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莫名瘋病的逐漸擴大,還有從火山官邸出來的戰地醫生們那本就殘酷、追求效率的醫療手法。
戰地醫院這個本來應該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在半神聯軍之中的名聲正在越來越陰森恐怖。
也許是人們的看法影響了工作的進行,這地方也確實變得越來越陰森了。
傷員們的哀嚎聲連綿不絕,卻都有氣無力,叫都叫不了多大聲,更像是痛苦的嗚咽。
他們的身體躺在成排的簡陋床鋪上,已經發臭了的血腥味浸染著床鋪和土地。
臭味不僅是從那些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鮮血里出現,還從這些傷員的身上、身體深處出現。
畢竟戰地醫生們只是用慈悲短劍切斷了他們的脊椎,暫時以癱瘓的方式止住了痛覺傳遞向大腦而已。
但是那些處理不了的傷,該惡化還是惡化,該腐爛還是腐爛。
那些關于治愈、療傷的禱告,都是珍稀的技術資源,往往會優先使用在前線戰場上。
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現在的這身傷本來就是戰場上被禱告給救了一波后剩下來的了。
傷員們在痛苦中瞪大眼睛,他們的眼球昏黃且布滿血絲,瞪著的樣子就像是上岸的死魚。
血蠅被血肉的臭味所吸引,嗡嗡作響的落在他們柔軟滑膩的眼球上。
而這些人即便如此,也死死的睜著眼睛,執著的看向戰地醫院的陰暗角落。
在火光稀缺的陰暗角落里,那些火光不像是提供了照明,更像是營造了一種氣氛。
戰地醫院的帳篷上已經遍布濺射狀的血液,已經發黑發臭,火光搖曳之下更加顯得恐怖詭異。
戰地醫生們齊聚一堂。
為首的是個跟其余人沒有任何區別的戰地醫生。
一身白色搭配灰色紋路的長袍,手上戴手套,脖子上有圍巾,頭上包頭巾,臉上戴面具。一身慘白。
包的嚴嚴實實,看著很有點衛生安全意識的雛形了。但是與此同時,這些人的身上這些衣服,卻又都明晃晃的染著斑斑血跡。
手套上有,衣服上有,石膏白面具上也濺著四五滴。
血腥的痕跡讓他們這一身慘白不再顯得衛生,反而只讓人心里發寒。
領頭人唯有胸口處掛著的一個護符,顯露出他跟別的醫生不太一樣。
那是個戰地醫生的側面剪影,舉著一把短劍樣式的護符。
同樣帶著血,讓人不寒而栗。
“咒血!馨香的咒血啊!”
領頭的戰地醫生面對著他的一片同僚們,用帶著笑意的聲音低聲歡呼著。
他的兩只手在胸前互相握住,不斷摩擦。熱絡的樣子,乍一看活像是將要談成一筆買賣的推銷員。
領頭人在低聲歡呼,一群戰地醫生也各自有些躁動。
白面具之下,熱切的眼光看著領頭人。
沒讓大家失望,戰地醫生的領頭人,雙手互相握住不斷摩擦的時候,手腕一轉。
一枚鮮紅色,鮮紅到好像隨時都將往下滴血的鈴珠,出現在了他的兩指之間,展示給眾多戰地醫生們。
幾乎是這枚鈴珠出現的一瞬間,戰地醫生們剛才還隱約在群體中傳播的躁動驟然消失。
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這小小一顆珠子給吸引了。
但是又一轉手,那鈴珠就消失在了領頭人手里。
“梵雷大師!”
有的戰地醫生原本看那鈴珠看的眼睛發直,看不見了之后下意識還叫了一聲。
但是隨即,在相同的白面具下對上了不同的眼神之后,小小的吵鬧也隨之自動安靜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在傷員們不曾斷絕的嗚咽之中,梵雷親切又熱絡的低聲絮叨著,就像是鄰家的朋友一般。
一點看不出來他剛才僅憑眼神就讓人閉嘴的氣度。
“我都知道,大家都在為咒血而著迷。但是呢,著實可悲可嘆啊。咒血的力量并不是誰都能承受,對不對?你們也都見過那些人沒承受住之后的樣子啊。”
梵雷說話的時候娓娓道來,讓人們不自覺的保持著安靜。
交界地的力量很有吸引人心的特質,畢竟在這片土地上的力量,基本都是從某種信仰、某種律法里脫胎出來的。
力量本身就帶著信仰的脈絡。
接受了力量,就注定會被力量背后的信仰所吸引。提前擁有了信仰,也基本都會自然而然的產生與之屬性對應的力量。
戰地醫生們長期、大量的接觸咒血,不論是心智還是身體,都早已經被咒血的力量所影響到了比較深重的境地。
打比方來說的話…正常人類,真的有能力在染上毒癮之后自發戒除嗎?
