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魯陽城糧倉外。
初陽的陽光下,黑色的灰燼飄蕩在空中,空氣中彌漫著糧食與尸體燒焦的味道。
一場爆炸導致的大火,讓堆放了兩千斛粟米的糧倉化為了一片焦土,不少的韓王宮禁衛和白甲軍正在清理穿插在殘垣斷壁之中,被燒焦的房梁還在冒著白煙。
渾身沾滿灰土,頭發有些散亂的韓非蹲下身子,將黑灰之中的燒的半黑的糧食撿了起來,又站起了身子。
田猛站在韓非身后不遠處,目光平淡的掃視著眼前的一切。
看著眼前火災之后的慘敗,韓非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意,握著半焦糧食的手也緊緊握住了。
這些糧食是他拯救南陽,拯救韓國的資本,現在卻被人一把火燒為了灰燼。韓非并不在意糧食被燒毀后,自己該如何面對憤怒的韓王安,他在意的是該如何面對南陽的百姓。
“九公子,根據統計兩千斛粟米搶救出來的只有不到百斛,剩下的.”
韓王宮禁衛的校尉咽了咽口水,神色黯然,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如何將結果告知韓非。
“我知道了,糧倉被襲擊的事情和你們無關,看守人員看清楚襲擊之人的樣貌了嗎?”韓非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
“經過幸存士卒的描述,襲擊糧倉的人只有一個人,衣著和正面襲擊糧倉的人一般無二,只是那人形態如同鬼魅,不僅可以攀墻懸柱,甚至他的頭可以旋轉而不死。”
“士卒們因為畏懼,而不敢靠近,擔心觸犯鬼神,這才導致被歹人得逞。”
禁衛校尉低著頭不敢去看韓非,在提及骨妖之際,眼中也露出了驚恐之色。
頭旋轉一圈而不死,在這些普通人的眼中的確與鬼神沒什么區別了。
“頭旋轉一圈而不死?”
韓非轉身看向禁衛校尉,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他可不相信鬼神之說。
在韓非看來,一切的裝神弄鬼都不過是別有用心之人用來遮掩什么的,當初鬼兵劫餉是這樣,而焚燒糧倉的兇手也是如此。
“不是夜幕的人,傳聞趙國有殺手,名曰骨妖,天生骨骼與常人迥異,修煉了一身“陰柔無骨,肝腸寸斷”的獨門絕技。曾經在太行山一帶做獨行殺手的買賣。”
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衛莊的身影隨后也出現在了韓非身后。
見衛莊突然出現,一旁的田猛當即便警備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這位鬼谷縱橫之一的橫劍衛莊。
哪怕衛莊在天下七國和江湖之上的名聲不如蓋聶的秦王首席劍術教師響亮,但畢竟背負著鬼谷縱橫傳人稱號,其他人想要不知道都不行,只是很少有人見過衛莊的真容罷了。
衛莊也察覺到了田猛的視線,余光掃了對方一眼,在看到對方胸前的五星珠草之際,目光不由得停留了一下。
“農家的人?”衛莊冷聲問道。
“在下農家田猛,奉我農家俠魁之名,昨夜特地來協助九公子守護糧食。想必這位便是傳聞中的鬼谷縱橫之一吧,幸會幸會。”田猛神色平靜的拱手說道。
衛莊依舊維持著自己高冷的形象,只是點了點頭,便看向了韓非,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似乎在詢問韓非田猛說的是否是真的。
“昨夜田猛大俠的確幫了大忙,否則翡翠虎派來的那些殺手,單靠禁衛還真不一定能擋得住。”
韓非微微點頭,轉身對著田猛輕笑著說道 “田猛大俠,不要怪罪,衛莊兄性格便是如此。”
“早就聽聞橫劍衛莊的名聲了,九公子不必擔心,既然這里的事情結束了,我也該回去向俠魁復命了。”田猛看了一眼衛莊后,臉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容,開口說道。
“多謝您昨夜的幫助,請替我感謝一下俠魁,改日我定然會親自拜訪。”韓非拱手說道。
“九公子放心,話我定然會帶到。”
田猛拱手還禮后,轉身便帶著農家弟子離開了。
等到田猛等人離開之后,衛莊的神色變得有些沉重,開口說道 “昨夜天澤突然出現在城外的軍營之中,他和驅尸魔牽制住了我和流沙,其同伙趁機焚燒了軍營中的糧食。”
“你那邊也出現了問題啊,骨妖應該是翡翠虎花錢雇來的殺手,只是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真正藏匿糧食的地方的。”
“而且他又是如何脫離了禁衛的包圍,并一個人點燃了整個糧倉,昨夜的事情很值得深思啊。”
韓非若有所思的沉聲說道。
“你是懷疑他嗎?”
