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都快結束了!”
在小山坡的背后,數百人的羅德爾騎士之中,古龍騎士克里斯托弗沉聲說道。
戰馬的馬蹄在不安的刨地,騎士們握著韁繩的手也不斷的捏緊又松開。
緊張的氣氛溢于言表。
克里斯托弗不僅是羅德爾騎士之中的佼佼者,還是王城古龍信仰中的重要人物,按理來說,以他的地位和實力、經歷,安定沉穩不過是基礎狀態而已。
但是現在,就算是在他的嘴里,也能聽出來情緒的波動。
這實在是因為眼下,他們這群伏兵已經到了無路可退的境地!
在前一晚,按照藍恩和朵羅雷斯帶來的消息,城外埋伏的羅德爾們開始整裝備戰。
五十匹戰馬被一個一個的牽出屯兵點,剩余的騎士們則在維赫勒挨個檢修過召喚法陣之后,也將自己的戰馬從羅德爾的馬廄里召喚了出來。
所有人都穿上了甲胄,拿起了武裝。來到了這處戰場邊緣的山坡之后,一等就是一整個白天。
眼下,他們這群人還什么動作都沒有,也沒有被注意力全在城墻上的半神聯軍們發現蹤跡。
可以說在半神聯軍的戰場視角下,他們這群人現在依舊是不存在的。
但也只是現在不存在而已。
數百人的重騎兵隊伍,光是集體前往一個地方,都能踩出來一條路!
更別說他們在這里等了一個白天!
人吃馬嚼,駐留休息的痕跡怎么可能掩蓋得住?
半神聯軍但凡結束今天的攻城戰,回營休息,那么這些痕跡就不可能不被發現!
他們立刻就會知道:羅德爾城外還有一支他們此前沒有注意到的武裝存在!并且白天還在窺視他們的戰場!
隨即而來的大規模的清查和尋找!
屯兵點就算再隱蔽,在鐵了心要查出隱形威脅的半神聯軍面前,也只是遲早能被找到的地方而已。
所以說,這一次出動,完全就是不留退路,有去無回的舉動。
而隨著夜色漸漸濃重,半神聯軍的進攻漸漸有停息收兵的跡象,羅德爾騎士們也自然會越發的焦躁起來。
今天不打,就沒機會再打了!
“點火!”
遠處,傳來半神聯軍之中的呼喊聲。
今晚云霧濃重,天上的黑云遮蓋了碩大的月亮,還有大半的黃金樹。讓羅德爾所在的半個亞壇高原都顯得昏暗陰沉下來。
半神聯軍已經在城墻下戰斗了不少時間,因此早有準備。一根根火把在人們的手中點燃,照亮四周的昏暗。
從命令的起始處開始,火把的點燃像是浪潮一樣,逐漸覆蓋了整個聯軍。
羅德爾城墻下頓時一片火光點點。
但這也意味著,今天的半神聯軍將比平常更早撤退。
這對于藍恩他們來說真是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了!
“黃金樹啊!”克雷普低聲暗罵,陰暗昏沉的天色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但可以想見,那臉色絕不好看。
他無聲的湊近到了藍恩身邊:“消息到底準不準?!確定是今天?”
獵魔人還沒說話,他身邊的朵羅雷斯就搶先回答:“我們兩個都聽到了!那人說的就是今天!”
“那么,那個人到底可不可信?”克雷普順勢就繼續抓狂的問道,“就你們兩個見了他!安帕赫我之前也見過,是看守洛德大升降機的人,沉穩又老練。但他現在到底是什么立場?你們又是怎么確認他的立場的?”
朵羅雷斯在昏暗的天色下張了張嘴,但也沒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嚴格來說,在昨天安帕赫過來進行通知的時候,他們倆之中只有藍恩,是看見了安帕赫所使用的鮮血力量,而確認了他的立場。
朵羅雷斯只是跟著藍恩的節奏走而已。她本人并沒有對安帕赫多做確認。
但是藍恩又不能在這時候說那些關于鮮血力量的事情。
他對交界地鮮血力量的認識,起始于日蔭城跟鐵棘埃隆梅爾的交手。
埃隆梅爾嚴格來說也是羅德爾這一邊的人,藍恩如果要說出原委,難免就要牽扯出他跟埃隆梅爾的敵對。
這種事在這個時候進行解釋,反而會造成混亂和質疑。
因此在昏暗之中,獵魔人面對克雷普的追問并沒有進行回答。
只是他那在昏暗中微微發亮的眸子依舊沉靜,手掌在麒麟的脖子上平穩的捋著它的鬃毛,發出摩擦聲。
絨布球也安靜的再次檢查起自己的小道具和裝備。
“你和維赫勒的法術準備好了嗎?”
