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師徒與兄弟

只聽陸遠吹噓過，從未駕馭過這種超巨大人形兵器。趙靈兒操縱泰坦巨人活動時還有些磕磕絆絆，全仗小云圭從旁輔助。可她剛才拔劍揮出的那“春分”之劍，卻從頭到尾一氣呵成，劍法更是磅礴大氣，鋒芒無雙！讓陸遠看的都眼睛為之一亮！他自然能分辨出，靈兒能忽然發揮出十二成實力，全因為“春分”乃是心意劍氣而不是劍術，因為指揮巨人也是用意念，二者融合這才有如此威力。

不過趙靈兒以此世界的節氣為切入點創出的無形劍氣，確實有其獨到之處。相比之下，陸遠走的是超脫世界的路子。他創出的劍法放在任何一個世界內，都稱不上是登峰造極。但勝在換任何一個世界，都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威力。而靈兒的二十四節氣劍如果換一個沒有節氣，甚至氣候環境都跟地球都截然不同的世界，威力會驟然下跌一大截。

“怎么樣，師父！我自己創出的二十四節氣劍，是不是比您教的劍法還要厲害！”靈兒回頭得意的向他炫耀道。雖然她正“腳踩”神皇伏羲，劍斬西天佛祖。可在靈兒看來，這些都比不上向師父炫耀成績來得重要！陸遠欣然施展摸頭大法，以資鼓勵——靈兒雖然記仇，卻沒有被仇恨迷惑心智，這一點完全是他教育的勝利！

當然，泰坦的腳一直在我蹍、我繼續蹍，從未停下來過。

“大膽妖孽，放開神皇！”

一個宮裝女子忽然出現在外面廣場上并釋放神軀，同樣化作身高萬丈的巨人，手持利劍向著泰塔巨人的腋下刺去！她剛才潛藏在側觀察，已經發現這巨人行動時與人一般無二。力發自腰，而轉于肋。她劍刺巨人肋下，正是圍魏救趙逼巨人退后之術。“小心，是上古之神九天玄女！”陸遠在靈兒身后提醒道。當然，也只是提醒而已。

別看九天玄女只是簡單刺出一劍，但是劍到途中，劍式似乎已經主宰一方天地，神界被這一劍牽起風云變色。像陸遠這等劍道大家都知道，越是簡單的劍術反而越能接近“道”的存在。簡單的劍術到了極致，一舉一動都能改天換地。就像九天玄女這宛若教科書般的一劍！毫無疑問，她也是劍道宗師之一。

“哼！”靈兒不服氣的嬌叱一聲，泰坦巨人手里的“初晴”劍揮起，同樣夾帶風云如巨龍倒卷而上，“新開寒露叢”！當劍氣到達極點時，猛然間寒光乍泄，將對方的一劍盡數“凍”住！雙方的劍方一碰撞，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在雙劍碰撞處像爆炸般炸裂開來！原本還在相持的九天玄女，竟然被一劍抽飛了出去！連那把仙劍都被敲成了一柄曲尺!

“師父討厭！你不許動手，讓我來。”趙靈兒美滋滋的說道。看那小模樣，分明對陸遠在暗中幫忙非常滿意。

“啊？我什么都沒干啊？明明是我家靈兒威武霸氣，天下無敵！只將劍輕輕一揮，宵小灰飛煙滅……”老陸一副你說什么我不懂的樣子，繼續吹捧。九天玄女剛才那一劍，陸遠隨便就看到七處破綻。這已經不是眼光的問題，而是境界上的差距。靈兒暫時還達不到那種境界，這才選擇硬碰硬。

不過這也難不倒為了逗小徒兒開心，鐵了心要作弊的老陸。陸遠抓住了九天玄女靈力波動的時機，引爆了她轉換期間那一剎那不夠純粹的靈力，因此九天玄女完全是自己被自己的靈力炸出去的。

“師父是壞人……啊！”趙靈兒正開心得瞇瞇起眼睛。以前師父帶著她行俠仗義的時候也是這樣，總是自己扮小丑、扮無辜、扮黑臉兒，把最后的功勞推給她。陸遠這樣子，讓她瞬間回到當初兩個人行走天下的時候。可惜，她剛笑到一半，緊接著就是一聲尖叫，因為泰坦巨人被一股極大的力量給砸飛了出去。

陸遠的大半精神都還在蜀山，而趙靈兒跟陸遠繼續著來之不易的聊天，只留下小云圭在手忙腳亂的控制泰坦，只想控訴他們剝削童工！就在三個人一同走神兒的時候，一只巨大的爪子便從巨人身后忽然出現，一爪就將泰坦巨人打的朝天飛起！那一爪力大無窮，“轟”的一聲，掉下來的鋼鐵泰坦竟將方圓百里撞成了廢墟！

