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是任何人都會在人生旅途中必須面對的高頻發生行為。
小事被稱作選擇,人生大事,是為抉擇。
無論身份貴賤,地位高低,在情感這一塊,每次的抉擇,都將決定這輩子中一大塊時間的情感走向,甚至是枕邊陪伴著的人選具體是誰。
Ari考慮的因素很多,可蘇澈就不需要考慮了。
——他沒法考慮。
套房的大床比起自家的床鋪明顯要舒軟許多,但床上的人變了,導致睡眠體驗也并不與以往一樣。
“學弟,你就只是這樣跟我睡了一覺?”
此刻,俞汐側躺在某人身邊,一臉匪夷之色的看著剛剛午睡過后的他,俏臉發白。
她有點不確定,他的一動不動到底是本就如此,還是在玩欲擒故縱。
“對啊,不是說好的嗎?我在家怎么樣就在這里怎么樣,學姐,有一說一,你家的床真的很高檔,而且還是隔絕螨蟲的那種床上用品,不錯不錯。”
他的聲音不徐不緩,享受至極。
在「抵擋學姐的誘惑」這項挑戰里,蘇澈榮獲3個小時的好成績,評分為SSS。
見他一臉欠揍表情,俞汐銀牙輕咬,挫敗感1。
雖然也不能說這樣完全不好,畢竟可以得知安晴她在家里也是清湯寡水,營養沒有攝入得特別豐厚,
但這種自爆卡車式的體驗,讓俞汐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異性吸引力似乎不是很足。
不禁有些著急的抓住他的領子,逼問道:“學弟,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就算把我剝干凈擺在你面前,你也提不起任何玩弄的興致?”
蘇澈表情一僵,心中腹誹:這還是人話嗎?
不會以為我壓制邪火壓得很容易吧?
面上卻給足尊敬:
“非也,只不過學姐別忘了隊里的規矩——誰獲得了什么,其她人就必須也得獲得什么。
所以我如果不想變成人干,就必須要及時阻止這些危險念頭。”
他頓了頓,反客為主:“拋開吸不吸引不談,學姐不覺得這樣撩撥我又不能讓我大吃特吃,對我而言是一種不公嗎?”
“哈?”
“你看,我不能做什么,我又得硬生生的承擔這一切,我是不是很無辜,很虧?”
“我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學生,不但要被你攝取到家里來,還要在重重考驗之下保持靈臺清明,我不難嗎?我不辛苦嗎?”
聽到這樣的說辭,俞汐竟一時間沒能說出反駁的話來。
“你的意思是,因為「隊伍」限制了你,導致你不能像平時一樣把野獸的一面展現給我,是嗎?”
她的話漸趨危險,且繞開了他想強調的「忍耐問題」。
蘇澈尋思著,再說下去,她怕不是要像UU一樣萌生退隊的念頭了,
于是懸崖勒馬,“不不,首先我平時也并不野獸,我只是比較喜好美少女而已;
其次就算沒有隊伍,與學姐你在一起,我也會感到壓力很大。”
他實話實說,“我們兩人的階級不一樣,所以即使你愿意,我也得考慮你家里愿不愿意,以及爽了之后要面對的各項接踵而來的難題。”
蘇澈的這一招,是《壞水兒大法》中的基礎技能·「講道理」,
效果是在即將鏖戰之前通過沒勁的大道理來讓對方掃興,直接冷卻對方的欲,戰術評級為37下子。
果不其然,一席話,成功讓俞汐胸中的火氣被澆滅了大半,稍微冷靜了下來。
“所以,你是在思考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
“大概吧。”
他沒有否認。
比起俞汐,蘇澈明顯更愿意和林筱、安晴這樣沒什么背景的女孩子待在一起。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家道中落的元瀟二姐妹,也遠比外人眼里十項全能的學姐要親近許多。
這一點,俞汐也看出來了。
“家世限制了我。我完全明白了。”
不對。
蘇澈隱有不妙預感。
果然,
只聽她毫不猶豫道:
“我要離家出走才能成功得到學弟嗎?”
蘇澈扶額,“學姐,你不太正常。”
“有嗎?”
