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演出日。
今晚,是「七彩」首次正兒八經在地下Livehouse亮相的時刻,
也是樂隊自成立以來,真正意義上的參加拼盤競演,屬于PVP性質。
因張老板事先在小程序上宣傳了演出,所以售票方面,一部分是沖著隔壁隊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抱著隨便聽聽的心態過來聽曲兒的,
場內總計不到80號人,預售票50,扣掉贈送的一瓶酒水,勉勉強強能回個本。
掐指一算,這已是第二次滿配登臺,
今天大家都打扮得很正式,后臺的化妝休息間里,眾女匯在一起。
“哇,安晴,你今天有點可愛誒。這套裙子也太有質感了吧?不愧是團隊門面呀,看上去就讓人很是舒服!”
“一般。你也不賴。”
家貓和小鳥難得的互相夸夸著,聽得一旁擦琴的蘇澈微微一愣。
“你們的關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他不禁好奇道。
“怎么!我們一直都很好呀!師父,你是不是對隊友之間的情感有所誤會!”
“是的,我和元瀟是好姐妹。一直都很好。”
聽著二女一唱一和,蘇澈也懶得說,只是哦了一聲,繼續將視線回收了。
俞汐和小小在另一邊,
前者在補妝,后者則在做熱身運動,蹦蹦跶跶的。
對于鼓手而言,上臺前先讓自己的身體保持運行狀態很重要,否則突然打BPM接近200的歌,前幾下子很容易節奏出錯。
簾子外的數字搖滾樂隊,演奏仍在進行。
顧織斜倚在門口的縫隙處,偷聽敵隊的演出。
蘇澈目光看去,詢問道:“織,你不化妝嗎?”
“嗯,我差不多就可以。”
顧織似乎從來都不像學姐那樣追求妝面的極致,
她出門都是特別淡雅的妝,離遠了看甚至像素顏。
元瀟和她一樣,化妝力為F級,
姐妹倆似乎對化妝都不是很感興趣,更加追求肉體本身的美感。
在蘇澈身邊的人里,若要將化妝術排一個等級,那么安晴大概可以說是A級,能夠輕易拿捏較為復雜的地雷妝;
俞汐則是A級,畢竟家里的化妝品個頂個的高檔,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出門也都是高嶺之花學姐妝;
姜奈是天花板的SSS級,別說化妝,就連換頭都不是不可以。
身材的爆改、每次見面的換臉、全部妝種的修習、發型發色百變漂染…
可以說,假設別人是通過化妝把顏值從67分提升到88.5分,那么姜奈哪怕只有1分,也能硬生生憑借究極化妝術將外表拉升至9分。
這時候會有人問,那怎樣才能達到9分以上呢?10分又是什么樣子的呢?
蘇澈心中的答案是,最高級的審美已經不止于外表了,而要看內核和氣質。
接觸過的人,可能只有自己腦海當中幻想過的亞里女神才抵得上這樣的分數了。
各花入各眼。
“學弟,有個事情我一直想說。”
這時,俞汐回過頭來,召集大家開會。
“什么呢?”蘇澈抬起頭道。
“就是服裝這一塊,稍微正式的樂隊都有著自己的穿搭風格對吧?
我一直在思考,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在人員穩定下來后,統一一個風格呢?這樣舞臺上的臺風才會更加順眼些,你覺得呢?”
俞汐環顧了一圈在場隊友——
安晴走的是可愛量產系,
元瀟是清純水色系,
小小是秘書文學系,
顧織是病嬌JK系,
自己是財閥千金大小姐系,
蘇澈則是陰暗地雷視覺系。
好吧,6個人6個風格,湊在一起演出,觀眾都不知道該看誰了。
“你說的問題…確實很嚴峻。”
蘇澈也發現了華點。
“天籟這樣規模比較小的LiveHouse隨意一點沒關系,但是Mosse大舞臺上,服裝這塊可能也會影響我們的得分,這就不容小覷了…”
他皺眉思索,
別的不說,萬一評委看自己這邊風格不統一,莫名其妙的給扣10分,那大家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付諸流水了?
這上哪兒說理去?
所以俞汐的話,如同一記警鐘,提前讓所有人陷入了糾結。
“我們一定要統一風格嗎?”安晴問道。
“理論上這樣最好,但是…”
未等蘇澈開口,元瀟就嚷嚷道:“我不喜歡別的風格的衣服欸…這可怎么辦…”
林筱也暗搓搓舉手:“太貴的衣服我買不起…實在抱歉了欸嘿。”
顧織冷冷道:“可愛系我穿不來,而且容易把胸口撐破,不適合我。”
俞汐看了看安晴。
安晴小聲說,“我倒是都可以啦…澈澈讓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心機。
俞汐沒有多說,只是最后給了蘇澈一個眼神,意思是你看著辦吧。
“現在這個情況…確實比較復雜。”
蘇澈頭疼不已:“但我是這么想的,如果我們隊伍的名字叫「七彩」的話,哪怕風格有所偏差,應該也勉強解釋的過去。只需要好好解決掉穿搭配色混亂的問題應該就行…”
“比如,不能我穿白的、你穿紅的、她穿綠的,對吧?”
