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之法”很是陰損,口口聲聲“全民做主”、字字句句“崇尚自由”,看似全體國民之一致選擇,實則卻將國家政權摒棄于外,完全無視對方之主權。
民眾連個字都不認識,根本不知國家民族為何物,一句看似公允的“少數服從多數”,“全體國民自主之選擇”,卻是愚昧頂替文明,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當然,朝堂之上這些人杰看的清清楚楚,可底層民眾又有幾人能有這般見識?
于是乎,當水師花費重金收買各處番邦之勢力,鼓吹大唐之強盛、文明,如何愛民如子、如何輕徭薄賦,入唐之后自從“野蠻”歸化于“文明”,欣喜若狂的海外蠻夷遂掀起一股“內附”之熱潮。
皇天之下、后土之上,誰還不想成為唐人呢?
夜晚,房府燈火通明。
正堂之內,房玄齡夫婦坐在主位,房俊在左、高陽公主在右,一眾妻妾、弟妹皆分列于下,蕭淑兒則帶著侍女、仆從在后宅打點行裝、準備行李。
即便是新春佳節、舉國歡慶,堂內的氣氛卻很是凝重。
盧氏眼淚汪汪,說著狠話:“這大唐朝廷上上下下就沒有能辦事的人了?大過年的非得讓我家二郎‘萬里赴戎機’,去忠君報國,去上陣殺敵?”
中南大戰在即,房俊作為當朝太尉、軍機大臣、水師的掌控者,必須坐鎮華亭鎮指揮作戰,確保此戰萬無一失。
由關中至華亭鎮迢迢數千里,且是寒冬之日路途難行,只能馬上啟程。按照約定蘇定方會在二月初一發動戰爭攻打林邑國都,戰報由峴港傳遞至華亭鎮大抵二十天,房俊此刻從長安出發一路兼程,正好可以與戰報一起到達…
房玄齡蹙眉,雖然言語依舊溫和,但其中訓斥之意卻隱瞞不住:“婦道人家,何以妄議朝政?咱們房家自入唐以來便功勛赫赫、盡忠職守,爵位、官職非是用來享受權力,而是意味著更多的責任與擔當。中南之戰的戰略價值無比重要,既然是二郎策劃、發起,自當有始有終、力求完美。況且好男兒志在四方,豈能長居于深宅之內耽于享樂、游手好閑?”
盧氏心中不滿,但當著兒女媳婦的面,終究還是忿忿閉嘴,默不吭聲。
房俊便握住母親手掌,溫言寬慰道:“母親放心,雖說長途跋涉辛苦了一些,但只是趕赴華亭鎮坐鎮指揮而已,并不用上戰場。況且,值此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孩兒正該砥礪奮進、鞠躬盡瘁,既為了張揚國之羽翼,亦為了個人之功勛、家族之榮耀。”
長久以來,華夏都困囿于“鄉土”,將土地視為財產、基業,一代又一代人杰也只是將目光放在這片土地之上。
海貿則徹底打破了傳承千年的固有思想,瘋狂的財富涌入、強大的文化輸出,將會一舉扭轉所有傳統。
陸權與海權之碰撞,強力內卷與瘋狂輸出的對立,稱之為“千年未有之變局”絕不為過。
從水師創立、商船入海的那一刻起,華夏文明已經徹徹底底走向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房玄齡欣然頷首:“大丈夫志在四方,就該如此!不過你也要謹記‘天下為公’這句話,文武對立也罷、明爭暗斗也好,都要限制于一定范圍之內,絕不能因私廢公,導致盛世大業動蕩傾覆,否則你便是千古罪人。”
堂內氣氛凝重。
盧氏不滿,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怒叱道:“帝國興衰浮沉,居然系于我兒一手了?這些年嘔心瀝血締造盛世,功績足以封王的時候沒人提,那些陰險小人為了一己私利處處下絆子,若是影響大局就是我兒的錯了?”
房玄齡語滯。
按說的確是這么樣的道理,可這天底下又有什么時候是可以講道理了?
他嘆口氣,道:“莫要胡攪蠻纏,旁人可以不顧大局,但二郎不行,到了他今時今日之權勢地位絕對不能行差踏錯,否則不僅自身難保,甚至遺罪千秋。”
由古至今,歷朝歷代,有幾個活著的時候被賜封的太尉?
三公之一、人臣之極。
進無可進,但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盧氏不是沒見識的,頓時沉默下來。
兒子往昔木訥乖戾、率誕無學之時,她心中憂愁、恨鐵不成鋼;兒子功蓋當代、權勢滔天之時,她又滿懷擔憂、如履薄冰。
兒女都是債啊…
后宅,蕭淑兒帶著侍女、仆人收拾行裝,房俊則直入寢室,看著床榻之上的金勝曼露出笑容。
往昔英姿颯颯的女中豪杰,如今卻白色蒼白、弱不禁風,躺在床上虛弱無力、容顏憔悴,但精神卻很是旺盛。
“郎君又要出征嗎?”
