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偵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符文。
一行金色字跡出現在他的眼中。
除惡者不能自救,面臨被惡鬼殺死的悲慘命運,請助余常正擺脫生死危機,并調查清楚事情背后的真相,徹底根除禍端。
又是一個有點抽象的描述,但是從這描述里李偵還是獲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在他的記憶里,《魔胎》里面的法師就是在開壇做法對付鬼王失敗后被鬼王殺死。
最后一幕就是那位法師逃在一條掛著彩色小燈籠的陰森小路上,和這里的場景完全一致。
所以李偵才認為這里應該就是《魔胎》的世界。
那么現在要救的就是眼前這個法師?
以前召喚他的都是普通人,這次卻是個有法力的法師,讓李偵心中有點怪異。
要是這位法師知道自己在絕望之中沒有召來自己供奉的仙神,反而召來了他這個邪道人物,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恐怖的陰氣在小路上蔓延。
如果李偵再不出手,那這位已經用盡了所有手段的余常正法師肯定會按照原有的軌跡,死在這里。
李偵邁步向前走去,繞過幾棵樹,他出現在了余常正的前路上。
吸血僵尸不急不慢地跟在了李偵的身后。
氣喘吁吁的余常正心有余悸地向后看了幾眼,感受到那追上來的恐怖氣息,心中越來越絕望。
在十二年前,本地一個鄭姓的地產大商請他去主持一場喪事。
在進入鄭家前,余常正就聽說鄭家的這個二兒媳死得蹊蹺。
鄭家的二兒子剛死沒幾天,這個二兒媳也跟著死了。
有人說是殉情自殺,有人說不是那么簡單,事情傳得有點玄乎。
余常正在做法事過程中,震驚地發現鄭家二兒媳的腹中孕育了一個魔胎。
他立馬就認出了那個魔胎的來歷,在魔胎最虛弱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施法把魔胎封印在了女尸的腹中,并且囑咐鄭家老太說,在十二年內不得移動黃符,否則惡魔將會再現。
誰知這事剛到十二年,鄭家就找上門說有人動了符紙,導致鄭家又發生了很多詭異的事情。
余常正感嘆命定如此,便開壇做法準備除掉那個惡鬼。
他知道惡鬼的來歷,也知道惡鬼最害怕的是鷹血,只要被鷹血沾身,那惡鬼就會皮爛骨朽,于是在事先準備了鷹血。
不知道鷹血出了什么問題,等他和惡鬼斗得不可開交,趁機把鷹血灑在了那惡鬼的身上后,卻驚愕地看到惡鬼一點事都沒有。
面對恐怖的鬼王,他再也沒有辦法,只能拖下道袍蓋住惡鬼,給自己創造一點逃生的時間。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生路渺茫。
他之前就壞了那鬼王的好事,再次被被激怒了的恐怖鬼王一定不會放他離開。
事實確實如此,那鬼王一直在他身后窮追不舍,一副非殺他不可的架勢,顯然是非常痛恨他。
一股令他脊背生寒的恐怖氣息已經從身后籠罩而來。
怪異的“嘎嘎”笑聲讓余常正不寒而栗,生出無處可逃之感。
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余常正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去。
要是放在他年輕的時候,也許他還有逃生的希望。
但放到現在,盡管他的法力更加高深,體力卻是大不如前,在打不過的情況下想要逃走也難。
忽然聽到前方響起腳步聲,余常正心頭猛跳。
他驟然停下,看向突兀出現在前方的陰影中的身影。
鬼王來了?
不對。
這不是鬼王!
那身影向前,出現在了彩色燈籠的模糊的光亮下。
余常正看清了走出來的是兩個人。
前面的這人滿臉的陰森,蒼白的皮膚上布滿尸斑一樣的圓斑,脖子上潰爛性的傷口就像是尸體開始腐爛時的模樣。
余常正知道這是個活人,但是這陰森的模樣簡直比他見過的所有的死人還要可怕。
后面那個渾身罩著長袍,戴著斗笠的身影根本就不是人。
常年接觸尸體,余常正不會連尸氣都認不出來。
如果說前面這人的身上是帶有幾分尸氣的人的話,那后面那“人”就全身都是尸氣,沒有一點活人氣息。
余常正不知道眼前這一人一尸的來路,但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兇惡氣息與血腥氣來看,對方顯然不是什么正道人物。
后面刮起了一陣陰風,刮得余常正后背發麻。
他的心越來越沉,正想再找生路,忽然聽到前方那人說道:“余法師,我比后面那鬼王還可怕?”
