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異常生長
“你遇上麻煩了？”
藍恩眉頭一挑，朵羅雷斯把纖細的身子一挺，沒說話，只是對獵魔人招招手，就從依靠著的雕塑基座上起身往外走。
藍恩跟了上去，兩人穿過狹窄的過道，向著被植被掩映的出口走去。
有個始終都沒脫下一身裝備的羅德爾騎士往這里看了一眼，那是古龍騎士克里斯托弗。
看到是兩個褪色者要出去，他這才又把頭盔扭了回來。
褪色者的地位和權限，在黃金王朝內部一直很高，他們有資格自由出入這個高保密度的屯兵點。
藍恩跟在朵羅雷斯身后，還有點疑惑。
畢竟以他對男裝麗人的了解，朵羅雷斯雖然跟托莉夏一樣善良又熱心，她們倆也是因為這種共同點而成為的朋友。
可是作為從巨人戰爭時代就在戰場上殺出來的老兵，朵羅雷斯顯然比出身不錯、時代也安穩的托莉夏要自主的多。
更強勢、更有主見和堅持。一般也不會找人幫什么忙。
好人大多都這樣，害怕給別人添麻煩，自己又沒法還上人情，還得一直記在心里。
接受完一次幫助恨不得立刻就幫忙還回去。
忙了半天之后，鬧得對方還以為這是在刻意保持疏遠呢。
朵羅雷斯顯然也是這樣的人，讓她開口找人幫忙可不常見。
而等走出了屯兵點之后，男裝麗人腳步不停，只是朝身后的藍恩晃了晃腦袋，同時手掌托了托背在背上的箭囊：“喏，你看。”
箭囊里的箭矢在搖晃中發出箭桿碰撞的動靜，嘩啦啦的。跟任何一個弓箭手似乎也沒多大差別。
但是藍恩的眼睛卻在昏暗的光照下看到了不同。
“深眠之箭朵羅雷斯，”獵魔人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現在改用普通的羽箭了？是想挑戰自己技巧的極限？”
男裝麗人見藍恩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跟以前的不同，嘴角勾了起來。
用差不多的語氣回應著：“現在可是戰場，想挑戰自我也不是在這時候挑戰的。”
說著，她按著自己的獵人帽苦笑一下：“或者說，也確實挑戰了。只不過挑戰的是我物資管理能力的極限。”
朵羅雷斯的托莉娜箭不夠用了。
嚴格來說，深眠之箭這個稱號主要是朵羅雷斯善用托莉娜箭闖出來的。
這種帶有超自然催眠力量的箭矢被她用的出神入化。
當然，這種‘催眠’能力跟一些稀奇古怪的幻想作品里表現的不一樣，并不能讓人去隨意的命令中招者，而是字面意義上的催眠，也就是讓人昏睡過去。
那種幻想作品里的‘催眠’，看上去倒是更像‘魅惑’。
朵羅雷斯的托莉娜箭，以往都并不用她多操心。由羅德爾提供支持的圓桌廳堂，會把她所用的這些消耗品給安排的明明白白。
調香師協會專門有給她種植托莉娜睡蓮的苗圃，藍恩第一次去圓桌廳堂的時候，托莉夏就順道給朵羅雷斯帶過去了新一批草藥成熟豐收的消息。
但是顯然，法環破碎、黃金律法時代崩塌所造成的后果正在塌方式的顯現出來。
調香師協會在羅德爾城外的秘密花園已經無法供給給城內，并且失去了調香師們每天調整、控制的花園，將會迎來一段野蠻生長期。
如果這段時間太長，恐怕整個花園都要廢掉了。
那些雜草會把花園里的花朵都給擠壓到區域性滅絕的。
所以毫不意外，朵羅雷斯的托莉娜睡蓮斷供了。
原材料短缺，卻又碰上戰爭時期的消耗速度加快，時至今日，堂堂深眠之箭的箭筒里卻已經是尋常羽箭居多了。
其實以朵羅雷斯的經歷和經驗來講，她的戰斗生涯其實用的最多的還是尋常羽箭。
托麗娜睡蓮這種植物，也不過是在兩百多年前突然出現的品種而已。
跟伴隨半神米凱拉而出現的米凱拉睡蓮差不多同時出現。
但是眼下正值戰爭時期，哪個戰士會不想讓自己時刻保持全盛狀態呢？
走出狹窄的出口，藍恩和朵羅雷斯站在出口附近茂密的植被陰影下。
夜晚，各色樹種的黃金樹葉也都變成了暗金色。
遠方的開闊平原上，正有一隊來自半神聯軍，舉著火把的騎士、巡邏隊，沿著地平線緩緩前進。
碩大的月亮和黃金樹的枝丫掛在他們頭頂的天空中，讓他們在黃金色平原上的黑色剪影顯得無比魔幻、超現實。
“你需要找到托麗娜睡蓮，”藍恩和朵羅雷斯一起在陰影中看著遠處路過的巡邏隊，嘴里嘀咕著，“呃，還沒問。你就算找到了托麗娜睡蓮，自己能做出來托莉娜箭嗎？”
