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地馬拉城。
“米爾頓!卑鄙無恥的小人!!!”
每時每刻,都有情報官員在注視著米爾頓的電視臺——不僅僅是因為工作,也因為那邊的節目確實非常好看。
在米爾頓發表演講的那一刻,阿爾蘇才在電視上知道,自己的敵人組織了一次特種行動,直接飛到了位于洪都拉斯的機場,把他寄予厚望的“決戰兵器”全部消滅在了起飛之前!
兩架負責制空權的F5E,A37和AC130組成的攻擊機機隊負責充當空中的“炮位”,怎么看都能給米爾頓的軍隊造成巨大的損失,讓這支被兩面包夾的“精銳”陷入絕境。
甚至一分鐘之前,阿爾蘇都還在各種布置,還在傳播各種各樣的假消息,傳播各種有誤導性的情報…
他相信米爾頓的情報機構再強悍,也沒辦法在AC130武器安裝完畢之前從這么多情報中篩選出有用的信息,猜出他的“決戰兵器”實際上是好幾種武器組成的攻擊機隊,更沒辦法猜出被隱藏在了正常機隊中,偽裝成C130的AC130。
事實證明,米爾頓確實沒有猜出來。
這個“地獄稅吏”壓根沒“猜”,他媽的直接派了100個人去機場“看”!
阿爾蘇的文官政客思路,在碰到軍閥的時候瞬間失靈,變成了自己逗自己玩的馬戲。
米爾頓在電視上的講話,可謂一記無比響亮的耳光。
更讓人悲哀的是,洪都拉斯那邊居然在事發之后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點通知都沒有,他堂堂盟國的最高領導人,居然還要通過敵軍發表的電視講話,才能得知這么重要的信息!
“馬上給我接洪都拉斯的軍方負責人!”阿爾蘇咆哮道,“一群廢物!連自己的機場都保護不好!”
秘書大氣都不敢出,趕忙撥通了那個電話。
足足過去了30秒,電話才被接通。
對方的聲音里底氣十分不足,有點弱勢的說了一句:“喂?”
“克拉布,你們他媽到底在搞什么?!”阿爾蘇氣的發昏,“別人他媽為什么可以正大光明的走進你們的地盤,把我的飛機炸了,再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克拉布有點無奈:“我們有什么辦法?米爾頓是用民航客機飛進來的,你也知道,我們軍方和政府關系很差很差,別說機場能不能發現什么問題,就算機場能發現什么問題,也是先匯報給行政部門那邊…等這個流程走完,米爾頓早就完成任務走人了好吧。”
“那守軍呢?”阿爾蘇強忍著怒氣,“F5E,空中炮艇…那么多重要的裝備,守軍呢?!”
克拉布對這個軍盲徹底無語了,他幾乎是翻著白眼說道:“拜托…我們這里是大后方,大后方!那我們還有很多重要的倉庫,還有工廠,還有港口,有一大堆高價值的地方,難道我們每個地方都要派遣重兵來把守嗎?機場的守衛不是沒有反抗,但米爾頓派了100個特種部隊過來——他媽的,你又不是沒和米爾頓打過,他的特種部隊跟超人一樣,我們守軍死了多少人?”
“如果我們不派陸軍過來協助你們,那人手可能充足一點,可能會有更多守軍守護機場,可能空中炮艇不會丟,至少不會落到敵人手里…”
“但那有意義嗎?”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不也是因為我們在拼命支援你們?把一場戰役的勝負寄托在一件或者幾件武器上面,這本來就很病態,本來就說明戰場的形勢非常糟糕,沒有今天的失敗,明天也總會失敗的!”
“聽懂了嗎,阿爾蘇總統!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難道我們沒有士兵在你們那嗎,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不應該互相指責,而是要想辦法把這場仗打贏!”
阿爾蘇想著“空中炮艇”現在正在米爾頓的機庫里,想著此時正有一支工程隊和技術專家緊急給這架飛機安裝武器系統,渾身就發涼。
但…盟友說得對,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更讓人恐懼的是,目前正在有一股勢力對他施壓,希望他繼續抵抗,抵抗到底,如果此時出國很可能會被徹底清算…這其中甚至包括了幾位內閣成員!