藍恩突然開口問。
“現在用?”克雷普聲音一滯,“這才能拖多少時間?如果是撤退,那倒是…”
“撤退?能撤到哪去?”獵魔人抬頭看了看天色,“準備吧,這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機會。你心里也明白,克雷普。”
雙指密探那被陰影籠罩的臉色看不清楚,只能看見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深呼吸后徑直走到了隊伍最前方。
維赫勒則拿著法杖,站在了隊伍中間。
藍恩的冷靜不是因為事到臨頭的沒辦法,而是他心里清楚:能夠一路從日蔭城到羅德爾城墻下的半神聯軍,都安排到位還不顯山不露水,掌握著鮮血力量的那個所謂的‘主人’。
不可能在這么關鍵的時候犯錯。
“準備收兵回營地吧。”
半神聯軍的指揮位置上,拉卡德一如往常,抬手對周圍的軍官下達命令。
現在天色已經非常昏暗,就連繡著金線圖案的軍旗看著都已經是一片模糊。周圍的騎士也都打起了火把。
在這種可視條件下收兵,于情于理都是能說過去的。
可是等傳令官向著前線的方向跑去,吩咐號手準備吹號的時候,指揮位置上,一群人的氣氛卻比戰場上還要凝重幾分。
寧姆格福的騎士們皺眉看著火山官邸的騎士,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早上出兵,晚上回營。”突然,站在拉卡德身邊,身形巨大而扭曲的葛孚亞沉聲笑著說,“這仗打的真有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這么大群人是在這兒開店鋪呢。”
距離圍城戰開始已經打了數個月,但是羅德爾的城墻屹立不搖。
如果半神聯軍有戰果,哪怕每天只是微不足道的戰果,那么這種按部就班的攻城行動,還能被看做是有韌性、沉著堅定。
但是一點進展都沒有,那就難免別人說這像是每天打卡上班了。
并且葛孚亞這幾天觀察戰場的時候,看的越來越心里不是滋味。
黑壓壓的一片人確實很有氣勢,但是等他仔細去看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里的猜疑和主觀想法的緣故。
他總是覺得在前線戰斗的騎士,身穿黑底紅邊罩袍的人數比例一直在減少。
而他手下從寧姆格福趕過來,紅綠拼色罩袍的士兵則相比之下越來越多。
這種事不好明著說,明著說就是撕破臉了。
而且他現在手上也沒有調查過后總結出來的數據作為證物。
軍團里的人終究是太多了,不仔細核查,光憑眼睛掃一遍密密麻麻的人頭,還是在攻城這么激烈運動的時候,說出來終究沒有什么可信度,無法服眾。
但有沒有切實可靠的數據是一回事,主觀的懷疑則是另一回事。
難道說沒有證據,人心就沒有懷疑了嗎?
而懷疑一旦開始,就很難自己停下來了。
再加上已經在軍營中肆虐多日的神秘瘋病,瘋掉的都是寧姆格福來的騎士、士兵,格密爾火山這邊偶爾也能拉出來兩個瘋了的,但誰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火山官邸的人?
還是瘋子被抓過去,套了件火山騎士的罩袍?
這么多人都瘋了,就是沒見過火山官邸的騎士當眾發病過,這怎么說都不對勁。
所以現在,葛孚亞看著氣定神閑的拉卡德,語氣里不由自主的就帶上了點不陰不陽的感覺。
可是不同于葛孚亞這種‘感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正在發生卻死活抓不到馬腳’而產生的惱怒感。
拉卡德始終表現得非常有風度。
他抖了抖自己大司法官的袍子,回應葛孚亞的時候,語氣竟然近乎寬慰。
“別動怒了,葛孚亞大人。”拉卡德順了順自己那整齊的胡須,“羅德爾的城墻從未徹底崩塌過,這不是咱們在開打之前就一致認同的事情嗎?這仗不好打,就是得熬下來才行啊。”
拉卡德這話說的好像他有多深謀遠慮、心胸寬大一樣。
但實際上,來自格密爾火山的人都清楚,他們的主君只是在等人罷了。
本來,身為外戚的三位半神應該同心協力。
在策劃黑刀之夜的時候,他們也確實是這么做的。
但是在黑刀之夜后,離亞壇高原最近的月之公主卻音信全無,一點助力都提供不了。
再加上本來應該在黑刀之夜當晚就送來的‘禮物’和‘誠意’也渺無音訊。
所以拉卡德直接就當菈妮是怕了,或者出意外了,反正是不再指望她。
他們的父親拉達岡和瑪莉卡女王再婚之后,立刻就把他們分封到了天南地北。所以其實除了天生的血脈帶來的相同立場之外,他們之間其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
但是,菈妮他可以不在乎,最危險的黑刀之夜已經過去,菈妮的作用已經結束了。
拉塔恩,他不能不在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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