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球內的意識荒原中,五個身影還在緩緩前行,一枚枚意識碎片在他們身旁飄浮搖曳,三十六面體在先祖的脖頸之上緩緩轉動。
他們的手指輕輕碰觸在碎片之上,碎片的邊緣就多出了一圈淡黃色的光暈。
笨辦法!先祖們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機械重復的笨辦法!
幾萬年前他們就厭惡這種毫無營養的枯燥工作,所以提議制造了意識體。
姆大陸毀滅后,每當他們看到島民機械地窮舉意識體的名字,先祖們就想笑,蠢笨的家伙就算擁有了優渥的生活,世界上最豐富的禁忌知識寶庫也還是一群蠢貨。
蠢貨只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此時此刻,他們卻不得不用自己最看不起的笨辦法找出藏在碎片中的橫路敬二。
碎片周圍淡黃色的光暈既是一種標記也是一種禁錮,只要是做過標記的碎片就說明橫路沒藏在里面,之后也無法進入。
就快完成了,先祖們看著面前最后一小半的意識碎片渾身顫抖。
待會兒,等找到那該死的殘次品,控制它后一定要狠狠地折磨它,讓它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
一截黑漆漆的手指悄悄從后方戳戳先祖的肩膀。
三十六面體頭顱能獲得五人背后的視野,無數黑漆漆的扭曲造物站成一排跟在他們屁股后面。
這些造物有的四足行走,有的雙腳直立,有的長著三個腦袋,有的長著五只手臂,每個造物的身體都如此的不協調,就像是造物主開了一堆拙劣的玩笑。
造物們唯一的特點就是,他們渾身漆黑,而且執著于纏著五位先祖,說著莫名其妙的笑話。
我剛剛吞了一條鯨魚,鯨魚又剛剛吃了一只烏賊,烏賊之前困住了一群沙丁魚,沙丁魚在海里永遠圍著磷蝦打轉。
你說說,我胃袋里都裝著什么。”
一匹類似于馬的造物張開了嘴巴,里面探出了一個人類的腦袋,他光禿禿的腦瓜頂上還綻放著幾朵小花。
謎語是從花嘴里問出來的,是的,人類的腦殼上滑不溜丟,沒有五官,頭頂花瓣的中心處卻咧開一張大嘴。
先祖們厭煩透了,原本寧靜有序的意識荒原內變的亂七八糟,混沌意志就像拔不干凈的荒草一樣瘋狂生長。
其中一位先祖朝后揮了揮手,馬一樣的畸形造物瞬間化為黑色的碎屑 “這幫笨蛋猜不出來,哈哈哈。”
花朵崩潰的一瞬間還在放聲尖笑,隨著它的鼓動,身后站成一排的造物也跟著聒噪起來:
“笨蛋猜不出來!”
“五個頭顱湊不出一個腦子,哈哈哈。”
“這地方越來越有意思了,我越來越喜歡這里了。”
畸形造物們有的拍巴掌,有的尥蹶子,有的打響鼻,全都興奮了起來。
“別浪費時間。”
領頭的安菲翁又囑咐了一句,這些出現在意識夢境中的混沌造物是殺不光的,他們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可同伴們就是不聽。
這些存在不會影響到什么,它們只是跟在身后窸窸窣窣時不時搞出一點響動來,它們同樣被意志所驅使,只不過那股意志名為“混沌”。
不能被他們拉下水,得趕快找到那該死的殘次品。
一個排隊的畸形造物消失了,又會有新的頂上來,這次是一個飄浮在空中盤子。
盤子的邊緣長著一圈畸形的器官,萎縮的小手時不時扒拉一下先祖的肩膀想讓他們回頭。
幾分鐘后,安菲翁的一個同伴又忍不住了他猛地向身后甩出一股巨風,可盤子卻沒有像預想的一樣化作黑色的塵埃。
它還是老樣子,懸浮在半空,巋然不動。
“你猜猜,把我掰碎了再組裝起來能出來個什么玩意兒,是人還是動物還是怪物,你快猜猜吧。”
五位先祖停下了腳步,他們都反應了過來,在剛剛一個時間點,意識荒原發生了某種變化。
是混沌的力量更強了嗎?還是說…自己更弱了。
“隱世之島的那些豬玀在搞些無聊的把戲。”
安菲翁的頭顱快速旋轉,他能感受到禁忌法術對荒原的影響。
“加快點速度,不要理會這些混沌造物,它們造不成什么影響。
另外,多注意四周,我不確定豬玀們還做了什么。”
安菲翁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讓人給盯上了,盯上他們的人正是劉永祿!