“倒也算不得出征,只是坐鎮華亭鎮指揮作戰而已,而且蘇定方老成持重、武略超絕乃當代名將,橫掃中南諸國問題不大,所以我連做決斷的機會都未必有。”
房俊走到床前,俯身看著襁褓之中剛剛誕下的兒子,心中很是溫馨。
一直以來他對這個時代都有一種適逢其會的“抽離感”,很難融入其中,唯有當面對自己的骨肉血脈之時,才能夠感受到那一絲生命延續的神奇歸屬。
雖然自己這副身軀亦是奪舍而入,但生下來的孩子卻灌注了他全部心血…
金勝曼輕輕嗯了一聲,關心叮囑:“即便不上戰場,卻也不能小心大意,天寒地凍山水迢迢,哪怕只是一次感染風寒也不是鬧著玩的,要好生照顧自己,莫如年輕之時渾不在意。”
房俊笑著頷首:“我自會好好保養身體,畢竟家中嬌妻美妾各個美如天仙,萬一將來年老體衰有心無力,豈不哭死?”
“哎呀,誰說那個了?”
金勝曼羞紅了臉,嗔怪一句,不過轉眼又說道:“姐姐那邊你也要上心一些,這般不冷不熱如何是好?別的且不說,總要讓姐姐也誕下子嗣才行…你都不知今天她抱著孩子多么稀罕。”
提及此事,房俊撓頭:“女王陛下那邊我也遍施雨露、鏖戰不休,奈何空有雷聲、不見雨落,我這頭牛都快累死了,女王陛下那塊田卻毫無動靜,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說起來,金氏姊妹大抵都是難以懷孕的體質,金勝曼嫁入房家好幾年了,房俊亦是勤奮耕作、不辭辛勞,好不容易才懷孕生子。
當然,他也能夠體會金德曼見到妹妹產子之時的失落,待會兒過去再施展一番。
這種事除去徹底無望之外,很多時候還是要看概率。
既然與概率有關,那就只能提升基數…
金勝曼咬著嘴唇:“牛還未累死呢,就得多耕田才行。”
房俊瞪大眼睛:“萬一累死呢?”
“嘻嘻,郎君天下第一壯,累不壞呢!”
房俊無語,不知這話是夸他健壯如牛,還是誆他像牛一樣只要耕不死、就往死里耕…
芙蓉園。
繡樓外寒風凜凜、瑞雪飄飛,樓內被翻紅浪、嬌喘吁吁。
良久,隨著一聲略顯高亢的尖叫,樓內陡然寂靜下來,窗外風聲呼嘯、分外清晰。
直至嬌喘完全平息,渾身沾滿汗珠的金德曼抬起雪白玉足踹了身旁男人一下,嬌嗔道:“你瘋了不成?深更半夜跑過來,這么作踐人!”
想想方才男人的兇猛以及稀奇古怪令人羞臊的姿勢,心里便又喜又美、又羞又怒。
房俊翻身,將羊脂白玉也似的嬌軀攬住,在她耳畔道:“這不是即將遠行嗎,臨行之前來慰問女王陛下。”
渾身香汗、一片狼藉的女王陛下被抱住并不舒服,掙扎一下未能掙脫,也只好乖乖躺好、聽之任之。
“慰問便罷了,這般發了瘋的折騰又是作甚?你難道不知自己何等身強力壯,如此全力施為誰能受得了!”
那等騰云駕霧一般的美好確實從內而外的舒爽,可瀕臨頂點之時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卻受不了…
“這不怪我,是你妹妹讓我這個妹夫如此這般。”
“你你你,快別胡說了!”雖然未燃燈燭,但金德曼依舊被這句話羞臊得無地自容,抬手拍了她一下,悶聲道:“我妹妹就讓你這么糟踐我?”
“那倒沒有,不過我以前在孫道長那里翻閱道家典籍,偶見幾本道家房中秘術,其中言及有幾種姿勢可以增加受孕之幾率,故而不辭辛勞、鞠躬盡瘁。”
“哦。”
金德曼轉過身依偎進郎君懷中,抬手撫摸著他瘦削俊朗的臉龐,柔聲道:“我固然希望有個孩子,但若上天不肯眷顧,那也就罷了。我與勝曼雖是堂姊妹,但比親姊妹還親,她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已經足夠了。”
房俊將胳膊自其后頸伸過,整個人攬入自己懷中,笑著道:“有些事情總要盡最大努力去做了,當真沒有好的結果也能接受,卻萬萬不可怨天尤人、望而卻步。”
暗夜之中,金德曼秀眸亮晶晶的,一咬牙翻身而上。
“我覺得你剛才并未盡力…”
房俊:“…”
牛也會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