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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朝貢之路,南遷,海西四部的起源

  忽兒海牡丹江的江風,吹過江口高大的三百年柞樹。在這盟誓的神樹下,忽兒海衛的丁壯們堆砌起儀式的石頭祭臺。部族的老人用鹿筋在神樹上纏了九轉,插上一圈海東青的尾羽,供上裝著血酒的努爾哈野豬顱骨。然后,薩滿祖瓦羅親自點燃火塘,與老人們一同敲打著狍皮抓鼓,呼喊著主神、天神與江神,邀請著祖靈、樹靈與雪靈。

  “阿伊呀!咚咚咚!阿伊呀!咚咚咚!”

  蒼涼的鼓聲,又一次在牡丹江畔響起。數以百計的勇士與戰丁,都從喧嘩中安靜下來,場中只剩下戰馬與獵犬的嘶鳴。在蒼莽的白山黑水間,只有關系神靈與部族的儀式,才能讓紛爭與廝殺稍稍平息,讓部族間多出那么一點難得的信任。這片苦寒冰冷、混沌黑暗的東北之地,正遵循著最徹底的叢林法則。部族間如果不是盟友,那就默認視為敵人,并無中立可以選擇。

  而此刻,為了避免部族間的廝殺,兩位生熟女真的部族酋長,就在一番摔跤決斗后,一同站在了神樹、祭臺與火塘前。其中高大魁梧、留著長辮的那個,正赤著上身、昂著頭,胸口沾滿了泥土。而稍矮一點、留著鼠辮的那個,則穿著布衣、低著頭,臉上又青又泥。兩人就這樣沉默等待著,等到薩滿的喚神唱了三遍,在篝火中撒出一道幽藍,引起部族敬畏的驚叫。然后,高大的馬哈阿骨打才上前一步,用鹿角骨刀劃破側額,在臉上抹了兩條血線,大聲吼出誓詞。

  “我!林子里吃生肉的馬哈阿骨打,今日成為額爾克的兄長!我對著海東青的翅膀發誓:我的弓箭永不瞄準兄弟的脊梁!我的武器永遠不會染上兄弟的血!我的稗子永遠分給兄弟半袋!我的鹽袋也會給兄弟一份!若違此誓,讓我獵熊時被熊掌拍碎頭,死后的魂靈變作瞎眼的狼!”

  聽到這種充滿“林中野人”風格的誓言,熟女真酋長額爾克眼皮抖了抖,鼻青臉腫的臉上勉強笑了笑。然后,他接過馬哈阿骨打遞來的鹿角血刀,咬了咬牙,也劃破了自己的額頭,在臉上涂抹出血紋。

  “我!忽兒海河養大的額爾克,對著努爾哈的頭骨發誓:我的糧袋會分給兄弟一半!我的漁獲也會分給兄弟一半!我的漁網永遠罩向兄弟的仇敵!我的族譜永遠刻下兄弟的子孫姓名!若違此誓,教我捕魚時沉進冰窟窿里,子孫斷絕如斷根的松!“

  隨后,兩人先后端起野豬顱骨,飲下冰冷腥膻的血酒。而薩滿祖瓦羅保持著降神的白眼,直到看著兩人歃血為盟,才高興的宣告道。

  “天上的主神靈見著了!先祖的魂魄靈見著了!林海的精神靈也見著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可以背對背捕獵的兄弟了!”

  “忽兒海部與馬哈部,從此就是兄弟的部族了!來,為了慶祝兄弟部族的盟誓,我們將拿出我們的鹽袋,拿出我們的鐵鍋,和你們一同分享慶祝的晚宴!”

  “哈哈!這真是主神庇佑的好啊!一起來歡慶吧!”

  朝貢的馬隊拿出了鹽袋與鐵鍋,至于晚宴的食物,自然是讓忽兒海衛來出。作為建州女真的族源分支,忽兒海衛從不是什么沒見識的小部落,但酋長額爾克依然為這支朝貢馬隊的鹽鐵而驚訝。

  當傍晚的暮色籠罩江畔,炊煙從燉燒的鐵鍋上升起,額爾克親手為馬哈阿骨打撈了只鹿腿,又為祖瓦羅撈了份鹿鞭。然后,他自己啃了塊鹿肩骨,在充滿咸味的骨頭上嗦了又嗦。直到骨頭被嚼成了沫,他才滿足的摸著肚子,嘆息道。

  “真咸的鹽啊,一點苦味都沒有!這幾袋鹽要是送到松花江中上游,恐怕能讓塔山諸部打破了頭!而要是能和蒙古部族做買賣,不知能換多少牛羊回來!更不用說鐵鍋這種十足精貴的好東西了,比朝廷賣的鍋都要好!”

