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188章 戶部紅人蘇子霖

  節用堂內。

  堂內設主座一位,這應該就是張居正的座位了。

  主座下手有一個座位,這是戶部侍郎張守直的位置。

  節用堂兩側,有十三張座椅,這就是十三清吏司主官的位置。

  角落中還有幾張桌案,這是用來記錄會議記錄的照磨所官員坐的。

  在某種意義上說,這場每個月舉行的例會,就是決定大明財政政策的會議了。

  蘇澤來到節用堂,和其他同僚打完招呼,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距離開會時間還有半個時辰,清吏司主官提前來節用堂,就是要利用這個時間,溝通處理一些工作。

  比如蘇澤剛剛和眾人寒暄了一番,福建清吏司主司邱農就找上來。

  “蘇司度,上次靈濟宮大會后,張閣老上書在港口征商稅,這差事落在了我們福建清吏司的頭上。”

  邱農幽怨的說道:“司內議了半天,拿出的章程都被張閣老駁了,蘇司度可否指點一二。”

  福建清吏司主管福建的財政,兼管市舶司務和諸藩國貢務,所以蘇澤在靈濟宮大會后提議征收商稅,張居正就將關稅的事情交給了福建清吏司。

  邱農人如其名,老實巴交如同老農一般,為官十分的謹慎,在戶部的名聲不錯。

  邱農應該是真的沒辦法了,想了幾個方案都被張居正給否了,這才硬著頭皮求到了蘇澤頭上。

  好像這件事確實是因為自己而起的,蘇澤抓著頭問道:

  “邱司度,福建司拿了幾個方案給張閣老?”

  邱農說道:

  “我司先拿了一個方案,還是按照大船小船征收出港稅,張閣老駁回了,認為我司的辦法太粗糙了。”

  這不還是原來按照大船小船賣船引的辦法嗎?

  也難怪張居正覺得福建司的方案敷衍。

  蘇澤說道:

  “要不然按船料來計算?”

  “按料?”

  蘇澤點頭說道:

  “按照貨物類別決定一個稅目,再乘以船料數,這個辦法如何?”

  料是船的計量單位。

  一料差不多就是一立方米。

  比如鄭和下西洋的寶船,就是兩千料的超級大船。

  宋代據說還有五千料的超級大船。

  邱農聽完,也覺得蘇澤的辦法不錯,他又問道:

  “船上裝載的貨物不止一種,那要怎么算呢?”

  蘇澤想了想說道:

  “那就以艙為單位,如何?”

  “艙?”

  蘇澤想了想說道:

  “一般來說,一艙的貨物都是同一種的吧?先厘定一艙貨物的價值,再累計征稅就是了。”

  “以四百料福船一艙的大小為標準艙,其他船只照此折算就是了。”

  蘇澤也是和工部以及李文全交流后,才知道如今大明商船的結構。

  艙是明代船只的基本單位,通過橫向隔艙板將船體分為若干獨立艙室,福船標準配置1215個隔艙,載重800料以上的大型海船可達23隔艙。

  貨倉也會分門別類儲存貨物,比如鄭和寶船就專門分“絲艙”、“瓷艙”,存放不同的貨物。

  聽完了蘇澤的方法,邱農眼睛亮了,他連連向蘇澤道謝。

  具體什么貨物用什么稅率,這就是福建司的業務了,蘇澤也只能幫他到這里了。

  邱農喜滋滋的離開,這時候山西司主司夏淳又湊了上來。

  這位夏主司向蘇澤問道:

  “蘇司度,夏某也有一事請教。”

  山西清吏司除了山西的財政外,還兼掌九邊屯田事務和九邊軍鎮俸餉。

  夏淳向蘇澤討論了大同衛所軍屯,以及戚繼光糧餉的問題,同時又和蘇澤討論了土豆這種新作物產量和主糧折算的問題。

  大明戶部賬目復雜,但是對于糧食總要有一個標準計算。

  各地方種植的主糧作物不同,北方種麥南方種米,各種糧食作物的產量不同,為了方便統計總要制定一個標準。

  為了方便統計,戶部一般用“折粟”的方法,在計算各地的糧食稅。

  土豆作為一種新作物,如何征稅,怎么征稅,征收上來的土豆要怎么“折粟”,這也是困擾夏淳的一個技術問題。

  夏淳又說道:“蘇司度,我聽說土豆倉儲時間不長,如果儲存不當就會發芽不能食用,官府征收的土豆要如何儲藏?”