“沒錯。”
蘇澈看了眼元瀟:“你喜歡水色,你是藍色;安晴喜歡量產,她是粉色;我喜歡黑白灰,我可以切換,我是冷色。”
“顧織喜歡米色或者白色;小小喜歡炭灰色和黑色;學姐是穿什么顏色都好看。”
他正色分析著,說到最后,聽得俞汐是嘴角流露出笑意,可能沒忍住。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應該采取哪種穿搭方案呢?”
她提出送命題。
這樣的問題,選什么顏色就意味著喜歡什么顏色——約同于最喜歡誰誰誰。
答錯了,萬劫不復。
蘇澈作為《壞水兒大法》最高修行者,當下嚴謹道:
“七彩的話,我覺得可以按照粉、藍、紅、黑、白、灰這6種顏色先分配,其余的一個空位待定。
為了保證視覺上有關聯,每個人可以采取保底兩種顏色的混搭,這樣可以與隊友之間產生協同感。”
“舉個例子,安晴可以保持黑粉色,元瀟則需要增加一個顏色,比如白——
從藍變成藍白,
而顧織可以是白灰,小小是灰黑,我是黑白,學姐是粉白,我這樣說,大家能聽明白嗎?”
“!阿澈完成了閉環!”
元瀟雖然不懂,但覺得很厲害!
安晴也是連連點頭:“在美術設計里,兩種顏色可以保證不會出錯。確實是個好方案。”
顧織:“白色沒問題。”
小小也不反對:“我可以保持原狀”
這下,大家的色彩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俞汐目露沉吟,詢道:“那么我們是不是應該按照這種搭配來設計一套全新的「隊服」,在細節上讓我們更加成為一體,你覺得呢?”
“嗯…這確實。比如加個七彩的隊標Logo之類的。”
“說起來,我們隊還沒有Logo吧…”
眾人又發現了華點。
由于成立時間尚短,隊內爭風吃醋的現象嚴重,平時就打得昏天黑地,哪里有精力去琢磨團隊上的事?
如果不是俞汐突然發問,可能許多問題直到比賽賽前都不會被解決掉,容易耽誤大事。
“實在抱歉啊,我給忘了…”
蘇澈承認錯誤,自責道:“小時候一直自己彈琴,沒組過隊,在這方面不是很有經驗…”
“哎,沒關系啦,我們也是第一次的說!”
元瀟走過來,趁機勾肩搭背,給與蘇澈安慰。
“Logo的事好辦,找個設計師以花為主題做一個就OK了。”俞汐道。
“設計師…”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匯向了家貓。
“…好、好的…我盡量做好。”
安晴壓力頗大。
不禁想起,
某人最初說的“哇你是畫師呀!那以后是不是什么都可以找你免費畫啦”的預言…
這一刻,竟然應驗了。
她沒法不畫。
為了蘇澈,她也必須得畫。
“Logo的問題不麻煩,麻煩的是衣服的事。安晴可不會做衣服。”
“是的…那個屬于服裝設計方向,我只是一個畫板繪的…不能混為一談。”
俞汐:“要不,我花錢雇人?”
顧織:“外包可能無法精確理解我們的需求。”
“那怎么辦?大家身邊有認識的服裝設計師嗎?”
問題如同回旋鏢,一圈又一圈的飛回到蘇澈的臉上。
蘇澈絞盡腦汁,思索著自己身邊這雙手可數的人脈。
服裝設計師…
服裝設計…
“嗯?!不對。好像,好像還真有…”
眼前不知為何閃過了一套究極美艷的黑白配女仆裝的幻象,
作為一名資深女仆控的他,驀然回想起,自己在網上似乎認識一位這個方向的大手子。
還是自己的客戶。
空白。
空白是學服裝設計的,而且期末作業的服設我看過,可以說是毫無瑕疵了。
蘇澈回想起,她發過來的長圖照片里,所有的cos服和道具,全是她本人制作,
單憑這個能力,她就絕不是普通選手了。
結合其海外留學的身份…
蘇澈雙眼一瞇——
鏗鏘道:
“我似乎有人選了。”
“噢噢噢——!!”