他們背后究竟是誰,猜都不用猜。
跑不了,那就只能打…
阿爾蘇深吸一口氣,問道:“你還有什么辦法?你們也派遣特種部隊,再把飛機搶回來?”
克拉布白眼已經翻到了天上:“那你知道米爾頓把飛機放在哪個機場了嗎?米爾頓把我們滲透的跟篩子一樣,他才能根據各種戰斗飛機的調度情況猜到我們的機場在哪里好嗎,而你,而我,并沒有這樣的條件。”
阿爾蘇深吸一口氣,決定不繼續在軍事問題上自取其辱,轉過來問道:“既然你們和政府的關系那么差,為什么不干脆想辦法武裝奪權,直接成立軍政府?”
危地馬拉和洪都拉斯,并不是國與國之間的聯合,洪都拉斯的政府可是非常反對的!
這樣的聯合看上去沒什么問題,實際上隱患卻極大——最大的隱患就是,洪都拉斯的國土,并不能成為真正安全的大后方。
從洪都拉斯官方到現在都沒有對米爾頓發起譴責,就足夠看出政府那邊的態度了。
他們有沒有和米爾頓私底下勾結都難說。
“沒有這么簡單,因為民眾也極度反對我們。”克拉布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是1995年,軍隊想要政變上臺,沒有這么簡單,光是國際上的壓力就夠我們喝一壺的。”
“所以說,我們現在可以等死了是嗎?”
“呃…”克拉布顧左右而言他,“至少現在,我們所有機場都暫時拒絕來自恰帕斯州的民航航班了,米爾頓再想靠飛機快速滲透進來,難度會大很多,速度也會慢很多。”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現在你們還能給文官政府壓力,等你們的軍隊在戰場上全部死光,國內那邊你還壓得住嗎?”
兩邊都沉默了下來。
其實,他們兩個人都清楚應該做什么,但也都清楚這么做的代價。
所以他們都不想做,都想推給對方。
洪都拉斯的軍隊想要挽回頹勢,想要釋放更多力量,就必須要掌握行政權力,就必須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進行政變…
反過來,阿爾蘇其實也同樣還有一張沒有打出去的牌。
克拉布終于不再裝傻,他慢慢說道:“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你也還不進行總動員嗎?”
戰爭總動員。
是的,哪怕打到現在,米爾頓和阿爾蘇也都沒有進行總動員。
總動員,是為應對戰爭將全部社會資源和國家力量由平時狀態轉入戰時狀態的戰略舉措,它會最大限度集中人力,物力,財力,科技力,外交資源等等所有一切資源…目標只有一個,獲得戰爭的勝利。
光是想象,都能知道這么做會對一個國家造成多么巨大的傷害。
只要總動員,就再也沒有任何回頭的余地,就相當于一個輸紅眼的賭徒在牌桌上把所有籌碼都推上了桌。
要么勝利,要么徹底輸的一干二凈。
克拉布見阿爾蘇沉默,繼續道:“只有總動員,才能短時間凝聚出力量,才有可能在米爾頓完成對AC130的武器安裝之前,把他的地面部隊擊敗。”
阿爾蘇深吸一口氣:“如果還是失敗了呢?”