  蘇澤想了想說道:

  “官府不征土豆,而是直接征收曬干的土豆干。”

  “百姓曬干土豆也需要工本,還可以用工本來抵稅,這樣也能讓百姓更積極的種植土豆。”

  土豆干就是后世很多地方保存土豆的方法,官府直接規定征收土豆干,但是要將制作土豆干的工本折算給百姓抵稅。

  這也是在政策上鼓勵百姓載重土豆,曬干的土豆如果交的稅要比稻麥低,那就更有種植的積極性了。

  當然,具體征收能不能減輕百姓負擔,那還要看當地官員。

  現在山西有王用汲,這些年百姓應該能實實在在享受到減稅的政策。

  等土豆種植規模上去了,百姓自然也能看到種植土豆的好處。

  夏淳向蘇澤表示感謝。

  這時候四川清吏司主司謝旭又湊了上來。

  謝旭是個老年官員,他是舉人出身,一路上熬到了四川清吏司郎中這個位置上,算是站到了舉人出身的天花板上。

  謝旭雖然是十三清吏司主司中年齡最大的,但是最支持財政改革,反而是觀點最激進的一個。

  謝旭平日里還喜歡研究新鮮事物,見到蘇澤后他叉手說道:

  “蘇司度,我聽說您向東宮進獻了制茶的新法,能久儲茶葉而不變質。”

  蘇澤這才反應過來,謝旭為什么要找自己。

  四川清吏司兼管茶馬貿易,是明代茶馬貿易的起點。

  茶馬貿易就是用茶葉食鹽陶瓷器,利用馬幫和烏思藏進行貿易,換取滇藏馬的貿易,是如今大明重要的馬匹來源。

  而茶馬貿易也面臨茶葉受潮的問題。

  蘇澤立刻說道:

  “謝司度,這紅茶之法我已經進獻給太子,太子仁德,我這就請求太子,將紅茶之法賜予川滇茶人。”

  蘇澤都快忘記了,后世耐儲茶葉的兩個分支,一個是福建紅茶,另外一個就是云南的普洱了。

  而普洱茶一開始的時候就是邊銷茶,也和紅茶一樣是為了長久運輸保存,才形成的發酵工藝。

  蘇澤不記得普洱的制作工藝,但是后世也有滇紅茶,反正只要能長期儲存就行了。

  謝旭對蘇澤千恩萬謝,就在兩人交談完畢,又有清吏司主司想要上來和蘇澤搭話的時候,門外的差人喊道:

  “張閣老到!”

  聽到這聲,原本準備上來和蘇澤交談的清吏司主司回到原位,接著在年資最長的謝旭帶領下,在節用堂列隊迎接張居正。

  只見張居正身穿嶄新的官袍,邁步走進節用堂,他身后半步跟著戶部侍郎張守直,再往后就是照磨所負責記錄的官員。

  眾人向張居正行禮,張居正答禮完畢后,直接在節用堂主座坐下。

  張居正不喜歡虛禮,讓眾人坐下后,直接開口進入正題。

  “今日十三司共議,是奉陛下旨意,議一議錦衣衛鎮撫司印花錢的事情。”

  眾人的目光又落在蘇澤頭上,這事情又是蘇澤搞出來的。

  張居正接著說道:

  “這印花錢怎么征,蘇澤在奏疏中已經說了很清楚了,鎮撫司那邊也沒有異議。”

  “這筆錢比照金花銀,直接入陛下的內帑,這也是閣部都議定的事情。”

  對于閣部來說,如果能擺脫錦衣衛這個歷史包袱,他們自然也不介意增加內帑的稅基。

  反正無論是房產土地的交易,還是大額民間錢貸,這些都收不到窮鬼頭上,閣部也沒有道德上的壓力。

  這也符合張居正“開源”的財政理念,國家又不是沒錢,只要不向窮鬼征稅,都是有利于朝廷的。

  而對于交易雙方來說,一張紅契等于有了官府背書,日后用來打官司也方便得多,就算是多交點稅,總比以后產權糾紛扯皮強。

  張居正轉而說道: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錦衣衛這筆錢要不要經手戶部。”