  “阿骨打兄弟,你們這些北方來的野林中部族,怎么會有這么多好東西?你們要是繼續向西,去了松花江中上游,被西邊的強大部族知道了單是你們的幾十副鐵甲、幾十袋鹽,就能引來幾百甚至上千的馬隊來搶!就連蒙古的萬戶大部落,都有可能出兵啊!除非,你們和那些萬戶大部落,也有關系.”

  聽到便宜兄弟這暗含試探的話,馬哈阿骨打笑了笑,大口把鹿腿啃完,連骨頭縫里的骨髓都吸了干凈。然后,他才打著飽嗝,像是吃飽的老虎般笑道。

  “額爾克兄弟,我們是大江下游諸部衛所聯合的朝貢馬隊,和蒙古萬戶部落沒什么關系!我們也不準備再往西走,而是要從這忽兒海河南下,借道建州去往遼東開原,向大皇帝朝貢!”

  “不過,聽你話中的意思,對上游的海西女真諸部,了解的很清楚?既然都是兄弟,那就和我好好說說西邊的情形吧!”

  “海西女真?嗯.這個‘海’,是指我們所在的忽兒海河,還有南邊的瀚海鏡泊湖吧?忽兒海以西的女真部落.這么算起來,其實我們忽兒海部,也是‘海西’女真?不過,我們其實和‘海東’的弗提衛,父祖輩有些姻親。再往上,就是和‘海南’的建州衛諸部,都是阿哈出老祖的后代.”

  忽兒海酋長額爾克揉了揉光溜溜的前額,對忽兒海衛的定位并不確定,就像忽兒海衛并不明確的未來。實際上,忽兒海衛位于松花江與牡丹江交匯的江口,地緣位置極為關鍵,和各方都有很深的關聯。而在原本的歷史上,忽兒海衛沿著牡丹江南遷,最終與灰扒江沿岸的吉河衛諸部與納喇氏族結合,變成了海西四部中最后形成的“輝發部”。至于現在,這15世紀末的海西諸部,正在南遷的浪潮中不斷重組結合。后世的海西四部正在形成中,眼下稱得上強大的,只有.

  “瀚海西邊的諸部里,最強大的,當然是塔山一帶的塔山諸部!無論是塔山衛諸部還是塔山左衛諸部,都是數千上萬人的大部落聯合!他們和西邊的蒙古萬戶大部落時戰時和,占據著水草豐茂的江口平原,接受南邊大明朝廷的豐厚賞賜,甚至還有明軍的支援.在朝廷眼中,他們位于和蒙古諸部接觸的最前線,又在四通八達的四江口,可比我們這些松花江中下游的部落重要的多!”

  說到強大的塔山諸部,忽兒海酋長額爾克的眼中,露出明顯的艷羨。但很快,他眼中的羨慕又消失了,變成了遲疑的擔憂。

  “阿哈出老祖見著!更西邊的蒙古萬戶諸部,好像正在東遷、南遷。北邊林子里的野人,也不斷冒出來搶掠。整個大江的中上游,尤其是河口平原地帶,到處廝殺做一團.蒙古人和野人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大,塔山衛和塔山左衛都南遷了兩三次,奔著納鄰河衛去了!朝廷也拿出了吉林船廠一帶,來安置這些南遷的部族。我看啊,整個松花江中上游,遲早都要變成那些放牧蒙人的領地!”

  “除了南遷中的塔山衛和塔山左衛,那就屬烏拉河一帶的部族比較強大了!其實都是放牧蒙人帶來的壓力,讓河邊諸部不得不團結在一起,你吃我、我吃你,你聯姻我、我聯姻你,變成一支支數千上萬甚至更大的部族聯合。烏拉部說是一個部落,其實是好些河邊部落連在一起,就像柞樹根一樣.而南遷的塔山衛和塔山左衛,其實也有這種情況,不斷和沿途的部落結合壯大!”

  “還有誰?讓我想想,建州以北、瀚海以西、混同江以南的強大部落,那就只剩下最靠近朝廷、傳承最古老的塔魯木衛,以及灰扒河的吉河衛諸部,還有松花湖的兀也吾衛了!不過,兀也吾衛那邊也亂的很,那是靠近吉林船廠的好地方。各個部族遷來遷去、明爭暗斗,都在斗個不停,就連朝廷也調停不了。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決出個領頭來!”

  夜幕深沉,牡丹江畔星光璀璨。橘紅的篝火勾勒出女真酋長們灰紅的臉龐,刻畫在這片灰黑的苦寒之地上。而海西諸部的興衰遷徙,就在忽兒海酋長額爾克的講述嘆息中,顯出最初的四部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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