“啊啊啊！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趙靈兒小臉兒氣得通紅，帥不過三秒，這簡直是當著師父的面被打臉！“驚蟄起蛟龍！夏至陽如煮！”泰坦巨人左手往地上一拍，手中“初晴”劍化作經天長虹。趙靈兒連使節氣殺招，向著忽然出現的銜燭之龍狠狠殺去！可惜這條死龍把腦袋往身體里一盤，只聽見“叮叮當當”一串亂響，大蓬的火星仿佛要燒掉整個天空，卻根本沒能破防！

銜燭之龍，人臉龍身，此界的又一位上古之神，身體堅愈鋼鐵。銜燭之龍的實力雖未必比伏羲厲害，但它的優點在于力大無窮而且體型超級巨大，在這兩點上卻恰好克制泰坦巨人。銜燭之龍一出現，直接占滿了神界的半壁江山！當然，身軀之下的神界建筑，也都盡數化為齏粉。可以說它一出現給神界造成的損失，比趙靈兒打砸一個月能毀掉的成果還多！

“伏羲，一次還一次，我不欠你的了。”銜燭之龍朝著半塌的凌霄寶殿吼一聲。它受九天玄女之托前來救援，將伏羲從泰坦腳下解救出來便算完成任務。別看它能偷襲泰坦，可生物的本能一直提醒著它，在泰坦的內部似乎還有一個令他感到極度恐怖、仿佛天敵一般的存在！所以它挨打都不還手，只想馬上跑回老巢藏起來！

可這邊趙靈兒哪能放它走！

“師父，幫我打趴這條丑泥鰍！……一定要打的又好又帥才可以！”看著刀槍不入的銜燭之龍，趙靈兒氣呼呼的說道。

“收到！”老陸頓時精神百倍——如果說“二十四節氣劍”，是靈兒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向他炫耀的成就；那么這個“泰坦”巨人，就是老陸辛辛苦苦準備的，用來向小徒兒炫耀的大玩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師徒倆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樣。

“看我的！命令，切換到A4苗人鳳系統！”

泰坦巨人忽然將劍收到身后，一拳前伸，擺出一副“黃飛鴻”的架勢——雙眼一只大燈開，一只大燈滅——竟然還有表情包！

“提撩劍，白鶴亮翅。”嘭的一聲悶響，泰塔巨人的身后，猛然張開兩面由萬千利刃構成的鋼鐵翅膀！遮天蓋地！原來這具金屬泰坦，根本就是他從蜀山世界帶回來的萬千飛劍！“師父……你在干嘛！”看著陸遠一副縮頭縮腦的樣子有點猥瑣，望師成龍的靈兒有些不滿。“你不懂，”聳肩縮脖子的陸遠回道，“此處需聳肩，不聳不專業。”

銜燭之龍警惕的將身體盤成巨山。

“沖天掌，蘇秦背劍。”翅膀扇動、蓄勢待發的鋼鐵巨人，卻先是反手一劍，將剛爬起來的神皇伏羲給再度砸趴下來！然后又狠狠的一腳踩住！可憐堂堂一代神皇，因為因為全身靈力被封鎖。空有龐大的神人之軀，竟然被泰坦像雞仔般蹂躪。銜燭之龍眼睛抽動一下，裝沒看見……對面那個鋼鐵團子不知道咋的，猛然間威脅性翻倍暴漲，而且根本停不下來！它現在連逃跑都做不到。

蓄勢到極點之后，泰坦巨人的鋼鐵翅膀“鏗”的一收，“藏劍式，白虹貫日！”

巨人消失原地，無數利劍化作一道璀璨的光芒，呼嘯著射向盤城之龍！

蜀山，神樹樹洞。

“…師父，我…創出的…二十四節氣…節氣劍，比你…比你厲害…哦。”

陸遠眼神溫柔的凝視著閉著眼睛、還在偶爾呢喃的小徒兒，那是靈魂的“回潮”反應。此時此刻的靈兒，就像一個興奮勁兒過去了的小孩子一般，疲憊的伏在陸遠身上很快的睡去。

當陸遠用劍指送走趙靈兒的靈魂之后，她的身體宛如失去了水分的植物，以肉眼可見的迅速枯萎下來。這不僅僅是被囚禁二十年所積累下來的傷害，更多的是身體的虧耗。她這二十年身體時刻被神樹抽取著靈力和生命力，最后僅存的那一點點精華又被她用來維持容顏不改。可以說此刻趙靈兒的身體，早就虧損只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軀殼。

“嗯，靈兒最厲害最能干，師父這就退休，安心當老頭子。”“…嗯，好。…靈兒…靈兒…會照顧你的。”

陸遠很專注的看著自家徒兒，扶著靈兒身體的手在看不見的位置，手指翻轉如鮮花綻放，連續結了數百個手印！他將靈兒的靈魂送走，正是為了讓她不再經歷一次——接下來的事情，可是很疼的！

