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頷首道:“他要回家,誰也攔不住他。”
衡道:“我挺希望劉肥在咸陽任職的,他其實很懂治理之法。”
“嗯。”蕭何頷首。
劉肥年少時就來到了關中,跟著蕭何。
生活在一起,就算是不用蕭何教,劉肥也是眼看著蕭何治理渭北的,加之他在潼關通過考試后,又在太學府任職。
衡嘆道:“當初父皇下令改制選官制,此事爭論好幾年,今年才有了結果,將其改稱為科考,將考試分科。”
“公子也知道,科考對劉肥而言不是難事。”
衡道:“我與他一起讀書的,他的學識如何我自然清楚。”
蕭何拍去手上的泥,他面帶笑意,“我也不知道他以后怎么打算。”
劉肥策馬再一次從潼關城而過,第二天的天亮時到了函谷關。
見有人來盤問,劉肥拿出自己的夫子令與軍中的令牌,這里的守軍很快就放行了。
見到站得筆直的守軍,劉肥在秦軍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敬意。
出了函谷關,劉肥又見到了馳道上正有一隊隊行人,或三人或五人的走向函谷關。
劉肥牽著馬聽到行人們的話語聲,他們的話語聲有的是地道的關中話,還有的是帶著鄉音的言語,這幾乎是馳道上每天都能見到的景色。
走了一段路之后,劉肥又見到了那座修繕了很多年沒有修好的洛陽城。
當眼前行人少了一些,劉肥這才翻身上馬一路朝著東方而去。
出了函谷關之后,劉肥感覺眼前的景色開闊了許多,距離關中越來越遠,還能見到六國舊地上依舊還保持原樣的村落,也見到了一些孩子們,以及給孩子們教書的人。
劉肥的心情很好,他覺得自己還是自由的,他坐在馬背上想要放聲長嘯,他終于要回家了。
他想要告訴父親與母親,他成了太學府的夫子,他想要告訴父母,他已是秦軍的夫子,更擔任過西軍的司馬,司馬是秦軍中的都尉屬官。
現在他劉肥以及他的家人,都可以享受秦軍的待遇,甚至他可以帶著全家去關中居住了。
棗紅馬邁著健碩的四肢奔跑著,吹來的風也揚起了劉肥的長發。
從關中出發,劉肥走了五天到了睢陽。
再一次見到灌嬰大哥,他回了老家倒是沒有繼續這販布的營生。
見到劉肥如約來了,灌嬰拿出了最好的酒肉招待。
劉肥見到了灌嬰的一家,以及灌嬰的兒子灌阿。
灌嬰家也是只有三兩間茅草小屋,以及一個小院子,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著。
灌嬰給劉肥倒上了一碗酒水道:“喝!”
兩人拿起酒碗一飲而盡。
劉肥詢問道:“灌嬰大哥以后如何打算?”
酒水入口,灌嬰先是吐出一口氣,“在軍中學得到了本領,以后再去軍中混跡。”
“還去軍中?”
灌嬰頷首。
劉肥低聲道:“將來我蕭何叔會回楚地,到時候灌嬰大哥不如幫助我的蕭何叔。”
灌嬰沒有當即答應,劉肥卻看向了他的兒子灌阿,低聲道:“少年人遠行尚可,可灌嬰大哥還有家室若是能在一個地方穩定下來,也不用去邊軍奔波。”
灌嬰眼神中滿是猶豫,他知道劉肥是個好人,也知道劉肥結交了皇帝的兩位公子,又道:“如此,我灌嬰又該如何報答你。”
劉肥忙扶起行禮的灌嬰道:“我帶了幾卷書都是與楚地有關的,還請灌嬰大哥在此地留三年,等我回信。”
灌嬰頷首沒有拒絕,又道:“我灌嬰一身本事,到時愿護劉夫子左右。”
劉肥笑著點頭。
當初第一次到了邊軍,劉肥沒少受到灌嬰的照顧,但出了邊軍劉肥能感受到,其實在邊軍過得如魚得水的灌嬰大哥離開了邊軍,卻需要倚仗他劉肥了。
灌嬰一家送著劉肥出了門,看著劉肥策馬離開。
站在星夜下的田埂邊,灌嬰對十歲的兒子灌阿道:“以后你要做他那樣的人。”
灌阿道:“為何?”
