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太陽系的局勢太復雜了

　　完成了對波江文明的慶生之后。

　　“您要在波江座ε星待多久”三艘燈船圍繞著加加林雀躍著。

　　加加林思索片刻：“按照慣例，我會在波江座ε星待上一百個行星公轉周期，如果流產節提前誕生，我就會離開——你們知道的，誕生節和流產節只能存在一個。”

　　燈船們在這短短一會，已經完成了對整個波江星的掃描，知曉了這個新生的5B級文明的文明特色和文化。

　　燈船A對加加林說：“可是，加加林，波江文明是典型的‘共享思維’，這樣的文明對于虛擬世界有著很強的抗性，燈燈們都不認為波江文明會出現‘流產節’，她們對探索宇宙有著很強的欲望。”

　　加加林搖頭：“流產節是多種多樣的，虛擬世界結局，賽博朋克結局，極端資本主義結局，資源枯竭結局，內斗衰亡結局，環境崩潰結局，老齡化結局，意識形態癌變結局，都可能導致流產節…文明千千萬，大過濾器也是千千萬，大多數文明都會倒在某個過濾器前，波江文明太年輕了…”

　　加加林看向腳下的鐵餅星球：“因為吞食者的原因，波江文明的資源其實很薄弱，如果不能在資源耗盡之前獲取前往其他恒星系的航行能力，波江文明很容易走向生態崩潰后的自然衰亡。”

　　波江座ε星星系由一顆恒星、一顆行星構成，因此杜絕了波江文明獲取其他行星資源的可能性。

　　像太陽系這種豐富多彩的恒星系，這個開局放在宇宙中也算的上是“天胡開局”了。

　　燈靈們注意到加加林提到了吞食者。

　　燈靈問：“我們掃描了波江星的歷史，關于吞食者的信息似乎很復雜…這是個黑森文明嗎？”

按理說，黑森文明一旦發起黑暗森林打擊，那就是奔著亡國滅種去的，怎么還能讓波江文明在殘存的資源中重新發展出來呢　　加加林搖頭：“噢，這倒不是，吞食者文明前身龍蟻共生文明破殼出生的時候我也在場，那次的破殼很有趣，那個星球第一次登上太空的是一只螞蟻。”

　　說著，加加林變成了一只螞蟻的樣子，穿著米粒大小的白色航天服。

　　加加蟻說：“雖然后來共生關系破裂了，但其中衍生出來吞食者文明我也一直在關注，這是一個流浪文明，在6000萬年的流浪史中，沒有發起過任意一次黑暗森林打擊，重復著吃飯、流浪、吃飯、流浪的循環，而且一般不會吃干凈，會特意留一點殘渣和一點生命的種子。吞噬者文明雖然也因此毀滅了不少生命，但卻不符合黑暗森林文明的特征，反而是黑暗森林中的逃荒者，利用流浪躲避著針對恒星系的黑暗森林打擊。”

　　加加蟻變成了加加龍，隨后又變成了加加林。

　　“這樣啊…”燈靈們恍然。

　　弱肉強食與黑暗森林是兩碼事，如果一方文明是為了‘吃’，而對其他行星發起吞食，這種行為反而不會招致碳基聯邦下屬光海文明的阻攔和報復。

　　沒辦法，宇宙文明的生態千奇百怪。

　　碳基聯邦也不可能一刀切。

　　正如人類也不可能立法禁止獅子老虎的野外捕食一樣。

　　“您對吞食者文明似乎很清楚。”燈船又說道。

　　加加林點點頭，“我差不多每隔1000銀河年（一千萬年）就會到訪一次大環，這也是聯邦要求的，不止是我，許多高級文明個體都曾經到訪過大環，畢竟這個環深受‘神明’喜歡…唉，強如碳基聯邦，也要和神級文明打好關系呀。”

　　神明。

　　這個詞匯距離燈靈們還是太過遙遠了。

　　燈靈們從未見過神，但卻能聽出來加加林語氣中的無奈。

　　燈船A問：“那…加加林，你們知道吞食者文明在哪里嗎我們想要去找它們，讓他們還一點資源給波江文明。”

