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5章 死戰時刻
凌晨，亂墳崗里，靠著墳頭懷抱大刀休息的59軍將士們被傳令兵拍醒。
沒有多余的交流，更沒有多余的噪音和火光，眾人默不作聲的排好了隊，跟著前面的人開始了跑步前進。
魯東的三月中旬雖然已經是春天，但卻并不算暖和。甚至就連跑步前進為身體附帶的熱量，都因為攔在前面的沂水變得杯水車薪。
可即便如此，這些人也沒有停頓，更沒有畏懼，反而爭前恐后的走進了枯水期的沂水河。
隨著褲腿和鞋子被浸透，在冰涼刺骨甚至帶著些許冰碴的河水刺激之下，衛燃只覺得自己兩條腿的每一根毛孔都被扎進了鋼針。
他甚至能在走動間，在皮膚麻木之前感受到有生物貼著褲腿逃開時的沖撞。
但很快，低溫便奪走了他的皮膚感知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趕在雙腿因為低溫抽筋之前趕快過河。
“我腿抽筋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戰士咬著牙低聲說道。
他這邊話音未落，在他旁邊的衛燃和董維新便不分先后的從兩邊架住了他的兩條胳膊，帶著他加快了腳步。
在這名戰士的咬牙堅持中，三人和周圍更多的戰士順利橫渡了冰涼刺骨的沂水河。
根本來不及休息，眾多戰士們在上岸之后立刻匍匐前進，接近了鬼子在河岸架設的鐵絲網。
片刻的等待之后，排在前面的戰士們剪開了鐵絲網，眾人也立刻爬起來，貓著腰穿過鐵絲網帶著沂水河里暈染開的殺意，沖向了鬼子的陣地，沖向了鬼子駐扎的村子。
“嗤”
跳進戰壕的衛燃借著自身的沖勢，一刀砍斷了一頭鬼子的脖子，但他卻根本沒有停下來，反而沿著戰壕撲向了遠處的鬼子機槍陣地。
在這個黎明前最昏暗的時刻，越來越多戰士穿過鐵絲網跳進了戰壕，用手里的大刀開始了一場無聲的白刃戰。
然而，就在衛燃即將沖到機槍陣地旁邊的時候，遠處終于還是傳出了機槍的嘶吼聲。
“噗！”
衛燃直接將手里的抗日大刀甩出去戳進了一頭鬼子的胸口，同時左手也已經舉起了盒子炮。
“砰砰砰砰！”
衛燃左手突兀出現的盒子炮打出了一連串細密的點射緊急清理了周圍的鬼子，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拔出了別在腰間的盒子炮，壓下機頭做好了準備。
趕在兩支槍彈匣里的子彈全都打空之前，衛燃三人還算順利的搶下了機槍陣地。但這卻并非戰斗結束，反而僅僅只是個開始。
就在董維新舉著盒子炮朝著周圍涌過來的鬼子開火，掩護衛燃給手里的槍換彈的時候，王炳初也抱起了搶來的歪把子，調轉槍口對準了鬼子的陣地。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操！”
王炳初僅僅只是端著歪把子打了幾個點射，便在咒罵中將其丟到了一邊。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也讓衛燃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略顯無奈的笑意。
好在，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五十九軍戰士沖進了戰壕，衛燃三人也再次拿起大刀開始了沖殺。
此時此刻，這一場絕對的順風仗，因為夜襲的原因，鬼子的的火炮根本發揮不出優勢，也因為夜襲的原因，這有心算無心之下，他們推進的速度也要快上許多。
“噗！”
這抗日大刀在戰壕里終于比三八大蓋好用了一些，衛燃在一刀砍死了一頭因為槍身過長調轉不及時的鬼子時候，立刻玩了命一般和周圍的戰士們硬擠進了鬼子堆里，并在一次次的拖刀硬拽中，給近在咫尺的鬼子身上劃開了一道道的傷口。
“噗！”
衛燃又一次一刀砍在了一頭鬼子的脖頸上，但這次他卻收著力氣，并在大刀卡住的瞬間松開刀柄，一手拽著鬼子的頭發，一手拽著它的脖領迫使它轉身的同時扳動了它的脖子。