禁忌儀式完成后劉永祿就發現自己又來到了熟悉的荒原,按照一開始商量好的計劃,四個人分頭行動,劉永祿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沒走幾步就看見了五位先祖。
誒…這五位怎么還開上火車了?后面烏央烏央跟著一大溜兒東西,這是干嘛的?保駕幫閑的?
不像,劉永祿莫名對這些丑陋的造物產生了一股親切感!
哦…他大概其猜到了,這些都是扇子創造出來的混沌意識,他們和驢一樣受到本能所驅使,開始褻瀆整個意識荒原。
那現在自己怎么辦?躲躲?給個不見面?
是個辦法,不過…劉永祿賊眉鼠眼地悄悄觀察著,恰巧就看到了剛才的一幕。
嘿,赫里斯托斯另外一個禁忌法術也生效了,五位先祖的能力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虛弱。
這時候再躲著走可就有點保守了,劉永祿腦瓜子挺靈活,準備富貴險中求!
進了意識荒原找橫路敬二等同于跟五位先祖賽跑,自己跑的快不快不重要,重要的是比先祖跑得快就行。
橫路交給米粒兒他們去找,自己拖住先祖也是大功一件。
劉永祿膽兒也是真大,他蔫不溜丟排到了混沌造物隊伍的末端。
劉永祿能從這些黑漆漆的怪物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這些怪物肯定也能感受到劉永祿啊!
這扇子本來就是他東西!天天不離身,那味兒能不沖嘛!
“新朋友,新朋友,我們似乎在哪兒見過。”
站在劉永祿前面的一個樹企鵝扭過頭跟劉永祿搭話,為何叫它樹企鵝,因為這位上半身是一棵芭蕉樹,下半身是企鵝身子,樹上結了好多果子都是企鵝腦袋。
“多新鮮啊,沒有我就沒有你,我放了屁還拿你扇風散味兒呢。”
“哦,不止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我們的老師!老師好!老師好!”
樹企鵝前面幾個混沌造物聽樹企鵝這么喊,也忙不迭地朝劉永祿行禮問好。
“哎,低調,低調,咱這門派沒那么多規矩。”
劉永祿趕緊雙手下壓。
“老師,您也想耍耍前面這五個大腦袋嗎?這五個家伙都特別討厭,特別固執,我們可想跟他們玩了。”
樹企鵝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這表情劉永祿在驢臉上看見過好幾次,嘖,還真是什么人玩什么物件啊…
“要不?我給老幾位露兩手?打個樣兒做個示范?啊哈。”
劉永祿叫了一個小花臉的板。
“行啊,行啊,太好了,太有意思了,我們都想看看,看看老師是怎么顛倒黑白,胡說八道,亂七八糟的。”
樹企鵝趕緊讓路讓劉永祿夾塞兒,排在自己前面。
劉永祿端詳了端詳樹企鵝,一抬手從它頭上摘下來一個企鵝腦袋,黑漆漆一團在手里嘰里咕嚕直轉。
“疼,疼,這東西長一個挺費勁的,您要想玩,我讓前面那個葡萄衣架給您掰一個。”
劉永祿沒去理會樹企鵝,他想做個實驗。
“你不是企鵝腦袋,你不是企鵝腦袋。”
黑色在劉永祿手中逐漸融化,行,不愧是自己的扇子,用法跟之前差不多。
先祖們還在荒原上逐一篩查意識碎片,忽然有一只小手在后面揪安菲翁的衣領子。
安菲翁最開始沒想搭理他,反正又是混沌意志的畸形造物,不理他不會給自己造成什么影響,理他只會耽誤時間。
可身后這東西突然說了一句話,一下子把安菲翁定住了。
“您好,老先生,您手里這皮…誒,對,就您手里這幅人皮,它是我的,您還我行嗎?”
嗯!?