“那你至少也還有足夠的力量,繼續向后撤退,只是不再作為一個全國性的政府而存在。”克拉布說道,“你還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等待全面援助的到來,到那個時候,還有一點反攻的勝算。”
“米爾頓有一句話說得對——或許沒有人可以理解他,但現在,所有人都尊重他。”
阿爾蘇在掙扎許久后,總算同意了,但他還是提了一個要求:“我可以進行總動員,但你們那邊也不能完全沒有動作,無論代價有多沉重,你們也不能當一個漏風的后方了。就算不進行軍事政變,你們也必須臨時接管洪都拉斯的行政權力。我們各退一步,否則我們失敗了,你們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想想看墨西哥的恰帕斯州吧,只要擊敗了我,米爾頓必然會報這個仇,必然會把你們橫掃一遍。”
克拉布的聲音在聽筒中消失了許久,最終給出了答復:“好吧。”
一天之后的危地馬拉城。
作為整個國家的首都,作為內戰的前線,幾乎所有人都看了米爾頓的電視新聞發言。
絕大多數人都在討論著這件事情。
其中已經有大部分人等著看政府軍的笑話,少部分人沉默不語持中立態度,旗幟鮮明反對米爾頓的只是極少數。
此時,因為戰爭而失業的很多人,正擠在一家廉價酒館,喝著最便宜的啤酒,討論著決定了這個國家未來走向的大戰。
“哈哈!聽說了嗎,‘地獄稅吏’去洪都拉斯,把那些入侵者狠狠修理了一頓,聽說還搶了一架飛機。”
在很多危地馬拉人口中,幫助政府軍的洪都拉斯軍隊,儼然已經是“入侵者”了。
“唉,戰爭趕緊結束吧…只要‘地獄稅吏’,我們就能結束現在的生活啦。”
“真的嗎…之前不也換過那么多總統,他們競選的時候說得好好的,等真的上臺就把承諾全部當成了放屁。”
“真的。”一個看上去還算體面的男人喝了一口啤酒,“我去過克薩爾特南戈,那里…怎么形容呢,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認為那里是一座歐洲的中型城市,而且秩序要更好。我看到一個工程隊正在修鐵路,很新很好的鐵路。”
“你去過?”有人表示了質疑,“那你還回來做什么窮鬼?吹牛吧?”
現在但凡是有點錢有點關系的,都想辦法逃到米爾頓的地盤去了。
不少人為了到米爾頓的地盤,甚至不惜悄悄到海邊,乘坐木筏乃至干脆游泳過去!
這些人不過去,是因為實在沒有這個條件。
“呵…”男人冷笑,“我變成窮鬼,是因為我的倉庫和車隊都被阿爾蘇搶了!他媽的,最好別讓我拿到槍…”
話音未落,正在播放當地新聞的電視突然出現了變故。
主持人眉頭緊蹙的聽著耳機里的內容,點了點頭。
“抱歉,現在轉播一條緊急新聞。”
幾乎是在同時,酒館里的人聽到了各種緊急警報聲,不光是電視,就連街上的廣播喇叭也都同步響起了這位總統的聲音。
嗚嗚嗚…
刺耳的警報聲,讓大多數人心中都不安了起來。
“全體同胞們,我是總統阿爾蘇。”
“現在是中午十一點,我本應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處理明天的農田水利報告,或是批復孩子們寄來的,關于學校春游的申請。但今天,我面前的文件不是這些——是前線剛剛傳來的戰報。”
“就在昨天,撕裂國家的叛亂分子米爾頓無恥的…”
“他用坦克碾碎了…”
“我今天不是來求大家‘打仗’的,是來跟大家說‘守住家’的。國家已經到了最危難的關頭,所有公民都有義務拿起自己的扳手、鐮刀,鋼筆乃至注射器,捍衛和平,捍衛國家。”
“全體公民,保護你們國家的日子到了…就在今天!”
大部分人還云里霧里,可少數有點見識的人還沒聽完,心中就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這,這似乎是總動員演講?
一旦開始總動員,原本就暴戾的征兵處會如何?把所有資源都投入軍事產出,他們這些沒有相應技術的人會被送到哪里?
總動員,就是所有人都要參與戰斗——不是幫助前線的士兵,就是成為前線的士兵,流浪漢將不可能再存在!
“操,必須跑了!”
一個男人在此時下定決心,要想盡一切辦法,哪怕徒步都要離開危地馬拉城,哪怕翻山都要到索洛拉。
然而,在推開酒館大門的瞬間,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輛裝甲吉普車——帶了一個機槍塔。
槍口正正好好指著他的腦袋。
一名士兵提著56沖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臉,很冰冷的笑道:“總統先生的命令,這個酒館里的所有人,都跟我去征兵辦公室。”
“不跟我走的,視為叛國,就地槍決。”
嗚嗚嗚…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危地馬拉城,響徹了那些仍然被政府控制的地區。
幾個小時后,一輛又一輛破舊的巴士從各個城市出發,朝著前線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