燈船B：“或者我們自己去挖點水送給波江星　　燈船C：“那不行，聯邦明令禁止不能干涉低級文明發展的，但是讓吞食者自己歸還的話就不算違規了。”

　　三艘燈船齊齊問道：“所以說吞食者在哪”

　　加加林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地球的方向，說道：“不要問了，你們就是一群沒長大的小燈，天真又幼稚，知道太多對你們沒好處。”

　　燈靈們很不服氣。

　　但不服氣也沒用，在加加林面前，這群會發光的小玩意兒和人類眼里面養的小貓小狗沒區別。

　　燈靈們的想法其實反映了一個問題。

　　碳基聯邦規定，在無外力干擾的情況下，如果一個文明在發展中自然消亡，碳基聯邦并不會施以援手，哪怕是燈靈也不敢違背禁令。

　　過度干涉每一個文明的發展，哪怕文明能成長起來，也只會成長為一個先天不足的畸形文明。

　　只有能憑借自己的本事發展至6A的文明，才可以接受碳基聯邦幾乎無限的的資源供應、技術供應，從而一步登天。

　　在正常情況下，碳基聯邦甚至不會讓6A級以下的文明知曉‘碳基聯邦’的存在。

　　如果文明在發展至6A之前，文明就因各種‘大過濾器’自我走向消亡，那么碳基聯邦也只會默默看著。

　　黑暗森林戰爭被禁止了，但正常的星際戰爭并沒有被一刀切，如果是兩個低級文明為了爭奪資源而相斗，那么碳基聯邦也不會過多干涉。

　　當然，在銀河系中有相當多的低級文明悟出了黑暗森林法則，可惜當他們廣播敵對星系的位置時，等來的不是打擊，而是附近高級鄰居們的圍觀。

　　這種情況下還度不過文明自身的劫，那也只能歸咎于命運了。

　　——事實上，一旦文明發展至1A階段，擁有光速航行技術，就很難自我消亡了。

　　但也有例外。

　　比如有的1A文明，突然悟到了‘黑暗森林法則’，隨后在極度恐慌下對自己的恒星系實行了慢物封鎖，形成黑域，去踐行安全聲明。

　　這種情況下，該文明會被碳基聯邦視為“消亡”。

　　而有的文明在發展至2a或者3a時會將整個文明裝進光速飛船中，利用相對論的時間膨脹效應，朝著宇宙的時間盡頭飛去。

　　這種被命名為“末日族”的文明，同樣也會被碳基聯邦視為“消亡”。

　　這種級別的文明因無法找尋自身存在的意義，被虛無主義所裹挾，試圖從宇宙的終極末日中死去，從而無法邁入6A級文明的門檻，那么自然也不是碳基聯邦所要找尋的“同路人”。

　　能走到6A級，說明文明已經度過了自身的哲學性難題，也沒有掉入虛擬世界的幻境和技術停滯的陷阱，展現出了極強的文明發展性，這才會被碳基聯邦所接納。

　　6A對于文明來講，并不容易。

　　據碳基聯邦統計，在B級文明發展成6A級文明的概率大約是百萬分之一，C級文明發展成6A級文明的概率則低至億分之一。

　　背對著加加林，三艘燈船擠在一起偷偷商量著什么。

　　加加林懶得偷聽。

　　燈船A：“節日族一般只負責記錄節日，他們連前線的戰爭都不參與，估計也不能指望加加林去把波江星搬走，他只有一個人，做不到搬恒星的。也就是說，我們還是得找家里的大人們過來搬恒星。”

　　燈船B：“這里距離戰場太近，前線傳來消息稱硅基帝國的艦隊正在沿著隔離帶往獵戶座支臂轉移，隨時會穿越臂間間隙，把戰火燒向這里。”

　　燈船C：“稍等，我給聯邦傳個信息，看看大人們怎么說。”

