個過程中有問題之后,打起來壓根就不給他任何蓄力的機會!
是,他之前是說了‘那就試試’。但是葛孚亞哪知道這人說‘試試’就真能做到啊?!
剛開始的時候,這個褪色者還往往是憑借著身手和那超乎常理的技巧,強行插入他幾條手臂的蓄力過程之中,打斷蓄力。
以快打快,這個邏輯葛孚亞能理解。
但是打著打著,他卻好像越來越輕松!
直到現在,他一點都不著急了,隨便甩出來一刀,葛孚亞在身體的別扭、自相矛盾之下就得動用好幾條手臂去攔住。
他自己那在接肢技術下變得復雜而畸形的身體,就會在這個過程中打斷自己的蓄力。
這代表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葛孚亞在這個時候甚至拒絕自己去往這個可能性的方向多想。
但是他又控制不住。
這種對面隨便出了一招,自己就莫名其妙左支右絀,甚至都控制不好自己身體的情況,勾起了他年輕時的回憶。
那時候他還生活在北方,跟他的親人一起,沒有接肢,也沒有這么一身綾羅綢緞和黃金裝飾。
他和自己的哥哥在荒原上玩笑一般的廝殺搏斗…對他來說是廝殺,對他的哥哥來說,則是玩笑。
當時的自己,在哥哥面前,就是這樣的滑稽又難受。
但是想到這里,葛孚亞又立刻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區區一個褪色者而已!
他有什么資格,讓自己回想起初始之王?覺得跟他很像?
那可是艾爾登之王!
哥哥、血緣、由此而來的繼承法理、艾爾登之王的王座,還有…瑪莉卡女王!
一連串的事物在這個節骨眼上涌上葛孚亞的心頭。
藍恩對他壓倒性的技術優勢,讓他回想起了他的哥哥葛孚雷,由此引起一連串的聯想。
但是聯想到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位女王如黃金般璀璨的身影。
瑪莉卡女王是葛孚亞哥哥的妻子,是他的嫂子。
但是瑪莉卡女王又不只是他的嫂子,女王以黃金律法的恩惠,賜福了整個世界!
帶來了在尋常世界能作為宗教最終愿景的全體永生,和穩定輪回。
她在這個世界人們的心中是無上的真神。
很難說葛孚亞對瑪莉卡的感情有多復雜。
禁忌的情愛?信仰的崇敬?對強者的臣服?將嫂子視同兄長的尊敬仰慕?
或許都有。
但是連葛孚亞自己都不可否認的是:他如此執著,甚至不惜開戰的來宣稱自己對艾爾登之王王座的宣稱,其中有一部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那黃金的女神。
所以現在,他雖然已經開始后悔,之前沒有直接走掉,反而想著為兒子報仇而來跟藍恩戰斗。
但是既然已經打到了現在這一步,那么其余的想法就都是多余了!
只有殺了這個褪色者,他才可能有機會回到寧姆格福,朝著羅德爾的王座卷土重來!
殺了他!
必須殺了他!
不管這股念頭是否病態,總之葛孚亞的意志由此重新堅定,精神由此重新凝聚。
葛孚亞的戰斗節奏也因此重新穩固下來,強忍著屢次被藍恩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惡心感,繼續戰斗!
但是對于獵魔人來說…他其實沒什么感覺。
藍恩的視網膜邊角上,對于葛孚亞這一具復雜的接肢身體的解析度,已經順利攀升至接近百分百。
這意味著藍恩現在看葛孚亞的身體,跟普通人的身體一樣好懂。
在他做出動作之前,獵魔人甚至會比他還先一步知道他想干什么。
除了那個奇怪的‘蓄力機制’。
藍恩已經看透了葛孚亞的身體。
他當然也察覺到了葛孚亞剛才一瞬間的動搖、失神,還有緊隨其后的愈發堅定。
不得不說:很不錯,這心路歷程甚至有點像是熱血漫畫主角了。
但是身為一個被看透的人,意志堅定了點、精神凝聚了點…就能翻盤了?
那你當我這一身的武藝和眼力是白練的嗎?
葛孚亞的變化并沒有超出藍恩對他的預估范圍,跟之前他突然冒出來的‘蓄力機制’完全不一樣。
所以獵魔人還是死死的限制住了他,整場戰斗就像是一根被逐漸收緊的絞索。
每一次碰撞,葛孚亞的身后都會被打出來一片金色光霧,他的力量無法得到恢復,甚至還不斷外漏。
即便是半神,也開始喘息不停了。
葛孚亞的雙眼布滿血絲,喘著氣死死盯著面前的褪色者。
那眼神執著到幾乎讓人感覺他精神不正常。
但就在藍恩穩步收緊‘絞索’的時候…
“轟轟轟!”
原本位于巖漿湖遠處的轟鳴聲,開始不斷往這個方向靠近。越發響亮!
半神和獵魔人的臉色都有變化。
越發靠近的轟鳴聲是闖入他們戰場的變數,占據優勢的人和被壓制的人,對此都將有自己的看法。
但是此時兩人又糾纏在一起,誰都不能脫身,于是只能被動等待著變化的來襲。
只在瞬間,轟鳴聲已經來到了附近。
——是拉卡德!
此時的火山半神,雖然身上整體依舊沒受什么傷,但是那一身威嚴繁瑣的大司法官禮服,卻已經變成了一堆掛在身上的破布。
曾經嚴肅有威儀的臉上,現在也放棄了所有的體面和雍容,只剩暴虐和憎恨!
他飛奔而來,并且頭也不回的向著身后放出一個個大骷髏頭冤魂。
轟在熔巖上,濺射起巨大的浪花和轟鳴聲。
這擺明了是在抽身逃跑!
看見來人是拉卡德,在他逃跑路線上的藍恩和葛孚亞臉色各不相同。
藍恩確實是把這位半神也視作敵人,但是葛孚亞更是把他看做是叛徒!
叛徒比敵人更可恨!
看見拉卡德沖過來,后面影影綽綽還跟著好幾個矯健的人影。
葛孚亞的臉色立刻仇恨的扭曲起來!
但是與此相反,藍恩在看見了葛孚亞看著拉卡德的臉色之后,卻眉毛一挑。
他立刻閃身,也不管壓制葛孚亞的策略了。
徑直就把拉卡德的沖刺路線給讓了出來,躥到了葛孚亞的另一邊。
并且頭也不回的喊了一句,“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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