都不等那把失去禁錮的大刀落地，腥臭的血便噴涌而出，在衛燃對尸體的血腥控制之下，像是潑水節上的水槍一般，呲了周圍一圈鬼子滿頭滿臉。
“嘭！”
衛燃推開尸體的同時一腳將另一頭下意識想揉眼的鬼子膝蓋關節踹成了反向彎折的程度，他也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抗日大刀，頗有些張飛繡花一般的輕輕劃過了周圍每一頭鬼子的脖頸，制造了一個又一個人形水槍。
他在秀操作的同時，王炳初和董維新等人或是將一顆顆手榴彈丟向了遠處的戰壕，或者舉著盒子炮以及大刀相互提供著掩護。
“嗤！”
暫時解除了危機的衛燃用力扯開了早已在渡河時濕透的棉衣將其脫下來，這東西太礙事了。
胡亂把九龍帶圍在腰間，衛燃拔起戳在一邊的大刀，重新追上了前面的董維新等人。
此時，他們已經鑿穿了村子外圍的戰壕，他們終于能沖進這個被鬼子占領充當營地和陣地村子里了。
“手榴彈！都準備好手榴彈！”
帶隊沖在最前面的王炳初嘶吼著大喊道。
剛剛的夜襲沖鋒途中，本來沖在最前面的那位排長已經陣亡了，他現在是這個排的指揮者。
隨著命令的下達，周圍的戰士們紛紛拽出了一顆手榴彈。
恰在此時，一個農家院子里沖出了一隊衣衫不整的士兵。
根本不用提醒，兩顆手榴彈便飛進了院墻，最前的衛燃也立刻拔槍扣動扳機打出了一串點射。
“噠噠噠！”
當這一串子彈掃中幾頭鬼子的同時，周圍的戰士們已經揮舞著大刀，圍住下意識試圖躲避子彈的鬼子們開始了劈砍。
“轟！轟！”
當那兩顆丟進院子里的手榴彈相繼炸開之后，衛燃也已經收起盒子炮，拎著刀第一個沖進了院子，無視了滿地炸傷炸死的鬼子，拎著刀沖進堂屋便開始了劈砍。
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這個院子里的敵人之后，眾人又立刻沖向了下一個院子。
但和剛剛相比，這個院子里的鬼子卻并沒有沖出來，反而架好了槍。
“放火！”
王炳初可不會在這里浪費時間，大手一揮做出了決定。
頓時，幾名戰士脫掉棉帽子或者扯下袖子，點燃之后丟到了茅草房頂上。
“你們倆留下！”王炳初朝著倆戰士說道，聽見他們出來就丟手榴彈！
“是！”
這倆戰士立刻應了王炳初的命令，其中一個拔出盒子炮壓下機頭，另一個則拔出了兩顆手雷彈做好了準備。
沒有久留，活著的人繼續沖向了下一間民房。
大刀劈砍，手槍點射，又或者手榴彈炸甚至點燃房頂制造一個一次性烤箱。
在這一點點的拼殺中，這個本被鬼子占領的村子漸漸被火光照亮，然后又被天邊的魚肚白照亮，那些民房也一間一間的被奪了回來。
終于，當朝陽開始冒頭的時候，這個被鬼子占領的村子也被他們逐漸奪了下來，僅僅只剩下最后的一小部分。
“砰！砰！砰！”
衛燃又一次扣動扳機將躲在一座房子里負隅頑抗的鬼子給壓制了回去。
“手榴彈！誰還有手榴彈！”
王炳初捂著頭上被流彈打出的傷口扯著嗓子喊道，這座房子是個青磚的瓦房，想點燃并不容易，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把手榴彈丟進去。
“扔磚頭！”
衛燃見沒人響應立刻說道，同時也給兩支盒子炮壓滿了子彈。
“對！扔磚頭！”
董維新也意識到了衛燃準備做些什么，同樣放下大刀，開始給他的盒子炮補滿了子彈。
“扔！”
王炳初同樣給盒子炮壓滿了子彈，并且發出了命令。
頓時，一塊塊磚頭或是扔進了院墻，或是直接砸進了鬼子藏身的那間房子的窗子里。
也正是在這些磚頭的掩護之下，衛燃和董維新以及王炳初沖進了院子里。
“小心！是手榴彈！”
衛燃用日語驚慌的大喊了一聲，左右廂房和正房里也立刻傳出了一連串的驚呼式回應。
借著這點難得的機會，雙手各自拿著一把盒子炮的衛燃不等跑到北房的近前，便已經朝著紙糊的窗子和緊閉的門板扣動扳機打出了兩條橫向弧面。
同一時間，王炳初和董維新也朝著兩側廂房里扣動了扳機而其余的戰士更是玩了命的跟著沖進院子，又拎著刀沖進了房間。
“鬼子撤退了！鬼子開始撤退了！”
就在滿身傷痕的衛燃靠著南墻根兒給手里的盒子炮壓子彈的時候，院子外面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走！咱們去追鬼子！”