　　3C、5B、6A是碳基聯邦對于低、中、高級文明的分界線。

　　C級文明的星球，直接一個‘逃生通道’運走就行，轉移過程中可能會導致星球本身內的次生災害，但3C級文明一般‘不記事’，長大了也想不起來，痛苦只是一時的。

　　但5B不行了，見識過星空的文明，必須將整個恒星系都原封不動的搬走才行，而且要竭力避免5B級文明發現自己的恒星系正在被“搬走”的事實。

　　一個5B級文明的存在，已經超過了這幫小燈孩的應對能力。

　　燈船A：“泡世界文明沒聽說過啊，很強嗎？”

　　燈船C：“10A呢！比我們強太多了。”

　　燈船B：“這句‘要看具體情況’是什么意思”

　　燈船C：“不知道啊…反正聯邦議會就回復：‘波江座ε星星系歷史源遠流長，周遭關系錯綜復雜，文明生態比較豐富，如果要施行救援，在過程中也要注意星際影響，考慮到特殊因素，要慎重的處理…（此處省略大量內容），總之，燈靈文明的下屬救援小組，不必將精力浪費在獵戶座支臂末端，可以離開此片星域…’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三艘燈船齊齊陷入沉思。

　　良久，燈船A有些疑惑：“奇怪了，聯邦怎么措辭那么慎重”

　　燈船B：“聯邦甚至在催促我們趕緊離開這里”

　　碳基聯邦的霸道是根植燈靈內芯的，連打硅基帝國都是一句話的事，如今議會竟然因為是否轉移波江文明，回復了如此一個長篇大論。

　　三艘燈船商量完畢之后，齊齊飛到了加加林面前。

　　燈船A：“我有一個問題。”

　　加加林面帶微笑：“請說。”

　　燈船A：“你們節日族只關注文明自身的是否消亡，但如果，在你的觀察期間，該文明遭到外力打擊怎么辦”

　　加加林：“你們是說這個”

　　加加林的掌心出現三團漆黑的宇宙空間，三顆以0.99倍光速飛行的質量點，在不同的方向射向波江星，發射距離從10光年至100光年不等，全都是打向波江座ε星的。

　　其中包括那名年輕歌者所發射的光粒。

　　“光粒！”三艘光船同時發出了憤怒的紅色光芒，尤其是燈船A，海母文明的毀滅猶歷歷在目，恨不得立刻就把這些罪魁禍首揪出來打死。

　　加加林掌心一攥，三枚光粒盡皆被突然出現的虛空反粒子直接湮滅。

　　至此，這一輪黑暗森林打擊被終止了。

　　加加林說：“你們知道的，這里是鄉下，按照慣例，我會對新生文明進行一個為期100行星公轉周期的保護，在此期間，所有針對波江文明的打擊，我都會處理掉。”

　　燈靈們齊齊高呼：“可怎么會有三顆光粒這也太多了！”

　　加加林無奈：“這個…沒辦法，這個文明在十個行星公轉周期之前，通過恒星信號放大效應，對全宇宙廣播了自己的位置…隨著信號飛的越遠，所遭受的黑暗森林打擊也會越多。不過我已經采取行動了，我暫時關閉了波江座ε星的信號放大能力，并對已經發出的恒星級電磁波進行了削弱，這些電磁波最多再飛行20光年就會模糊失真，在此期間，所有基于電波內容而發射的黑暗森林打擊都會被我攔截。”

　　三艘燈船面面相覷。

　　燈船A：“這治標不治本，我去清理它們，氣死燈了。”

　　燈船B：“我也去。”

　　燈船C：“還有我。”

　　加加林叫住了他們，“別去了，沒必要浪費時間，這里有我，你們趕緊離開這吧。”

　　燈船A頓住了，它轉向看著加加林：“你怎么也在趕我們走”

　　加加林眨了眨眼，果然，聯邦也在催促這群燈靈離開此處。

　　和這群一無所知的小燈不同，只有加加林知道目前這里局勢有多么復雜。

　　以波江座ε星10.5光年外的太陽系為中心的焦點正在形成，光是在太陽系，就潛藏著一位貓神、熵平光珀、理想黑體傳感器，而相距不遠的死線里，還有被困住的正五面體、絕對剛體、半片鏡子。