安菲翁之前不是從意識碎片里掏出來一張橫路敬二的皮囊嘛,此時就攥在手里。
后面這東西說皮是他的?難道橫路敬二被混沌意志搶先一步給同化了?不能啊!當初研究意識體時沒發現他會受到其他神祇意志的影響啊。
這還真是實話,之前姆大陸研究意識體時第一個技術難題就是讓其擁有對抗神祇意志的能力。
否則做出來一東西,說是人造神祇,結果到了真正的神祇面前一亮相,直接讓人家的本源意志同化了,那不是笑話嘛!
所以制造意識體時這些高階祭祀就著重在這方面仿佛做了加強改良。
講道理,橫路敬二是不會被混沌意志的同化的。
可背后這東西…言之鑿鑿,語言也挺有邏輯,聽著跟之前的那些畸形造物不太一樣,安菲翁沒頂住誘惑,還是朝后面看了一眼。
就見后面站著一個黑漆漆的小男孩,身材比例特別奇怪,五短身材,腦袋很圓體積也不小,腦瓜頂上頂著一個…這是葫蘆嗎?
先祖沒見過葫蘆,只在書里看過。
小男孩光著腳,穿著敞懷小坎肩兒,說長得不正常吧,他比之前那些混沌造物正常多了,說長得正常吧,又有點抬舉他。
“你說這皮囊是你的?”
“我的啊,我這…”劉永祿用手指了指自己這幅尊容繼續說道:
“您不會以為我被孕育出來就該是這幅長相吧,少廢話,我勸你在我動粗之前趕快還我!”
嗯?孕育出來?合上了,意識體無父無母就是被制造出來的,那殘次品每次用的也是“孕育”這個說法。
而且聽這位的語氣…挺橫,感覺不是俗物。
五位先祖心意相通,老幾位默默在心里開了個會,商量了商量,很默契地就把劉永祿給圍住了。
可安菲翁還是不放心,他沒從眼前這東西身上感受到橫路敬二的氣息:
“你說這皮囊是你的,那你說說,你是什么時間什么情況給它弄丟的?”
劉永祿受到先祖前所未有的重視,其他混沌造物都在后面歡呼喝彩,劉永祿也不含糊,腆胸迭肚先朝著這些黑漆漆的混沌造物抱拳拱手施了個禮。
“實不相瞞,我不是一般的存在…在下是神祇投影。”
神祇投影?嘶…“混沌之伏行”的神祇投影?可就算是神祇投影也沒有自己到處嚷嚷的,這種情況先祖也是頭一次見。
“我對我們父神那是相當敬仰的,出世以來,我fou過他東西,冒用過他的名姓,打過他主意,弄死過他的信徒。
這種神祇投影你們見過嗎?”
說的基本都是先祖聽得懂的話,除了“fou他東西”有點理解不了。
可…這應該不是橫路敬二吧,先祖們頭上的三十六面體左右搖擺,那意思是聞所未聞,從來沒聽說過。
劉永祿說完就連那些混沌造物也噤若寒蟬,啥意思?這位大人耍過“混沌之伏行”?還不止一次?
嘿,今天算見到高人了。
“就前些日子嘛,嘖,我跟父神開了一個小玩笑,鬧出一點小誤會,沒辦法我就把皮囊給脫了,道理你們也都懂,金蟬脫殼嘛。
趕緊,趕緊給我,我這皮還有用。”
五位先祖聽完之后愣了幾秒,其實他們是開會去了,開完會先祖們默不作聲,轉身,走了!
他們決定先不搭理劉永祿,這東西太邪門,弄不好真是混沌之伏行的神祇投影,此時自己實力受限,還是別跟他過多糾纏。
“老師,您這兩下子有趣是有趣,可…”
劉永祿身后的樹企鵝晃悠著腦袋有點意猶未盡:
“可就是太快了啊,我看這五個老東西沒受太大影響,要不還是我來吧。”
“啪!”
劉永祿扇了樹企鵝一個大脖溜:
“三翻四抖,三翻四抖,上勁兒哪兒有那么快,你先在后面排著。”
劉永祿頭一次試探其實也有點保守,他擔心先祖會貿然出手,到時露餡都是小事,稍微不留神再讓人直接扇飛了。
“看玩意兒吧。”
劉永祿又揉了揉臉拍了拍先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