余常正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
這人一身的陰邪氣,是他從未見過的可怕人物,至少不在后面的鬼王之下,否則他不會連靠近對方都不敢。
但反應過來,發現對方稱呼了他的姓之后,他有些驚疑道:“這位居士…認識我?”
李偵看向余常正后方:“法師再不過來的話,那個鬼王就要追上來了。”
余常正轉頭看了一眼,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小路上。
他一咬牙,小心地向李偵那邊走去。
突然生起的大風吹得兩旁的大樹搖曳不定,發出“嘩嘩”的響聲。
小燈籠被吹得不停地搖擺,地上的陰影也隨之晃動起來,變成了各種扭曲怪異的形狀。
就在余常正走到距離李偵四五米的距離時,一只蒼白的大手從余常正的身后的地面探出。
大手的手臂一直拉長到了一兩米長,一把抓住了余常正的腳踝。
猝不及防的余常正被抓得撲倒在地,驚慌地向后看去,發現自己已經被抓住。
還沒等慌張的他做出什么反應便看到一只突兀出現的白骨手掌,抓在了那只大手的手腕上。
手掌發力,試圖從白骨手掌中掙脫,被白骨手掌抓破了皮膚,留下了一道極長的傷口。
從傷口中卻沒有鮮血流出。
透過皮膚,能夠看到那下面根本就沒有血肉,而是和癩蛤蟆一樣的坑坑洼洼的怪異的東西。
仿佛在這人皮之下,還藏著另外一個怪物。
手掌猛地向后縮回,表面上的皮幾乎完全被白骨手掌上的骨刺劃開。
余常正終于縮回了右腿,手腳并用地爬到了李偵的后面。
再回頭一看,他才看清那個救了他的白骨手掌后面是一個滿臉凹坑,披散著頭發的惡鬼。
從惡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令余常正心頭發麻,幾乎下意識地就要拔腿逃跑,好在他現在仍然是理智占據著上風。
用余光掃過站在李偵身后的那個“行尸”,忽然看見尸體后面的小鬼正在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余常正又被嚇了一跳。
小鬼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噓”了一聲,提醒余常正不要說話。
李偵向前走去。
對面那個人影也在向他走來。
兩人各自停在了一個小燈籠前。
陰風消散,燈籠逐漸恢復了平靜。
光芒與陰影都不再晃動。
李偵看清了對面那人的模樣。
那人看起來非常年輕,看起來不到二十歲,上身穿著有拉鏈的帽衫,下身穿著一件牛仔褲,眼圈泛黑,雙眼呆滯,一看就知道已經被惡鬼附身。
心中的沖動化作了暴戾與殘忍的情緒,讓李偵興奮到了躍躍欲試的程度。
他身上的每一塊血肉都被刺激得跳動了起來。
李偵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有點不對勁。
但是這種不對勁還在可控的范圍內。
人他不能亂殺,一只惡鬼還不能殺嗎?
李偵繼續向前。
看到李偵的剎那,對方的臉上也露出了十分擬人的凝重。
“你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要管我的閑事?”