衛莊看向被燒的只剩下一片焦土的糧倉,冷聲問道。
韓非自然知道衛莊口中的他指的是許青,其實他心里也懷疑昨夜的種種是許青在背后推動,但根據他得到的情報羅網并沒有任何行動,和許青有關的勢力也沒有在南陽出現,甚至許青本人都在新鄭。
若是強行將這件事和許青聯系起來,一沒有任何線索,二來也沒有直接的證據。
但若是徹底排除許青的嫌疑,韓非也是做不到的,畢竟許青來到南陽這件事本身就是很值得讓人懷疑,而一個別有用心的人來到南陽,在離開之后南陽又發生了兩場大火。
直覺告訴韓非,這一切定然是和許青有關的。
“直覺告訴我是,但現實告訴我,一切又和他沒有關系。”
韓非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是有了。”衛莊沉聲說道。
韓非沒有回答,臉上露出思索之色,眉心緊皺在一起,在腦海中推演了一番南陽最近的情況。
然而思索了良久,他始終都沒有找出能夠證明許青是兩把大火的幕后元兇的證據,甚至都沒有找出對方和兩個火有關系的證據。
“也許是我們多疑了,許兄說到底也是醫家和道家的人,他那顆心懷蒼生的仁心,應該不會做出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韓非輕聲說道。
衛莊看了一眼韓非沒有說話,他不同于韓非,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
只是他也不明白許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相較于追尋原因,我們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糧價的問題,你和翡翠虎之間的賭約,只剩下了兩天了。”衛莊說道。
“這些糧食只是引蛇出洞和穩定后續的資本,只要子房那邊不出問題,賭約我便不會輸掉。”
韓非輕嘆一聲,臉上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開口說道。
真正要打下糧價,靠著他買來的糧食和軍營中的軍糧根本不夠,所以韓非真正的殺手锏一直都是新鄭云集的各國糧商。
“不要太樂觀了,昨夜的事情背后是有一只大手在推動,子房那邊不會太過于順利的。”衛莊提醒道。
“我知道,所以南陽這邊交給你了,我準備返回新鄭去見一見許兄,順便幫一幫子房。”
韓非輕嘆一聲,轉身便朝著后方走去。
衛莊環視了一眼四周后,便跟著韓非一起離開了。
新鄭,韓王宮。
百香殿的大門依舊緊閉著,馨兒端著兩份吃食走了進去,然后便滿臉羞紅的走了出來。
回想到自己在百香殿內看到的場景,馨兒的臉便紅的像是紅蘋果一般,輕啐一聲后,心中說道 “呸什么正人君子,衣冠禽獸!”
而百香殿內,殿內懸掛著秋千之上也殘留著的一些水漬,正順著木質座板滴落下來,打在青石地板上發出微弱的聲音來。
地上隨意丟棄著各種衣物,黑色的絲襪、白色的褻衣、長裙等等,一雙黑色高跟鞋倒在床榻邊緣,一只沾滿不知道什么東西的絲襪正搭在上面。
床榻之上,潮女妖柔情似水的看著許青,將切好的瓜果送入躺在自己懷中的許青的嘴中,這幅樣子看起來哪里還有夜幕四兇將之一的狠辣心機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個賢妻良母。
而許青一邊享受著潮女妖的投喂,一邊看著手中的情報。
“蓑衣客的消息倒是快,韓非買來的糧食和翡翠虎的軍糧都被燒了啊,想來韓非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許青將布帛丟在一旁,撫摸著潮女妖的大腿,又用力捏了兩下。
潮女妖風情萬種的白了一眼許青,輕輕對方的爪子拿開,疑惑的看著許青問道 “這些是你做的嗎?你是怎么做到的?”
蓑衣客送來的情報,潮女妖是最早看到的,在看到南陽兩把大火的結果后,潮女妖第一時間便懷疑是許青令人做的,只是潮女妖也和韓非衛莊一樣,不清楚許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我只是賣出了幾個破綻,將某個人引誘到了南陽,并利用他們完成了一切。”許青輕笑著說道。
任憑韓非怎么想,許青有十足的把握讓對方抓不住把柄,畢竟他和農家的關系僅限于那幾個人知道,只要田光不說出去,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更何況他真的沒有讓羅網動手,而他自己也沒有動手,一切都是和他“沒有關系”的農家在背后出力罷了。
而且要燒糧食的人是熊啟和田光,他只是順著二人的想法將一把火變成了兩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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