“當然。”
“唉。”
俞汐穿著真絲睡裙,平躺在雙人大床上,雙目無神,吶吶自語:
“我聽說,真正喜歡一個人的話,是會不顧一切外力因素,想方設法的去和對方在一起的。
但是學弟并沒有到這個地步,說明學弟并不喜歡我,是我自己的問題。這樣的話,即使學弟討厭我,我也不應該有任何怨言的。我知道的。”
“…倒也沒有討厭。”
“還有就是,一直以來都是我主動,都是我自作多情,其實學弟根本對我沒有任何意思,不過是想利用我罷了。
做出的承諾也都是杯水車薪,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承認,看著安晴她們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我有些眼紅了。
我也想要體驗一下那種生活,畢竟平時在學校里和家里,根本沒人敢碰我。
我就好像一萬年沒人臨幸的老處女,如果學弟也不要的話,這輩子就完全毀掉了。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蘇澈張了張嘴,未能發出聲音。
他有點給整不會了,感覺再不表示表示,她就要自閉了。
“等一下,你先等下。”
回想起當初想要搞懂大家需求并實現推進大家關系的初衷,蘇澈覺得,俞汐在性吸引力這一塊都要做病了,現在的情況明顯很嚴峻,不解決不行。
“學姐,來我們盤一盤。”
“怎么盤?”
“你似乎陷入了一個誤區,覺得只要我對你有感覺,就能證明自己的吸引力,甚至為此而感到著急…殊不知,我這樣的特殊個例,并不能代表所有異性。”
“不能嗎?”
“當然不能!”
他坐起身,嚴肅發問:“首先我問你,我是正常人嗎?”
“是啊。”
“?我正常嗎?”
“正常啊。”
“你再說?”
“正常啊。”
俞汐面露疑惑之色,嬌美的臉頰上,認真的表情好像覺得理應如此。
“那你正常嗎?”
“應該也正常啊。”
蘇澈明白了,
根結在于她的認知出現了偏差。
他輕咳一聲,正色講解道:“那么我再問你,你有仔細分析過自己嗎?”
“我自己?”
“嗯。”
“沒有。”
“是吧?你多半活在外人的評價里,包括親戚,家人,他們用什么眼光看你,希望你成為什么樣子,你就會下意識的去成為什么樣子。
不如說,這種被評價洗腦了的生活方式,正是阻礙你進步的一大難題。”
蘇澈逃課道:“在我眼里,你已足夠優秀,足夠完美,無需自證,更不必非得和其她隊友比出個一二三來。
更何況,之前我答應你的「利息」,你不也都收得差不多了嗎?難道非得鑿了才叫身體上的認可嗎?”
“對啊。”
蘇澈表情一僵,
欲言又止。
沒救了。
他發現,無論自己怎么說,俞汐的思維都非常難以改變。
她似乎篤定了一件事就不會被輕易扭轉觀點,
比如,「愛就要必須鑿」,否則就是不愛,是虛假的情感。
類似的觀點甚至可以延伸到「是隊友就必須鑿」,否則就缺少羈絆,是浮于表面的隊友。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往深了想,則細思極恐——「你答應加入我的隊伍了就必須鑿」,否則你就是沒有誠意,你在欺騙我。
這樣的腦回路貫徹了學姐的邏輯主體,不扭改容易出大問題。
“…好吧,學姐,我服了。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讓你先冷靜冷靜,先想一想,你最開始想要的東西是什么。”
他耐心的,繼續嘗試道。
“是學弟啊。”
“…不,是Miya。”
“是學弟。”
“是Miya。”
“是學弟。”
“你被控制大腦了,學姐你醒醒。”
“是學弟。”
蘇澈放棄治療,停止了勸說。
俞汐抱著被子,縮在枕邊,陷入思考。
她也發現,自己對于學弟的態度,總是不滿意。
這樣的不滿意,已經嚴重影響了二人之間的關系,好像必須要捅破那層窗戶紙才能往下繼續。
但問題是,她已預料到,即使捅破了窗戶紙,自己的欲望也會不斷的升級,不斷不斷的尋求新的刺激。
到了那時,學弟他還能承受得了嗎?
人的閾值是會越來越高的,無論做什么事,一旦爽了,就會想要更爽,
一旦體驗過一次了,就想體驗更多次,用更多不一樣的角度去體驗不一樣的爽的方式。
這是人的劣根性,是生物本能,
只不過,自己的「本能」好像來得比其她的貓貓激烈。
這一點,俞汐自己也能發現。
“學姐,你小時候,是不是過得太壓抑了。”
蘇澈終于抓住了重點。
他看出了她病情的根源所在。
“嗯…小時候的話,一直在家里當乖乖公主,想要成為媽媽那樣厲害的鋼琴家。”
俞汐背靠枕頭,雙臂抱膝,長發垂散在腰際,于窗簾半透的午日微光下,幽幽道:
“直到她和老爸離婚,我才發現,其實琴彈得再好,也不見得能擁有幸福的生活。”
“是吧。”
“老家伙想證明自己,沒文化也可以培養出專精藝術領域的孩子。
我就想著,盡可能努力努力,讓他在外人面前少被嘲笑幾句,少被挖苦挖苦。
我不知道我做得對不對,但是一轉眼,就已經大學畢業,二十好幾了。”
俞汐將視線看向斜下方的暗角,“說實話,我有點著急。”
“這樣啊…”
“嗯。我想領回家一個能讓他們滿意的女婿。但我聽了學弟的話,覺得可能是我自己太急,太自以為是了,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你的心理感受。”
“啊…不對,等等。”
蘇澈登時反應過來,立馬出言打斷:
“我好像還沒有說愿意跟你回家,學姐,你在默認些什么…”
“你不是已經在我家并且躺在我的床上了嗎?”
