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 光一滅暗便永恒
靈界，如今戰火紛紛擾擾，攪動不休。
尤其是長老會與靈之子之間的惡戰，已成注目焦點。誰能執掌勝局，或許就意味著靈界最終的歸屬。
然而與外界的喧囂截然不同，長老會最核心的所在，卻仿若隔絕于塵世之外。
這里靜得出奇，冷光無聲流轉，如恒古不滅的青燈，屏蔽了一切喧嘩與殺伐。即便外界生靈涂炭，烈火焚天，這片所在仍舊恍若寂境，不曾有絲毫侵擾一般。
而在最核心的隱秘之地，則是一座大殿靜立。
此殿殿體通體透明，宛若一整塊墜地星辰凝成，晶壁斑駁，裂痕宛若歲月本身的刻痕。
殿內空無一物，虛光流轉。四壁如鏡，不映來者，只投忽明忽暗的燭影，似空間之魂在無聲低語。
整個大殿靜得可怖，時光似被凍結，無風無聲，唯有冷光如孤影，固執懸停于天地之間。
而在這大殿的中央，寂寂火光之中，只余兩道身影。
其一靜坐于火影之中，輪廓并不清晰，似幻似真。恍若佛前一盞青燈，燈芯忽明忽暗，卻執拗地不熄，虛實難辨。
若有人凝視于他，甚至會生出錯覺，既像灼熱到焚燒靈魂，又冷寂到令人發狂一般。
另一道身影則蜷伏在對面，幾乎已不成形。
那人全身好似蠟燭在烈火中被一點點熔化，分不清模樣，只剩下一灘模糊的肉影。唯有一點燭光，在他殘破身軀表面幽幽搖曳。
那火焰冷若刺骨，卻又熾熱似能焚魂。
然而這一切卻燃得極慢，每一滴燭淚滴落，便化作淚痕，凝固在那人的殘軀上，如同將其一點點釘死在時光深處。
這一切，就像是永恒不滅的火，以無盡的歲月抽干殘魂，煉盡生命一般。
妙廣的臉龐在火光下若隱若現，眼神中既無憐憫，也無怒意，恍若永恒的旁觀者，又似冷漠的主宰。
時間在這里好似已經失去了意義。每一滴燭淚的墜落，都像是隔了一世。
但妙廣卻安然自若，沒有絲毫不耐，如同這一切焚毀，本就該在他的光影中完成一般。
“呵呵呵…我感覺到了，這天地，又起了新的變化。”不知過了多少寂滅時光，終于，那灘模糊的肉影里傳出沙啞低沉的聲音。
這聲音孤寂到發狂，又獰厲若詛咒，每一個字都帶著森森惡意，幾近能沁入骨髓。
然而妙廣并未睜眼，他只是安靜坐著，聲音如同青燈上的幽火，輕淡卻無可抗拒地響起地道：“看到了又如何？你以為，你還能逃得脫我這一盞青燈么？”
“呵呵呵，我就是看到了！”那聲音冷笑，像要拖拽所有聽者一并墜入地獄深淵。
“你以為你必勝無疑？我卻看見了…另一種結局！”
“哦？”
妙廣這才睜開雙目。
他的眼中沒有情緒，恍若冷寂的虛空，凝視著那一團將熄的血肉，語調淡漠得仿佛在談論無關之物地道：
“你錯了，我從未想過要贏。”
“我所求的，從來不是你，而是…你所代表的一切。”
“呵呵…可惜，這個世界，早已改變。”那團血肉顫動，聲音中帶著冷嘲。
“你以為時間是什么？不過是一場幻象，一道長途。只要有人行得夠急，便能追上自己的影子，踏回最初的塵土。”
“你以為你在以歲月熬干我？呵呵呵，你錯了！”
“你忘了…我們所行之路，皆命定之途！我們早已隕落，只在時間長河中反復親歷。你每邁一步，不過是注定的殘影！”
一時間，他頭頂的火光搖曳。那聲音像在哭泣，又像在狂笑。
妙廣的眼神卻未曾動搖，他的聲音冷漠而寂然地道：“注定？”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燈芯微微跳動。
“若萬物皆命定，你此刻怎會與我爭辯？若結局早定，你又何必哭笑？你所見的，不過是執念映出的幻象。而我，是燈。燈只照明，從不隨影而行。”
青燈微亮，火光在殿中映出無數冷影。
妙廣輕聲，卻如鐵律一般地道：“所謂之定，不是鎖鏈。所謂之命，也不過是薪柴。燃盡之后，唯有光，才是真正留下的東西。”
“哈哈哈，不是爭辯，而是我看到了結局！”
那聲音好似根本就沒有受妙廣影響，反倒是手舞足蹈一般地道：“你覺得光是結局？哈哈哈！錯了，光亦有暗，燭光之下，亦有陰影，光不滅則暗不滅。”
“因此我看到了，光不是結局，暗才是結局！”
“你以為光之無定？可暗卻永恒！你以為你看到了光，就是結局？哈哈哈，我卻看到了暗，那才是光的結局！”
“胡說！”
妙廣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波動地道：“燭臺之下的陰影，不過是燭臺的倒影，若是沒有了燭臺，又怎么會有倒影？”
“哈哈哈！你錯了！若是沒有燭臺，也就沒有了光，若是沒有了光，那這世界永恒的是什么？恰恰是暗！”
“哈哈哈，我看到了暗！我看到了這世界被陰影籠罩！妙廣，就算你奪得了一切又有何用？”
“只要光一滅，暗便永恒！”
“只要光一滅，暗便永恒？”妙廣輕輕咀嚼，突然冷笑。只見得他的身影突然站起，面對這那灘肉泥道：“若是光永遠不滅，那暗又怎生？”
說完就只見妙廣周身燈火搖曳，光影忽然分裂。
火光中走出了第二個妙廣出來，他的輪廓與本體無異，卻恍若自虛空中剝落而出。
那感覺，就好似一人仍舊端坐原地，鎮定如初。另一人卻背手而立，抬步朝殿外而行。
然而他這一動，卻宛若牽動了天地根基。
只見那第二個妙廣步伐極緩，好似遠古星辰挪移，拖曳蒼穹寸寸遷徙。每走一步，皆似乎以永恒度量，慢得時光為之凝滯。
但在殿內的人卻似乎沒有人感覺到不耐煩，而出去的那人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專注的一步一步，每邁一步好似都用了一整天的時間。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當這道人影徹底邁出大殿之后。
“轟！”
宛若一聲如雷悶響，轟然炸開。整個大殿周圍凍結的靈力，瞬間被踩得粉碎，耀眼的光芒就像光的瀑布，扶搖直上，擊穿了天上的金風，恍若龍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