同樣在這初春打著赤膊，但卻已經滿頭汗水和血水的王炳初舉著大刀吆喝了一聲，帶著所有還活著的戰士沖出院子，沖向了村子的外面，也帶著衛燃沖進了濃烈的白光里。
這就完了嗎？死戰呢？
衛燃在白光中漸漸停下了腳步，可隨著白光消退，他卻發現，自己手里的盒子炮已經換成了祿來雙反相機。
環顧四周，他最先看到的是手里舉著那臺依康塔的王炳初，順著這臺相機“瞄準”的方向看過去，衛燃不由的一愣。
就在不遠處，正有個手拿望遠鏡的壯碩軍人看著遠處。
是他！是那位張將軍？！
近乎下意識的，衛燃便舉起了手里的相機，以最快的速度將對方納入了取景框，并且和旁邊的王炳初不分先后的按下了快門。
“轟！”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將軍看向的方向，傳來了炮擊聲。
“通知”
張將軍的身體似乎并不健康，他頗為虛弱的緩了緩力氣說道，“通知，手槍排，去去支援東山口”
“總司令！這是最”
“快去！”
“是！”
其中一名軍官終于還是應了，隨后朝著王炳初以及衛燃使了個眼色，帶著他們走遠了些。
“你們兩個剛剛拍下來沒有？”這名軍官低聲問道。
“拍下了”王炳初同樣低聲給出了回答。
“也好，你把手槍排交給董排副指揮去增援443團。”
這名軍官說著摸出一封信遞給了王炳初，“你們兩個想辦法突圍出去求援。”
“是！”王炳初想都不想的便應了下去。
“快點出發”
這名軍官低聲說道，“總司令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們兩個能不能找來援軍。”
“是！”
王炳初再次應了，接過信帶著衛燃快步跑向了遠處。
“衛燃，衛大哥。”王炳初沒走幾步卻突然開口問道，“當年在居庸關外，還記得馮伙頭排的號嘛？”
“記得”
衛燃先是晃了晃神，隨后點頭說道，“得讓那個大學生兵活下來。”
“拖累衛大哥和我一起送死了”王炳初坦然的說道。
“有什么遺憾嗎？”衛燃問道。
“有啊”
王炳初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我本打算喝上守憲和以沫的喜酒的，看來是嗨！要是能打跑了鬼子就好了。”
“喝一口吧”衛燃取出隨身酒壺遞給了對方。
“呀！這哪來的？”王炳初驚訝的問道。
“當年在臨沂，我和董維新住的客棧老板賒給我們的，一直沒來得及喝呢。”
衛燃說著，已經擰開酒壺的蓋子遞給了對方。
“等下別說咱們要去增援”王炳初接過酒壺說道。
“好”
衛燃干脆的點點頭，他的回歸任務是死戰，甚至即便沒有死戰的任務，他也沒有跑的想法。
“這酒好喝，痛快！”
王炳初灌了一口之后將酒壺還給了衛燃，胡亂擦了擦嘴，朝著走過來的董維新說道，“董排副，交給你個緊急任務！”
“是！”董維新立刻高聲應了。
“拿上這封信和這臺相機，想辦法跑出去求援”
王炳初低聲說道，“這是馬少校的命令。”
“就我自己？”董維新接過信和相機的同時下意識的問道。
“廢話，現在這就咱們手槍排了，我把兵派去保護你，誰保護總司令。”
“那臺相機里有總司令的照片”衛燃提醒道，“你可要拿好了”。
“行，我這就出發！”
“我送你”
衛燃說著，已經先走一步，繞到一棵大樹的后面取出了咬人的馬。
頗為遺憾的說，這匹馬的馬背上，并沒有任何的武器。
“騎上這匹馬，快點去快點回來。”衛燃說著，把韁繩交給了對方。
“你們呢？”董維新像是預感到了什么似的問道。
“我們留下來保護總司令”
王炳初說道，“你小子可得活下來，別到時候守憲和以沫的喜酒只有你喝不上。”
“你們也得活下來”
董維新沒有過多的浪費時間，翻身上馬便沿著陡峭的山路離開了指揮所。
目送著對方的背影逐漸消失，王炳初收回視線轉身嘶吼道，“手槍排，集合！準備殺鬼子！”
該死戰了 衛燃在嘆息中收起了對準董維新背影的相機，隨后拔出了腰間的盒子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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