“剛剛你睡著的時候,我偷偷拍了186張我們兩個人的床照合影,抱歉喔。”
她輕描淡寫的,偏過頭,說出了極度惡劣的話。
蘇澈真差點被她方才柔弱可憐的樣子欺騙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還以為學姐也有學姐的苦衷,學姐從小就很缺愛,一定需要自己包容。
奈何缺愛致使學姐變得極端,
極端的邏輯,極端的手段,極端的操作,極端的言論。
“能出來見一面真的是太好了。”
“Chuchu,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想不到,真的愿意百忙之中前來履約…”
“嗯。”
午后三點,紅海排練室內,穿著淺灰色亞文化長裙的白初坐在調音臺邊,表情平和的看向面前的兩名新隊友。
「未定」樂團,目前三人。
殺手隊,以賺取賞金為目的,進行咖啡廳內的下午演繹。
隊伍獲得了「銀色旅行船」全員的知悉,經紀人批準了她外出發展“野隊”,提升自己。
這樣的機會不容易,
即使很疲很累,白初也想好好的唱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而非商業性質過多的歌曲。
此刻,凌遙和月島結衣一左一右,背著自己的琴,將發言權完全交給了這位強力歌姬。
有高手坐鎮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一想到夢姐她們在看到自己退群那一刻時的表情,凌遙心中就有些暗爽。
YUI和我一起走了,她們3個大概率就再也玩不起來了。
自由的感覺是非常不錯的,
白初的加入意味著自己的隊伍將迎來新的變革,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要能再找到合適的鼓手和鍵盤,那么自己這邊將變得強大至極!
恐怖如斯!
哪怕是把前輩的「七彩」摁在身下,這樣的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發生的吧?
嗯哼哼哼哼…
Yui:“綾,又幻想了。”
凌遙輕咳了一聲,重新進行表情管理。
“對了,我明天要回鄉下一趟,大概會持續幾天,所以這次排練比較關鍵,想和大家配合得更好一些。”
白初將自己的行程同步出來,凌遙和Yui紛紛點頭,表示沒問題。
“那今天就多排幾小時吧?Chuchu,你喜歡什么類型的歌呢?”
“風格嗎?”
“嗯嗯,我看你在臺上唱的都是病嬌曲,我們隊之前是地雷隊,所以不確定你最想玩的風格,今天的話,把排練曲目選好比較重要,這樣我們回去以后可以加快速度練琴,下次見面直接合奏。”
“好的,我想想哦。”
白初拿起手機,將自己的音樂平臺歌單群里:
“我的偏好類型是抒情ACG,只要能夠傳達出濃烈的情感,歌詞具備很強的感染力,我都喜歡唱。”
她指著歌單中的一首「請不要變得幸福」,說道:
“比如這種曲目,我就很喜歡。”
凌遙和Yui對視一眼,各懷心思。
稍微明白了Chuchu的喜好。
一般來說,歌品往往代表著音樂審美,同時也能窺視出一個人的性格。
白初第一次唱的歌,名為「吃了藥后就去睡覺吧」,是郁嬌曲;
第二次在臺上唱的是「碎屑」,是M曲;
這次指名的歌同樣是一首重度病嬌曲,歌詞字里行間都是缺愛的病態表達,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結論——
白初大概率也是一個比較缺愛的少女。
“初初,內個…我想多嘴問一句,呃,你平時,狀態還可以嗎?”
凌遙盡可能委婉的說道。
她想問的是精神狀態,因為她嚴重懷疑白初可能在偷偷吃藥。
果然,只見她偏了偏頭,面無表情道:
“很穩定的。”
一旁的Yui倒吸了一口涼氣。
聰敏的她幾乎是瞬間發現了華點,
沒問題的人不會用「穩定」來形容自己的情緒。
正常人的反應是“我當然沒問題啊,你們怎么會這樣看我呢?”
