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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蘇黨傳說之其三

  等行人司的行人,當著眾多給事中,宣布了李己的升遷任命之后,所有人看向李己的眼神都變了!

  兵部武選司員外郎,這個職位雖然只是從五品,不如一些給事中直接升遷在京正五品堂上官。

  但是能在六科混的,都對官場的“含權量”很清楚。

  兵部武選司郎中,這是京師五品堂官中含權最高的幾個職位之一了。

  現任的武選司郎中,是“蘇黨骨干”申時行。

  自從上一任兵部尚書曹邦輔去任后,新任兵部尚書王崇古,就一直在申時行的幫助下處理兵部事務。

  又恰逢到兵部擴權,申時行的表現優異,得到了從皇帝到閣老們的夸贊。

  坊間傳聞,申時行隨時可能升遷為兵部侍郎。

  那李己這個時候就任武選司員外郎,不就是等著接申時行的班嗎?

  凡是結過黨的朋友都知道,任何一個政治勢力能稱之為“黨”,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的“地盤”。

  “地盤”,就是一個黨派的根基。

  但是政黨需要的“地盤”并不是具體的,而是指的政治影響力范圍,再具體來說,就是一個個官位。

  一個黨派在某個領域影響力巨大,就能壟斷這個領域的官位,從而讓這些官位只在本黨派內部傳承。

  如果連續傳上幾任,那這個職位就會被視作該黨派的“自留地”,不容他人染指了。

  如果放在如今的朝堂上,高拱身為首輔,高黨能壓制其他黨派,就是因為高黨占據了吏部的重要職位。

  特別是吏部文選清吏司郎中,也就是文選郎這個職位,一直都是高拱親信門生弟子擔任的。

  而張居正的張黨,能夠緊隨其后,就是張居正控制了戶部。

  戶部清吏司的郎中職位,也都掌握在“張黨”手里。

  趙貞吉這個內閣三輔存在感不強,就是因為他沒有掌控兵部。

  這一次換上的兵部尚書王崇古,實際上和高拱的關系更好,而兵部最重要的清吏司,武選清吏司郎中,卻由申時行這個“張黨”和“蘇黨”的兩面派擔任。

  甚至現在比起來,趙貞吉還不如諸大綬和雷禮兩個專務閣老。

  諸大綬在翰林院、禮部、詹事府都任職過,在教育領域根基很深,上任后就主持了教育改革,也任命了不少官員。

  雷禮就更不用說了,長期在工部耕耘,工部現任尚書、侍郎、各司郎中,都是他的門生故吏。

  而所謂的“蘇黨”,其實算下來基本盤也不少。

  首先是報館。

  《樂府新報》是蘇澤一手創立的,連續兩任總編輯,羅萬化和張位,都是蘇黨的核心骨干。

  其次就是治安司和巡捕系統了,這兩個機構也是蘇澤締造的,掌握京師的防火、防盜、市政管理等職能。

  不過這兩個領域,都屬于位卑權重。

  然后就是中書門下五房,這個完全由蘇澤提議建立,并且領導的部門,這是蘇黨的核心部門。

  然后就是一些零星的職位。

  一般來說,一個職位如果連續被同黨的成員控制,就會形成連續的影響力,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蘇澤是將手伸到武選郎這個職位上了?

  眾人腦補,覺得還真有可能!

  還說你沒投蘇黨!?

  如果不是蘇黨核心,怎么會讓李己出任武選司員外郎?

  再想到之前,李己勸說大家不要反對李如松的奏疏,想到他和中書門下五房的兵房走得很近。

  眾人看向李己的眼神充滿了質疑!

  李己領旨謝恩之后,大腦飛快轉動,他已經在思考如何向同僚們解釋了。

  就在這個時候,中書門下五房那邊聽到動靜,兵房主事宋纁和李己也算是老熟人了,自然過來道賀。

  宋纁說道:

  “前幾日就聽吏房宋主司說了李兄的升遷,沒想到吏部的動作這么快。”

  在場的給事中嘩然,李己已經想要死了,他連忙敷衍兩句,想要將宋纁趕走。

  李己說道:

  “宋主司的恩情,李某自然會去拜會。”

  沒想到宋纁卻在李己耳邊說道:

  “武選司員外郎的任命,豈是我們中書門下五房能決定的。”

  “李兄還是親自向蘇檢正答謝吧。”

  李己瞳孔地震,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蘇澤推薦的!