那些如蛇般連接在趙靈兒身上的樹脈，還在她身上拼命的吮吸著！可惜已經連靈魂都離開，所有精華全部喪失掉的軀殼，里面再也找不到任何可吸的東西！但是當這些樹脈想離開的時候，卻發現上百根樹脈，全部被牢牢的“黏”這具軀殼之上！

陸遠露齒一笑。

李逍遙原本一直渾渾噩噩的跟在后面，直到他看見陸遠這個笑容，才猛的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陸遠那個笑容他太熟悉了！因為他每次這么笑的時候，都必定有人要倒霉！陸大哥當時哼的那個小曲兒是怎么說的來著……

“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對了，提醒你一句。”陸遠的聲音毫無征兆的在李逍遙的耳邊響起。“你最好馬上通知你的那些同門離開，莫怪言之不預！”

李逍遙聞之一愣。他有心想問問為什么，可靈兒的模樣卻讓他根本無法張嘴。隨即“啪”的一聲，一小塊兒石頭掉落在他的腳邊……李逍遙抬起頭來，愕然看見懸在他頭上的蜀山主峰，正在自底向上緩緩的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大裂縫如蛇行般向上延伸，無數碎石從斷裂的縫隙中掉落，向著下方的無限深空墜去。

崩潰的起因，是那條連著蜀山的神樹主根，如今正在一節又一節節的枯萎！而燦然到發亮的翠綠光芒，正隨著陸遠手勢的指揮，在沿著原本用于抽取靈兒生命力的樹脈反哺回趙靈兒的軀殼！相比起當初被抽取的靈力生命力，返回來的卻是神樹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此界最純凈的生命精華！

此刻，神樹仿佛覺察到了生命的危機，整顆大樹級瑟瑟抖動著。而那些連在靈兒身上的樹脈，更是如蛇般瘋狂的扭動身體，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那種束縛！

“九出十三歸、驢打滾加利滾利……”終于明白了什么的李逍遙，聽見陸遠在自言自語的計算著什么，只剩下苦笑。此刻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尤其是看到靈兒方才干枯的臉龐，此刻重新恢復水潤光滑的時候，阻止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千萬神樹精華，陸遠只取其中最好的部分。至于精華之外那99的神樹生命力，被陸遠隨手化作乳白色的雨水，灑向蜀山之下的無盡深空！李逍遙知道那下面并不是空的，而是更為遼闊的人間界——神樹扎根于人間界之上，蜀山是在神樹根上，當年盤古心臟的位置誕生的懸空山。

只是如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了神樹主根，附著在主根上的蜀山會怎樣……已經不問可知。

裂縫蔓延的速度雖然緩慢，卻無法阻擋。如今之計，李逍遙只能取出蜀山掌門的傳訊符點燃，通知門人暫且離開。他用的是掌門急令，凡是蜀山弟子先做后問，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執行。因此片刻之后，便看見蜀山之上炸開數百道遁光從山頂騰起，向著人間界的方向速速撤去……

“陸大哥，已經夠了！請不要再繼續下去！”

李逍遙眼睜睜看著神樹的整條主根死去，眼睜睜看著千年蜀山，即將覆滅！而趙靈兒的身體不但已經盡復舊觀，更是不知提升了多少資質，可陸遠的抽取動作似乎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神樹的枯萎還在繼續，已經越來越接近神樹本體！如果枯萎蔓延，讓神樹接近根的那部分樹干也枯萎的話——那么無論神樹還有多少主根之外的根系尚存，都難逃一死！

李逍遙終于按捺不住，咬著牙向前邁出一步攔在了陸遠的面前，目光掙扎而痛苦！

“陸大哥……我知道您很憤怒！靈兒之事……主要是我的錯，我沒照顧好靈兒，我沒有像個男人那樣保護她！如果您要懲罰我，我沒有任何怨言！你毀掉蜀山，我也甘心情愿承擔這個后果！但我知道的陸大哥，您是一個好人！靈兒的身體已經恢復，請……請不要再繼續下去了！這樣下去，神樹真的會死，世界也會毀滅！這難道是您想要的嗎？”

“如果我說不，你要拔劍嗎？”陸遠眼神玩味的看著他。

小李子的身體猛的一顫，可他最終還是咬著牙說道，“我會！”

“……那你的劍在哪里？”陸遠瞥了眼地上兩截的斷劍，眼神似詢問又似嘲弄。

“我的劍就在心里！”李逍遙并起劍指，青筋暴起的吼道，表情一片猙獰！這一刻，他才知道曾經的“陸大哥”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大！不面對永遠都無法想象！哪怕他是蜀山掌門，近二十年公認的天下第一——僅僅是被陸遠的目光看著，就仿佛被一座大山狠狠壓住一般！而且隨著時間流逝，那壓力每一刻都在增加！

李逍遙才說了幾句話，他的腳邊便落下一圈汗水。

當年的兄弟二人，終于劍拔弩張的站在了線的兩邊，中間是……還在沉睡的趙靈兒。(

守望黎明號 第六章 師徒與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