灌嬰道:“他是好人,很好的人。”
當初在軍中,灌嬰結交劉肥也有利用之心,想要利用劉肥結交軍中更多的人,以及幾位將軍或者是公子。
當初的灌嬰確有私心,但直到現在劉肥卻還在為他灌嬰著想。
軍中的人都講義氣,但出了軍中還能這么講義氣的,灌嬰真沒見過幾個。
今年,南方梅雨季節的降雨范圍很大。
明明應該是酷暑天了,彭城卻依舊下著雨,大地濕漉漉的,讓這座楚地最大的郡城也顯得濕漉漉的。
棗紅馬不喜歡這里的雨天,一路上打著響鼻。
劉肥安撫著情緒不是太好的棗紅馬,這戰馬是從西北邊陲而來,對這里的氣候很不適應。
行人的目光中,看到戴著佩劍且騎在馬背上的劉肥,紛紛避開。
劉肥的頭發濕漉漉,因多日沒有打理胡子,已長了不少。
沛縣的位置依舊沒變,劉肥順著記憶來到了沛縣,來到沛縣城墻,就有官兵前來詢問。
劉肥翻身下馬,遞上了他的文書以及夫子令。
當即就有去稟報縣令。
要知道一個太學府的夫子親自來縣里那可是大人物,而且還是軍中的司馬,那是三百石的官啊,是在軍前給將軍出謀劃策的人吶。
沛縣依舊是個小地方,劉肥這等人物來了肯定會驚動縣令。
還未等去稟報的吏回來,而劉肥已牽著馬走入了城中,他見到了往來的行人,倒是沒有發現幾個熟面孔。
想來也是,這里是沛縣城內,又不是泗水亭的小村子。
正想著,卻有一只大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不知身后是何人,卻見這只大手的力道不小,想來來者不善。
劉肥正要拔劍,卻見對方的手也按在劍柄上。
只是眨眼間,劉肥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道:“樊噲叔?”
“哈哈!”身后傳來了大笑聲,樊噲道:“剛聽說我們縣來了一個大人物,倒想要會會他。”
劉肥轉身,見到了大笑的樊噲以及幾個父親的老兄弟,他再一次行禮道:“劉肥見過叔伯們。”
當年是父親的好兄弟,現在還是一樣。
關中的變化很大,幾乎一年一個樣,但劉肥見到眼前的叔叔們,他又覺得自己還是小時候,這里一點都沒變,這里還是老樣子。
劉肥被樊噲重重抱了一下,道:“樊噲叔,我長高了。”
樊噲重重點頭,道:“嗯,大了,現在我們這些叔叔都要向你行禮,你是我們縣里最尊貴的人。”
劉肥當然不敢讓叔叔們行禮,忙將他們又扶起來。
但是在交談間,他見到了一間食肆,這間食肆沒什么客人,但卻與當年泗水亭外的那間一模一樣,即便是它如今在沛縣的城內,但這模樣劉肥一輩子都忘不掉。
而后,劉肥又看到了站在屋前的夫人,正捂著嘴看著自己,看到她眼中的淚水,劉肥快步上前。
身后的老叔叔都已不在了,劉肥見到母親跪拜在地道:“母親,孩兒回來了。”
曹氏扶著劉肥站起來,道:“回來了就好,還以為你忘了母親。”
“劉肥怎敢忘。”
曹氏又道:“你長高了,長大了…也俊朗了。”
母子兩人走入食肆內,劉肥與母親說著近年來的事。
曹氏道:“蕭何是我們家最大的恩人。”
劉肥重重頷首,道:“我與劉盈也約定,等他戍邊回來了,也回沛縣。”
曹氏抓著兒子的手,沒再多言,只是看著如今的兒子,看得久了又忍不住再一次抽泣了。
劉肥詢問道:“母親近來如何?”
曹氏道:“挺好的,你父親依舊待我很好,我們兩家相安無事,我原本是想留在泗水亭,但你父不愿,后來呂氏做主在這里造了一間一模一樣的食肆,母親也就跟著來了,這些年聽說了你在軍中的事,是個好孩子。”
說著話,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有人快步跑來。
等對方到了近前,雙手抓著門便走入屋內,又順手將門關上了。
見到劉季如此而來,曹氏先是不悅地看了對方一眼,而后去后院。
劉季瞧著這個多年不見的兒子,低聲喚道:“兒子?”
劉肥點頭。
劉季又道:“兒子,你真回來了?”
“父親,我回來了。”
“哈哈哈!”劉季抱著兒子大笑道:“我兒回來了,回來啦。”
聲音很大,就怕別人看不見。
父子兩人心平氣和后又坐下來,劉季問道:“蕭何如今還在關中?”
劉肥如實說了有關蕭何的近況,已聞到了一些稻米香,是母親正在準備飯食了。
劉季再道:“他是不是打算回來?”
劉肥依舊是頷首。
劉季不解道:“他怎么能回來呢?他如今在關中是郡守,將來是可以入丞相府的人。”
“其實蕭何叔一直記掛著這里。”
“記掛?”劉季看了看四下道:“這里有什么好記掛的?”
劉肥再道:“蕭何叔是為了治理楚地而來,就算是從關中來楚地,那也是大吏與尋常官吏不同,而且皇帝好幾次見過蕭何叔,皇帝對蕭何叔也抱有厚望。”
“是這樣…”劉季低聲嘀咕道:“那他不在信里說。”
“父親,是知道蕭何叔的為人的。”
“嗯。”劉季一拍大腿道:“他總覺得我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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