  這么說,自己是真的加入蘇黨了嗎?

  李己還在思考,自己到底什么時候加入了蘇黨,宋纁已經離開。

  而面對虎視眈眈的同僚,李己連忙說道:

  “諸位!聽我解釋!”

  可李己現在頭腦一片空白,根本說不出話來。

  就連另外一名兵科給事中張書,也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李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李己意想不到的人站出來,對著眾人說道:

  吏科給事中嚴用和說道:

  “諸位!”

  “李給事中這次擢升,乃是陛下御批的,這也是他前些日子一心為公,操勞正事的回報啊!”

  嚴用和繼續說道:

  “正如嚴某之前說的那樣,我們六科給事中最重要的職責是糾劾,而不是對朝廷大政事事反對博出位出風頭,只要將本職工作做好了,陛下自然能看在眼里,朝中大員也能記在心上。”

  “李給事中正是聽了嚴某之言,實心做事,論事不論人的糾劾,這才得此要職。”

  “這也是朝廷對李給事中的期許,希望他在未來的崗位上,能夠繼續實心做事,不要辜負陛下的恩典啊!”

  這些話,可是將李己惡心的半死!

  嚴用和確實是在維護自己,但是明顯是在給自己抬咖。

  搞得好像是自己聽從了嚴用和的“忠言”,“回頭是岸”,開始真正用心軍務,這才獲得了提拔。

  可總算是有人給自己解圍,雖然是自己的死對頭,但李己也只能咬牙應下來,算是認同了嚴用和的論調。

  在場的給事中們,也開始思考起來。

  六科給事中確實含權量不小,但是職位低微,本身的待遇不高。

  比如之前京師官員都能分房,六科就一直沒機會,這也是被蘇澤帶上了之后,才分到了宿舍。

  官員俸祿也是一方面,據說戶部也在商議官員俸祿改革,準備將原本的部分折銀俸祿,改為全部折銀俸祿。

  這樣一來,不同級別的官員,待遇會有更大的差距。

  而且在京堂官也有含權量高的崗位,比如李己升任的武選司員外郎,權勢不比六科給事中差。

  高級官員還有致仕優待和封妻蔭子,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只要能越升越大,誰不想升官啊?

  眾人看向李己,目光中已經不再是憤怒,而是某種羨慕和嫉妒。

  而很多給事中也起了別樣的心思,也準備做出一番成績來!

  當日晚上。

  李己穿著一身普通儒衫,來到了蘇澤的宅前。

  他以前自詡清流,從不前往朝廷大員府上拜謁。

  今天他也是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這才決定來蘇澤府上的。

  李己暗暗提醒自己已經不是兵科給事中了,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終于來到了蘇澤府前。

  兵房主司宋纁已經明確說了,是蘇澤向楊尚書推薦的自己。

  宋纁是蘇澤的下屬,這番話自然是蘇澤授意的。

  蘇澤是自己的舉主,如果不來拜見,那就太失禮了。

  在官場上,這已經不是失禮的問題了,而是徹底得罪蘇澤了。

  此外,李己登門,還有一個目的。

  他要知道蘇澤吸納自己進入“蘇黨”,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任何一個黨派,都有自己的政治目的。