門外。
舞臺上,最后一個鼓點踩擊完畢,臺下觀眾歡呼舉杯,振奮不已。
拼盤的數字搖滾樂隊實力還可以,雖然少了一個吉他手,也能很機智的用編曲走帶臨時解決問題。
“感謝大家的支持!接下來是我們的友誼合作樂隊——「七彩」的現場演出,大家不要走開哦”
他們的隊長是個聲音陰柔的小男生,打一拳就哭的那種,說話軟軟綿綿,人還挺和善。
此刻兩隊交接下臺,擦身而過時,對方朝著蘇澈投來羨慕的目光。
蘇澈不是很懂,
沒明白自己有哪里值得羨慕。
“恭喜呀…能被張老板選中,成為天籟的主隊…而且,身邊這么多美女,真是太厲害了。”
吉他手欽佩道:“我們會在臺下欣賞你們的表演的。”
“啊。”
蘇澈沒什么反應,
關于主隊不主隊,在他眼里,無非是增加了一些演出機會,并且受到的人際關系限制還不少。
充其量有利有弊,算不上多么順利。
至于身邊都是美女這樣的說法,明顯有失考據。
準確點說,應該是「隊友全員地雷」。
真地雷、假地雷、輕度地雷、重度地雷、實習地雷、表面上裝成不是地雷的地雷。
蘇澈理解在別人眼里的自己光鮮亮麗,鶯燕環繞,
但實際上,這種暴風眼般的修羅場,若是自身沒實力,或者單純有實力卻沒學過“秘籍”,那基本會在三日內四分五裂,全尸都不會留下。
“希望一切順利吧。”
他錯身而過。
時間緊張。
上臺前,與眾女進行了一次頗具儀式感的操作——
6人圍在一起,蘇澈伸出手臂,掌心朝下,
然后是安晴、元瀟、顧織、小小,
最后是俞汐,
六人的手迭在一起,像動漫和音樂劇中那樣,將一直想做的動作給復刻了一遍。
但到了喊口號時,大家卻不知道應該怎么說了,
這方面,也沒提前考慮過。
“第二次登臺,別緊張哦。我們現在已有主場,就把這里當成琴房或排練室就好了。”
蘇澈安撫著眾女情緒,面沉如水道:
“那就…「七彩」二輪演·加油。”
“好!”
“加油!”
“不會給大家丟臉的!”
眾人拿著各自的樂器,心中一沉,登臺而去。
先前的衣服的問題已經解決,蘇澈將任務包攬,決定在下次聯系空白時,反向發布一個任務給她。
雖然,沒聽說過代練給金主發任務的…
但考慮到對方是空白,是女仆裝的擁有者…說不定很喜歡被支配呢?
萬一呢?
想到這里,蘇澈樂了。
距離空白回國來天海還有一個月時間,正好她也完成期末考試的設計了,這段時間讓她把衣服做了,應該非常合理。
他決定晚間留言給她。
眼下,要把最新準備的4個曲子給彈好。
“我們是「七彩」,成立于天海的本土新隊。這是第一次以滿編的狀態參加天籟的演出,「雨空街」,送給大家,希望你們能夠喜歡。”
安晴甜美的聲線環繞全場。
臺上,聚光燈打在主唱腳下,
左側是貝斯,右側是吉他,
左后方是節奏琴,右后方是鍵盤,中后方向是鼓,正前方是主唱。
電子管箱全開,16路調音臺開始工作,
專業的張老板坐在二樓錄音師的位置,現場給這群新生代力量進行錄音調音。
“真帶勁啊,這個隊。”
“不說別的,光是往那一站,氣場和顏值上,就狂碾了方才的隊一頭。”
張老板很喜歡這種「門面感」。
自己開的Livehouse,如果能有這樣的隊伍一直駐唱,恐怕買賣想不好起來也不太現實。
合同已簽,但在蘇澈那邊還保持著緘默。
這是合約里的一條,如果「七彩」主動離開,合約將會被判作即日失效。
而若「七彩」一直在這里演出,那么潑天的好處便會像驟雨一樣襲來。
今天,張老板已經收到了好幾條好友添加消息,
對方全部都是大牌樂隊的負責人或是經紀人,
加自己的目的是未來會“聽安排到這里來演出”。
所謂的安排,當然不是自己去安排,自己沒那么大能量。
他們完全是由早坂那邊支配的,像是沒有感情的音樂傀儡。
包括下一場Live上的那個隊,也全員都是。
“歌姬據說是「靈韻」的。”
“小小年紀就已經出道了,地下轉地上,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張老板見多識廣,心知地偶若能把握住花季,完全可以憑借顏值和才華上升階級。
“但她似乎缺少著什么。”
“如果能像臺上的她們那樣,有著自己的靈魂,就好了。”