“退走。”
男人臉色一沉:“你找死…”
白骨手爪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男人的脖子后面,緩緩地抓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忽然扭頭,看向那只白骨手爪。
“砰”的一聲,白骨上突然爆炸,冒出了一陣青煙。
吃痛的麻將鬼把手掌收了回去,身形一閃,出現在了那男人的不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男人。
李偵沒有驚訝。
在劇中這鬼王表現出的能力即使是他也有些忌憚。
直接控制墻壁移動,把人夾死的一幕一直讓他記憶深刻。
麻將鬼雖然能徒手擋子彈,但是也不可能令一間房的四面墻直接向內收縮,把一個人夾死。
類似楚人美那種純靠怨氣來讓人產生幻覺的鬼物,更不能與這類兇殘的鬼物相比。
就在男人把麻將鬼逼退的同時,原先那只抓住余常正的手掌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李偵的腳下。
在余常正喊出小心時,掛在吸血僵尸胸前的鬼胎探出了一只觸須,抓在了那只手。
手掌猛然向下縮回,把鬼胎一起帶進了地下。
這不是單純地把鬼胎拉進地面的泥土中。
一被向下拉去,鬼胎的身體就變得虛幻了起來,好像是被拉進了另一個世界。
李偵沒有擔心鬼胎。
要是鬼胎那么容易就被殺了,提拉帕也不會費那么大的精力來創造它。
那男人的身形閃爍了一下,就來到了李偵的身前,一只手向李偵的腦袋抓來。
在吸血僵尸身上的赤眼蝙蝠在男人伸出手時便睜開了雙眼。
男人的手沒有觸碰到李偵,整個身體便狠狠地向后飛出。
落地之后,男人又在地上滑了好一段距離,直到撞到了一塊石頭上才停下。
他直挺挺地從地上起身,看向了自己破除了一個大洞,漏出了自己藏在皮囊下的鬼體。
他神色大變,身形再度消失在原地。
撲來的赤眼蝙蝠撲了個空,身形一轉,向另一處撲去。
身體還沒撲倒,它那怪異的“吱吱”聲就已經先到了那鬼王的耳朵中。
腦袋突然炸開,變成無頭尸體的男人身形一閃,堪堪避開赤眼蝙蝠的追擊。
在黑夜中,赤眼蝙蝠不僅快,而且沒有聲音,要是換做反應稍慢的人肯定逃不過它的撲擊。
但是這只鬼王雖然附身在普通人身上,卻能斷頭不死,又能像瞬移一樣,直接消失,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單論這種表現力,就比李偵之前見過的那些鬼都要強。
就在這時,一顆顆樹木直接滑動起來,掀開地面上鋪設的石板,擋在了赤眼蝙蝠身前,遮擋住了赤眼蝙蝠的視線。
地上的石頭與枯葉從地上飛起,向赤眼蝙蝠與李偵砸去。
這場面用飛沙走石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眨眼之間,這里就變成亂糟糟的一片。
吸血僵尸上前幾步,擋在了李偵的身前。
李偵瞇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四周。
一塊大石頭突然從地上起飛,向他撞來,被吸血僵尸擋住。
眼睛被糊住的余常正一邊擦眼睛,一邊狼狽地躲開襲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喊道:“這是XZ淫鬼王,非常恐怖,來歷非同小可,除非用鷹血破了它的鬼身,否則很難殺死!”
從那個披頭散發的惡鬼出手,再到那只蝙蝠出現,令余常正吃驚不小。
活了大半輩子,他也算是見識非凡,但是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多恐怖的鬼物出現在同一個場合。
這些鬼物要是出現在普通人面前,隨意一只都能造成巨大的傷亡與恐慌,現在卻各施能力,斗成一團。
雖然看起來這男人控制的鬼物占據了上風,但是知道那只鬼王來歷的余常正心中其實不怎么樂觀。
這鬼王要是那么好殺,也不會一直活到現在。
一身咆哮震得余常正身體發麻,強大的煞氣撲面而來,讓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抬頭一看,發現那只“行尸”頭上的斗笠已經掉下,正在仰天咆哮。
好似無窮無盡的煞氣從它身上散發而出,令本就漆黑的夜空變得更為昏沉。
這恐怖的煞氣破開了縈繞的陰氣。
那些飛在空中的石塊與枯葉一一地掉回了地上。
看見那僵尸滿嘴獠牙邊的若隱若現的白毛,余常正哪里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行尸”,而是一具恐怖的白僵!
已經感到麻木的余常正沒有覺得震驚,反而在心中產生了一種奇怪的理所當然的情緒。
之前那只惡鬼,和那邪物都那么恐怖,要是這僵尸僅僅是普通的僵尸,眼前這人可能也不會帶在身邊。
忽然看到那鬼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那個男人和那只白僵的身后,伸手刺向了男人的背心,余常正臉色大變:“小心后面!”