　　四年前的那場神戰帶來的后續影響還在發酵。

　　關于神的消息還遠不止如此，近期銀河系之外的神級文明也大量抵達銀河系，光是加加林知道的就有魔方文明神級個體、真理文明神級個體，盡管他們都自稱是‘光明海洋’，但碳基聯邦還是承受極大的壓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消失了數萬銀河年的老上帝重新出現在了碳基聯邦，如同一根定海神針，讓碳基聯邦有了些許底氣。

　　但隨著第二名、第三名老上帝的出現，碳基聯邦就又有點繃不住了，碳基聯邦也沒想到自家的上帝居然都活著…而且看樣子在神級文明中地位還不低。

　　這些上帝也給碳基聯邦帶來了大量的可觀測宇宙之外的情報，關于思想者沉睡的線索越來越多的指向了那片詩云，由于無神敢進入這片詩云，于是神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將目光放在了恒星意志被打死的地方。

　　即太陽系與三體星系的中央死線。

　　太陽系，三體星系，以及在這之上的兩個弱小文明，就這么突兀的暴露在了眾神的視野之下。

　　至于暗處的敵我未明的神明，那更是不計其數，此時銀河系所聚集的神級個體數量，很可能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加加林作為聯邦1S級文明高級個體，有幸得知了這錯綜復雜的情報。

　　所有神明都在等待新的‘變量’發生。

　　而最大的變量，顯然就是銀河系正在爆發的碳基聯邦與硅基帝國的總決戰了。

　　根據前線傳來的信息，硅基帝國的艦隊在節節敗退中開始尋找突破點，戰線沿著隔離帶鬼使神差朝著獵戶座旋臂末端開始偏移。

　　碳基聯邦有意將戰場核心從獵戶座旋臂末端引開，以避開太陽系的方向，甚至專門部署了艦隊進行阻擊，但阻擊并不順利。

　　硅基神隨時都可能通過恒星蛙跳的方式進入獵戶座旋臂，低溫藝術家同樣已經做好了阻擊硅基神的準備，雙方的坐鎮神明正在緊盯著對方。

由于雙方均已進行了全面動員，碳基聯邦已經無力控制戰爭的規模和范圍，戰火在不受控制的往靠近獵戶座旋臂的方向燒來。其中太陽系距離戰場邊緣的最近距離已經不足1400光年　　除此之外，老上帝的養老飛船也即將抵達太陽系。

　　老上帝的養老飛船更是牽動了碳基聯邦大量的注意力。

　　這讓加加林有一種荒謬的錯覺，好似整個宇宙，所有勢力都在被獵戶座旋臂末端——更準確的說是太陽系“吸引”似的。

　　甚至加加林懷疑自己也是這個大漩渦的一部分。

　　更甚至，在拋去這些神級個體與碳硅雙方的宇宙戰爭之外，那些本地的黑暗森林文明也沒有消停下來。

　　似乎是燈靈文明消滅邊緣世界文明所引起的連鎖反應，歌者文明的領導者‘永恒之歌’竟然不知死活主動的朝三體星附近的那根死線湊去…

　　而波江文明的對外廣播，更是為這片星際火藥桶丟了個火星子，雖然沒炸，但也很可怕了。

　　越來越多的歌者文明飛船開始執行“收縮”戰略，選取定居點并展開安全聲明，而看樣子有一支歌者文明飛船居然將定居點選在了太陽系附近。

　　這種詭異的局勢變化讓加加林完全不敢妄動，以至于眼皮子底下的黑森清理船都沒有出手，只是攔截了那些光粒。

　　他擔心自己的出手，會引起新一輪的連鎖反應。

　　但燈靈們顯然不知道這些。

　　燈船A又問了一遍：“你怎么也在趕我們走”

　　面對燈靈們的質疑，加加林沒有過多解釋：

　　“這片星域是我負責的，你們去搜救其他文明吧。總之，不允許在接近波江座ε星附近50光年的位置，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加加林摘下航天頭盔，對燈靈們做了一個兇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