隨著燈光亮起,張老板抬起滿是繭子的老手,將音量推子推了上去。
卬——
音箱的嘯叫是最美妙的樂聲之一。
甜美的歌喉在這一瞬清澈亮起。
「遠離既定的平行軌跡 就連天氣預報也不準確了」
「在昏沉的天空中飛舞 只有我的聲音令人難為情」
「就算放學的鈴聲響起 但也因你的側臉所以忽略」
「這已經不是優等生能做得到的事了」…
安晴的唱腔充滿少女的悸動感與青春的活力。
唱著這樣內斂的情歌,于蘇澈干凈完美的吉他律動中,將情緒鋪展而去。
臺下觀眾紛紛被這瞬間感染,身體不由自主的搖擺著,輕輕晃動。
這是情緒傳播成功的證明,也是一個樂隊將節奏臻至完滿的體現。
蘇澈環顧四周,演奏之余還能觀察身邊的隊友。
他所在的位置是主音位,是舞臺的右前。
平行站立的最左側,是顧織。
顧織的貝斯深沉穩重,在換了新琴之后,她的低頻更加扎實,如她本人一樣,給人一種沉甸甸的安心感…
在她身后,元瀟的小臉滿是認真。
曾經的她生怕彈錯,但是很多時候往往怕什么來什么,越擔心就越容易出差錯。
現在的她,已經可以面色凝重的將所有音符奏出Perfect,顆粒飽滿。
她成長了許多。哪怕平日里嘻嘻哈哈,背地里也從不落下修煉,雷打不動的在保持著每天幾小時的練琴。
孩子的努力蘇澈看在眼里,不禁暗暗點頭。
自己的左后方,是俞汐。
學姐今天帶了紅流星。
一直都忽略了她的演奏,但實際上,整個曲子里的弦樂器、鋼琴和PAD鋪底,完全都是她以一己之力搭建起來的。
換言之,「學姐一人,等于10人。」
她演奏時的表情是機械化的,手上音符雖然完美,但卻只是完美,是挑不出毛病的好聽。
蘇澈認為,對于今天的現場來說,好聽固然關鍵,
但對于Mosse大賽而言,要想奪魁,不得不在好聽的基礎上,注以靈魂。
學姐現在,缺少這份「靈魂」。
蘇澈思考著,該如何為她注入這樣的東西。
思來想去,暫時沒有答案。
最后方,是小小。
小小的鼓點永遠不用人愁。
她除了會在排練時動不動就偷瞟自己導致踩錯拍以外,認真打的時候還是很穩健的。
但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同之處…
“不對,她鞋呢?”
蘇澈發現了華點。
眾所不知,一般的鼓手在打鼓的時候,由于雙腳運動的頻率很高,往往需要穿平板鞋或者專業的鼓鞋才能確保發揮穩定,
而一些大師則會選擇只穿襪子或者不穿鞋。
小小今天為了美,穿的是黑色短裙掉色黑絲秘書帶跟鞋。
帶跟鞋就不如她之前穿的平板制服鞋,
所以為了能順利打ACG曲,她把鞋偷偷脫了,擺在了旁邊,
現在屬于只隔著黑絲在踩底鼓和踩镲,相當極限。
那不滑嗎…?
蘇澈不好評價,畢竟也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沒敢多看,
但總之,今天這個鼓槌,多半會染上她小腳的味道。
至于安晴…
“啊…”
“孩子在抖。”
眼見的蘇澈再次捕捉到了些許細節。
只見少女正面是傾情獻聲的狀態,神態投入,音準到位。
但她拿著麥克的另一只手…
則是隨著左右晃動的簡單舞蹈動作,背在身后,腰間的位置,瘋狂顫抖!
不是…
蘇澈知道,家貓這是按捺著超級緊張的心情,在盡可能不表露出來。
昨晚安晴好像一直在練歌,沒怎么睡覺。
白天在練歌之余還莫名其妙的把千日繪撿了起來,開始畫畫了…
仔細想想,也夠拼的…
蘇澈不懂少女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打算和曾經的自己一樣雙管齊下了。
但總之,她的努力也必須要拿出小本子記錄下來,以便回家之后給予獎勵。
大家都很用心。
如果按照這樣的進度進行下去。
應該…
會好的吧?
“會好嗎?”
陰暗角落。
觀眾場地的最深處。
一名穿著黑色皮衣、戴著黑口罩、被中分長劉海遮住了雙目的大叔,從兜里摸出了個防風打火機,對著身邊的小女孩點了點頭。
寵溺道:
“Miya,你在這兒繼續看,我出去抽根煙。”
“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