但她明顯不太一樣。
仔細想想也是,
地下偶像,樂隊主唱,出道新秀,未來新星…
這樣的高壓扛在肩上,她小小的身體就算突然垮掉也屬于是正常。
在天海這樣的超一線城市,能不被淘汰、努力活著的人們,都是值得欽佩的,
沒有誰敢說自己活得容易。
“那么,初初有什么其它目標呢?如果有的話,可以跟我們說哦。”
凌遙給到自己的態度,
在新隊伍里,她并不想自告奮勇的去當隊長。
論實力,白初在歌姬當中的超高水準,比自己在吉他手中的水平要高出十幾倍,可以說是降維打擊了。
Yui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讓她當隊長,她也不能樂意。
“其它目標嗎?”
白初想了想,說道:“除了在「再生」唱歌放松以外,我想將這支隊伍的人員補齊,然后有機會的話,把奶奶也接到城里來,讓她老人家也能看一次我的演出。”
聽到這話,凌遙心中微動。
覺得,Chuchu她可能是那種內心細膩的小女孩,而且報恩意識非常之重。
“奶奶在鄉下嗎?”
Yui插嘴問道。
“嗯,她對我非常非常好,但我卻不能一直陪著她。從小到大她都在保護著我,庇護著我,我很想回報她些什么,可奶奶很固執,不愿跟我到城里來生活。”
白初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她很喜歡鄉下的空氣,喜歡老舊的土房,喜歡那些雞鴨鵝犬,喜歡沒有任何污染的綠樹林蔭。”
“有時我在照鏡子時會突然想起,我自己也曾是不被任何物質氣息沾染的小女孩。可在這里,人生的路途走著走著,就慢慢的偏離了最初的方向。”
“我認為,不單單我是這樣,我現役的隊伍中的成員,也全部都是這樣。”
凌遙明白,她是在說「銀旅」。
“那幾位大神級別的樂手…”
“嗯。”
白初淡淡道:“技術并不代表一切。在那樣的隊伍里,我唱得不開心。”
“啊…”
無形的壓力襲來了。
凌遙想到,如果滿編大手子的隊伍都讓Chuchu不開心的話,那么自己和Yui兩個人,真的能補上她心中的這塊空缺嗎?
自己是個半吊子吉他手,大約有二分之一前輩的水平,35個元瀟的水平,
Yui是個成熟的貝斯手,估計有1.21.3織的水準,比較樂觀。
但是…
白初可是至少有3晴級別的實力啊…
這樣的組合,真的能把默契度拉起來嗎?
“我明白了,看來Chuchu有著自己堅持的事物呢。雖然…歌曲很難,但我們會努力練習的。”
她用力點了點頭,默默給自己打著氣。
“那么,要先試著合奏一首嗎?”
Yui已經手心癢癢,急不可耐的指了指歌單中的「視奸」,笑瞇瞇道:
“這首我練過,我們霓虹那邊的編曲大神Deco27的作品哦,敲贊的說!”
“好啊,可以唱。”
白初來者不拒,畢竟歌單里的所有歌曲,她早已倒背如流,幾乎算是刻進了DNA里。
“綾呢?”
“我也聽過這個,這之前很火來著,可以試著彈彈。”
“OK,缺鼓手和另一把吉他的話,就先放伴奏合一下吧,開始了哦”
“好。”
白初握緊了麥克風。
排練室里,病態扭曲的聲線從音箱里環繞整個空間。
對于兩名樂手來說,首次近距離的享受到白初的歌喉,幾乎無異于吸吮罌粟。
極具感染力的唱腔配上病態的歌詞,會迎來連續的顱內高潮,
凌遙和Yui醉醺醺的,僅僅堅持了40秒,就已經無法控制雙手了,
彈的東西開始跑偏,只因主唱歌姬太過耀眼。
“還好有伴奏托底,能劃一劃…”
Yui擦了擦額上的汗,瞧了瞧凌遙。
凌遙也早就小臉通紅,已經完全沉浸在「視奸」的藝術里。
她發現,白初唱歌的時候,會以自身代入到歌曲里面,將歌詞表達的東西直觀傳述給聽者,
換言之,
她唱的,好像完全就是她自己啊。
這樣的Vocal,在現實生活中會是怎樣的,我不敢想。
能把「視奸」唱得如此傳神的她,在私下里,是否真的視奸過某人呢?
念及于此,
她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瞟向白初。
果不其然。
只見少女那蒼白的小臉上,
隨著薄唇的翕動,聲線的綻放,
于某一秒內,
突然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憧憬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