交界地的力量,不論是來自于黃金樹、火焰,還是血液,一旦沾染上了,就已經是信徒了。
但是被咒血的力量影響、吸引,跟直接讓身體承受咒血,還是大不一樣的。
“我跟你們講過許多次、許多次了。”梵雷依舊用那很親近的聲音說著,但是這親近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肝發顫。“我是第一批接受咒血的人,而我在的那一批,只有我一個人成功了。”
“所以說,我的同僚們。我知道你們傾心于那香甜的咒血,但是不能心急,你們還遠遠沒到能承受它的時候。當下,還是先為吾等的主人效忠吧。畢竟…”
說著,梵雷再次讓那鮮紅欲滴的鈴珠出現在指尖,亮給戰地醫生們看。
而戰地醫生們也心有靈犀一般,眼神熱切異口同聲的說著:“尊貴之血,即是愛意的證明!”n
“是的,主人愛我們啊!”
說著,梵雷十分陶醉的開口贊嘆。
“那…”戰地醫生之中,一個聲音帶著期待,試探著問,“就是明天?”
“當然,就是明天。”梵雷也不含糊,明晃晃的點頭。
這立刻又引起了一片驚呼和期待聲。
給主人辦事,然后獲賜尊貴之血。辦的越快,尊貴之血也就越快能到自己身上。
因此雖然要辦的事很危險,但是此時此刻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退縮,反而都很熱切。
“好了!”梵雷拍拍手,“咱們該開始了!”
他率先往前走,后面的戰地醫生們隨即在他身后跟成一溜,看上去還真像是主治醫師帶著一群實習生去查房的架勢。
但是這里并不是干凈整潔的醫院,反而是惡臭陰森的軍營帳篷。
他們也并不是治病救人、衛生良好的正經醫生,而是一群身上都沾著血,臉上帶著白面具的處刑人。
成排的傷員們躺在臟亂的床鋪上。
他們瞪大的眼睛帶著仇恨和恐懼,卻只能就這么看著戰地醫生們向他們走來。
畢竟他們的這一身癱瘓,也是戰地醫生們親手做的。
梵雷無視了傷員們那或是憤怒,或是躲閃的眼神。
只是自顧自的扯開他們身上的遮擋,暴露出那些已經深度腐敗的創口。
鮮紅欲滴的鈴珠在他手上,這次真的有血往下滴了…
不多時,陰森的戰地醫院里傳來了穿戴盔甲的聲音,并且數量不少。
一個個本該癱瘓著,等待后續醫療資源寬裕時再進行治療的騎士傷員們,從帳篷里魚貫而出。
他們這批傷員本來就是被挑選過的,來源廣泛且分散。
來自火山官邸的有一些,還有一些來自寧姆格福,還有來自寧姆格福所統轄的啜泣半島的。
因此,這些本該癱瘓在戰地醫院里的戰士突然重新出現在軍營中,一時半會兒其實也沒引起多大的反應。
時間長了當然不行,會露餡。但是眼下…呵呵,半神聯軍還有時間嗎?
心里想著,梵雷在面具下發出了熱切的笑聲。
受了咒血影響的戰地醫生,還只是渴望讓自己的身體能承接咒血。而他這個已經承受了咒血的幸運兒,在力量的影響下基本已經成了這種力量虔誠的信徒。
他狂熱的認同并且追隨真實之母的信仰。
一想到明天將會發生的場面,鮮血橫流、血四濺,他的內心就忍不住的顫動起來。
今晚剛剛注入咒血的幾百個騎士還不算什么,自從半神聯軍來到羅德爾城下開始打攻城戰,他已經借助職務的便利,給許許多多的騎士們都送上了‘禮物’。
只不過一部分‘恰當’的瘋了,展現給軍營中的所有人看,一部分則始終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他們能讓寧姆格福的騎士每次都當眾發瘋,火山官邸的騎士只在暗地里發作。控制這種瘋狂不過是基礎操作罷了。
一夜過后,半神聯軍依舊照例圍攻城墻。
沒有半點異常,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過往數個月的又一次重演。
直到陽光逐漸黯淡,碩大的月亮開始浮現在黃金樹的枝頭。
在這臨近黑夜的黃昏之中,半神聯軍將要撤走軍力,讓又被蹂躪了一遍的大地空曠下來,回到軍營里休整。
遠處,屬于圣樹軍團的營帳安穩不動,只是照例有一小隊尊腐騎士在戰場邊緣進行著觀察,稍后他們會回到圣樹的營地里,將戰況轉告給女武神。
而在戰場的另一個方向的邊緣位置,數百名羅德爾騎士,也已經在一個小山坡的背面排起了陣列,整裝待發。
不同于已經習慣了戰場節奏,并且毫無異常的半神聯軍、圣樹軍團。
這支部隊的焦躁和緊繃感溢于言表。
一道小山坡,宛如兩個世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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