制箭本身就是一門手藝，雖然弓箭手大多都會做點粗制箭。而托莉娜箭這種摻雜超自然力量的箭矢，想都不用想就會更難。
不過朵羅雷斯倒是比藍恩想的要自信多了。
“制作托莉娜箭，我可是跟法里斯學來的！我真的只是缺乏原材料而已！”
獵魔人則配合的捧場：“嚯，師出名門啊。”
法里斯是一名手工藝大師，托麗娜睡蓮能剛出現兩百年這么短的時間，這種催眠植物的用法就被探索出來這么多，基本都是他的功勞。
就跟米凱拉睡蓮是因為半神米凱拉而新出現的植物一樣，托麗娜睡蓮似乎是因為一名叫做托莉娜的圣女而出現的。
這名圣女行蹤飄忽，近乎虛幻。法里斯為之傾倒，不斷追尋，寄情于物，這在旅途中創造出這么多托麗娜睡蓮的用法。
他將這些用法集合起來裝訂成冊，被稱作法里斯制作筆記。里面全是各種用托麗娜睡蓮為材料的催眠道具制作方法。
“別開玩笑，我認真的！”朵羅雷斯咳了一聲，用手肘頂了頂藍恩的側腹，“我是有把握了才跟你說的，之前人手不夠走不開，實施不了而已。可現在你不是過來幫忙了嗎？”
“行，你有把握…我看你連托麗娜睡蓮朝哪開花都不知道。”
后半句話，獵魔人是壓低聲音嘀咕著吐槽出來的。
但毫無疑問，男裝麗人雖然沒有一雙強化器官的耳朵，離得這么近也能聽清楚。
她橫了藍恩一眼，但是抿了抿嘴卻又沒有反駁什么。
顯然，她雖然因為曾經跟法里斯學過的關系，會使用托麗娜睡蓮制作道具。但是這花兒怎么種、到哪兒摘，就是她不懂的問題了。
“好，我能替你看著他們。”藍恩揚了揚下巴，在陰影中指向遠處那群路過的半神聯軍巡邏隊，“但你是要去調香師們的秘密花園里，采托麗娜睡蓮？你知道在哪嗎？”
說起來，藍恩倒是知道一個秘密花園的位置。當時托莉夏還嚇唬他說，如果違背了保密協議向外透露位置的話，就帶他到火山官邸打官司。
結果現在火山官邸都直接反了，大司法官都威逼到羅德爾城下了…
“我不知道托莉夏他們的秘密花園在哪，但也不用知道。”朵羅雷斯說的很輕巧，“算我好運，這幾天附近不知道怎么了，出現了很多托麗娜睡蓮，并且一點不用等，都開的正旺，隨便采都行！”
男裝麗人樣子很放松，但是藍恩在聽了之后卻逐漸皺起眉頭來，狐疑的看著對方。
“你確定你沒認錯？托麗娜睡蓮可算是比較高級、稀少的藥材了。不可能在野外隨便開一大片的啊。還是突然出現。”
朵羅雷斯只會用托麗娜睡蓮制作道具，而不知道這花在種植、生長過程的詳情。
但是藍恩吸收信息的速度就決定了，他的知識面會遠比別人更廣，他是知道這花的情況的。
“我不知道怎么種，但我至少不會認錯。”男裝麗人擺手笑笑，“拜托，藍恩。你當我是什么搞不清狀況的新手嗎？現在是什么年頭？眼下是什么局勢？我會亂來？”
“我倒不是擔心你搞不清狀況…”獵魔人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答應了托莉夏，會盡快結束這場圍城戰。同時也和梅琳娜作了新約定，會帶她到黃金樹腳下。
因此很認真。
他不懷疑朵羅雷斯的本事，他懷疑的是這個狀況本身可能就不正常。
現在法環破碎，世界秩序崩塌。
已經逝去的，來自往昔時代的死之鳥堂而皇之的飛過天空。死誕者們因為死亡而誕生…
誰知道附近突然大片出現托麗娜睡蓮，是意味著什么情況？
搖搖頭，藍恩實在是推測不出來。畢竟就連圣女托莉娜這個人物，在諸多記載之中都含糊不清，宛如夢境虛幻。
他只能跟朵羅雷斯進行協調，讓兩人交替著出去采集托麗娜睡蓮。
看看附近是不是真像她所說的一樣，莫名開出了大片這種花。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藍恩和朵羅雷斯的采集過程非常順利，朵羅雷斯深眠之箭的名號再次名副其實起來。
但是就連男裝麗人自己都開始變得莫名憂慮起來。
因為就連她也感覺到了：怎么好像他們現在隨便采一采，托莉娜睡蓮的產量都比以前調香師專門給她種的時候還多？
藍恩這次又帶著一大包托麗娜睡蓮回來，眉頭就更伸展不開。
尤其是這次回來后，獵魔人站在入口處的陰影中，手漸漸摸上了腰間的刀柄。
“你是誰？”
一陣沉默后，同樣幽深的陰影里，一個身材頎長挺拔，滿頭白發的身影，從一灘血跡中慢慢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