這人的手段雖然邪門且恐怖,但是自身未必經得住鬼王的一抓。
就像他自己,也算是有些修為的法師,但是開壇不成后,就只能狼狽逃命。
要不是有這人擋住了鬼王,剛才被抓住腳后他必定已經死了。
剛看到了希望的余常正又陷入了絕望中。
更令他絕望的是,要是這人死在鬼王手中,那這一堆鬼物要是從這里跑到鬧市區…
那場面簡直不敢想。
但是出乎余常正意料的是,那人竟然沒有被開膛破肚,反而是鬼王像是被定在了那里,動彈不了絲毫。
隨即他就看到鬼王的胸膛以上突然爆開。
大量的稀泥狀的黑色液體四散而來。
從地下伸出一只觸須,抓住了鬼王的一只腳,一張獠牙密布的嘴隨即破土而出,一口咬住了鬼王的一只腳。
赤眼蝙蝠飛撲而來,落在了鬼王的殘軀上。
除了吸血僵尸之外,麻將鬼、小鬼和那只餓了不少時間的鬼臉蛾母都去分了一杯羹。
李偵轉頭看向鬼王的殘軀。
無論是鬼物,還是與他交手的人,凡是有點智商的都會以為他靠的是鬼物和邪物,只要近身就能殺了他。
其實他在某種程度上比鬼物還要可怕得多。
一旦近身被他的元神抓住,那這些鬼物除非強得離譜,否則根本沒有生機。
他之所以沒有讓自己的元神直接出竅,除了擔心元神受傷之外,就是擔心這鬼王以特殊手段直接傷他的肉身。
而現在這鬼王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上,那他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
只要定住這鬼王,那這鬼王就只有被鬼胎等邪物給分食了。
但是殺了這只鬼王,李偵心中的暴戾沒有絲毫的減少,反而更盛。
“呸,真難吃!”
從眾的小鬼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口,剛一吃下就滿臉難受地把嘴里的殘渣都吐了出來。
腥臭的粘液把它的牙齒都染成了黑色。
赤眼蝙蝠也只吃了幾口就不再吃。
只有餓急了的鬼臉蛾母和生冷不忌的鬼胎一直在吃鬼王殘軀。
“淫鬼王死了?”
余常正震驚地看著地面上的殘軀。
他的身上也濺上了一夜黑色的粘液,刺得他有些惡心,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鬼王殘軀上。
李偵皺眉道:“奇怪,好像沒死。”
他只是用元神重創了鬼王,真正殺死鬼王的是鬼胎等鬼物的分食行為。
但是無論是鬼胎,還是赤眼蝙蝠都沒有傳來吞噬了鬼王的反饋。
除非這鬼王根本就沒死,否則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聽到李偵的話,剛生出逃出生天的僥幸心理的余常正臉色一變:“不好,肯定又有新的魔胎誕生!唉,這鄭家到底在做什么!”
“魔胎?”李偵看向余常正。
余常正臉色難看地解釋道:“這鬼王叫做啖精氣鬼王,又叫淫鬼王,來自XZ,最喜歡淫人婦女,一旦有人懷上它的魔胎,就算把它打成了灰,它也能從魔胎中復活,且變得比之前更為可怕。”
李偵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這電影的名叫做《魔胎》,但是魔胎在電影里面根本沒有占多少篇幅,他在看電影的時候就沒明白電影和魔胎有什么關系。
要是事實是余常正所說的這樣,那魔胎就算是那惡鬼的一種邪門手段。
難怪那惡鬼能夠活那么久。
余常正又嘆了一口氣,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對他虎視眈眈的鬼胎,猶豫著對李偵說道:“這位居士認得我?”
李偵敷衍道:“余法師名氣不小,我當然認識。”
說完,他撿起地上的斗笠戴回了吸血僵尸的頭上,裝模作樣道:“我只是恰巧遇見余法師被這鬼王追殺,現在問題既然解決了,那我也該走了。”
小鬼回了吸血僵尸的背后。
鬼胎與赤眼蝙蝠也回到了吸血僵尸的身上。
余常正連忙喊道:“那鬼王恐怕還要大開殺戒,居士走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偵搖頭道:“鬼王殺不殺人和我沒有關系,我遇到法師,隨手救了法師一命,對法師是大恩,法師為什么還要求我去做其他事情?”
“不管居士是什么人,我都對居士感激不盡。”余常正嘆息道,“按理說,我沒有什么資格對居士提出要求,只是這事涉及太多人命。”
“這鬼王實在是恐怖,居士也看見了,要是再生一次,除了居士外,我認識的人里面恐怕沒有人對付得了它。”
李偵看向余常正。
余常正有點尷尬道:“居士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幫居士去做,就當是請居士的報酬。”
他以為對面這人那么恐怖,應該沒有什么事要請他做,卻聽到對面那人說道:“什么事情都能做?”
余常正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害人的事情就行。”
到了這個時候還管什么正邪,只要請到人去阻止那只鬼王殺人就好。
其實除了眼前的人,余常正也沒有別的人可請。
他自己都差點被鬼王弄死,常與他交流的幾人的法力還沒有他高深,不可能對付得了鬼王。
眼下這人雖然看起來兇惡,但終究救了他一命,而且這人的手段很厲害,連他都看不出來路。
要是能請這人殺了鬼王,那自然是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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