  這個目的可以是比較遠大的,比如高拱現在的目標就是推動實學。

  也可以很現實,比如前朝嚴黨,就是為了撈錢,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

  蘇澤當官以來,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沒人能明白他真正的目的。

  所以李己登門,也是要探聽蘇黨的綱領,他要知道蘇澤需要自己做什么,再看和自己的政治理想有沒有沖突。

  換句話說,李己需要一個“歸屬感”,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加入蘇黨。

  如果沖突太大,那李己寧可辭官,也不愿意加入蘇黨。

  升遷后拜謝提攜之恩,這是官場慣例,清流言官知道也不好多說什么。

  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試圖厘清自身“歸屬”的救命稻草。

  向門房遞送了拜帖之后,蘇府的門房對李己很熱情,拿著李己的拜帖,就向后宅去通報了。

  就在李己在門房等待的時候,蘇澤正在見客。

  李如松的婚期已定,今日是向蘇澤上門拜謝的,并且送上婚帖,邀請蘇澤出席他的婚禮。

  當然,李如松拜見蘇澤,除了婚事之外,也是向蘇澤請教參謀改革的問題。

  門房外的李己,也是思緒萬千。

  從他開始和總參謀部“作對”,然后被中書門下五房的兵房拉著做摘要,又幫著總參謀部完善奏疏,最終在皇帝和閣老們心中留下了“實心任事”的印象。

  吏部尚書楊思忠的推薦,這才沒有任何阻礙,在皇帝面前獲得批準。

  越是仔細思考,似乎都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引導推動。

  要在皇帝面前留下印象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每年總有不少出挑的奏疏,或者幾份優異的政績。

  但是除了那些名臣之外,能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機會不多。

  或者有時候就算是皇帝記住了你,但是近期沒有提拔的機會,那很快皇帝也會慢慢忘記你的名字,最后泯然于眾。

  自己從出名,到被推薦,一氣呵成,這才促成了自己光速升遷的奇跡。

  謀定而動,不動則已,一動就是雷霆萬鈞,這也是蘇澤的行事風格。

  但是蘇澤這樣提拔自己,又是為了什么?

  按照蘇澤的風格,自己擔任了這個武選司員外郎,必然還有別的用意。

  李己深知,人情都是要還的,如果這份人情超過自己能承擔的極限,那這場升遷就不是福而是禍了。

  門開了,出來還是方才那位門房。

  “李員外郎,”門房臉上帶著一絲公式化的歉意,“實在不巧。老爺正在會客,今日也不準備再見客了,所以李員外郎的拜帖府上已經收下,今日就請李員外郎回去吧。”

  李己的心猛地一沉,連忙掏出銀袋道:

  “請問蘇檢正正在會見哪位貴客?我可以在府前等待。”

  門房連忙說道:

  “李員外郎莫要難為我這等小人物,這府上的消息豈是我等能透露的。”

  李己這才想起京師的傳言,蘇澤的妻子趙氏治家森嚴,蘇府的管家仆役是出了名的守規矩。

  門房又說道:

  “但是老爺有幾句話要帶給李員外郎。”

  李己正色,門房說道:

  “‘武選司職掌軍旅銓選,關乎國朝武備根本,責任重大。望李員外郎實心任事,秉公持正,便是對朝廷、對他最好的回報。不必拘泥于俗禮。’”

  說完之后門房立刻說道:

  “老爺還說:‘您先前在六科時就事論事、精通實務的風骨與才干,他一直看在眼里。武選司正是需要您這樣能做實事的官員。’”

  傳完了話之后,李己從蘇府離開,心中一片茫然。

  “不必拘泥于俗禮…實心任事…看在眼里…”

  蘇澤的回應滴水不漏,官腔十足,充滿了上位者對得力下屬的例行勉勵與期許。

  但沒有一絲親昵的暗示,沒有半分秘密的交接,甚至連一句關于“黨”的影射都沒有。

  仿佛他李己的升遷,純粹是皇帝慧眼識珠、吏部量才錄用,而他蘇澤只是恰好也“看在眼里”,順手推薦了一下罷了。

  那么,“蘇黨”呢?

  李己的思緒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亂成一團麻。

  我到底是不是蘇黨?

  可外界都認為自己是蘇黨,要不然這火箭的提拔又是怎么來的?

  難道真是自己“實心任事”感動了天地?

  蘇黨到底是什么?

  以往權臣結黨,都有一個塔狀的結構,以黨首為核心,又有核心成員為骨干。

  可這個蘇黨,連黨首的大門都拜不進去,自己要上任了,蘇澤連個訓示都沒有。

  難道所謂的“蘇黨”,就是像自己這樣,被蘇澤或其核心圈子“看中才能”,然后在某個關鍵節點被推上去做事的人?

  還是說,我李己不夠資格進入蘇黨核心,蘇檢正這是考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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