  說到這個問題,眾人都嚴肅起來。

  蘇澤明白,這是個財政紀律問題。

  金花銀也是直接入皇帝的內帑,但是金花銀是要通過戶部的,也就是說戶部是對金花銀的征收、結轉都是有帳的。

  雖然戶部管不了皇帝的內帑,但是大概也能知道金花銀的結余情況。

  外朝對金花銀是有賬的。

  這樣的好處就是,皇帝向外朝哭窮的時候,外朝也能知道皇帝賬,在財政上規勸皇帝。

  此外金花銀是經手戶部,也就是通過外朝這個系統來征收的。

  每年的征收指標會經過戶部分拆到各個清吏司,再分到各府縣,各府縣完成征收再上報戶部。

  征稅的過程都是正經官員來做的。

  大明官員的操守不一,但是畢竟外朝有一套體系,考核、言官、按察使司衙門一層一級下來,想要亂征肯定是不行的。

  果然,在談到這個問題后,兼管金花銀征收的浙江清吏司主司丁靖軒立刻說道:

  “閣老,下官以為印花錢應該仿照金花銀舊例,也從戶部的公賬上走,征畢再解送內承運庫,不可再倒節慎庫覆轍!”

  節慎庫,就是嘉靖皇帝在皇宮起火后,為了重建三大殿,在工部下設置的國庫。

  說起來是皇帝為了修建皇宮,向百姓征收的“木料錢”,專款專用。

  但是節慎庫脫離了戶部的控制,而當時的工部侍郎是嚴世蕃。

  嚴黨利用節慎庫的名義,在地方上橫征暴斂,又因為節慎庫的賬目不透明,從中上下其手,貪污了大量銀子。

  后來嚴世蕃案發,在彈劾嚴世蕃的大罪中,就有挪用節慎庫這一條。

  等嚴嵩父子倒臺后,朝廷終于廢除了節慎庫。

  丁靖軒這番話,自然引起了眾人的贊同,蘇澤也點點頭。

  歷史上萬歷年間的礦稅也是如此。

  負責征收礦稅的是宮里派出去的鎮守太監,這些鎮守太監到了地方就會招募地痞無賴,用包稅制的方法攤派強征礦稅,給地方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

  如果直接讓錦衣衛征收印花錢,那錦衣衛為了創收,或者為了討好皇帝,也可能會做出強征的事情。

  官僚系統好歹是系統,是因為系統畢竟還有一些明面上或者暗地里的規則,好歹是有糾錯和監督體系的。

  眾人雖然贊同丁靖軒,可要怎么勸說皇帝將征收金花錢的環節掌握在戶部手上?

  眾人的目光看向蘇澤。

  這么做肯定是要得罪皇帝的,在場的都是人精,誰也不想拿自己的政治前途開玩笑。

  面對眾人的目光,蘇澤的表現十分坦然。

  張居正也很欣賞蘇澤的態度,他開口問道:

  “蘇澤,這印花錢是你提的,你覺得應該怎么度支?”

  蘇澤不卑不亢的說道:

  “張閣老,丁司度是老成謀國之言,下官附議。”

  聽說蘇澤附議,丁靖軒也松了一口氣。

  他眼珠子一轉,對著蘇澤說道:

  “一事不煩二主,這印花錢是蘇司度首倡的,就請蘇司度再上一疏,請求陛下將這印花錢由戶部來征。”

  蘇澤看向丁靖軒,他的那點小九九蘇澤自然明白。

  倡議印花錢走戶部的帳,這是迎合了張居正要嚴肅財政紀律的路線。

  但又慫恿蘇澤上疏,自己躲在后方,不要因此得罪皇帝。

  蘇澤心中暗笑,前世今世這樣的官場老油條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也算不上多壞心,但是非常的惡心人。

  有好處就上,有壞處就推,萬事求個不粘鍋。

  果然,丁靖軒這么做,也有人看不慣,四川清吏司主司謝旭出列說道:

  “蘇司度首倡印花錢,解決了錦衣衛俸餉濫增的問題,剛到任戶部就做了這么大的事情。”

  “請陛下將印花錢收支納于戶部,這是利國利民的事情,又怎么就讓蘇司度一人上書?這件事就應該戶部共署!”

  蘇澤用感激的眼神看向謝旭,丁靖軒被當眾點破了小心思,但他心理素質極好,依然安之若素的坐在位置上,沒有響應謝旭的話。

  但是福建清吏司主司邱農和山西清吏司主司夏淳也站起來,要跟著謝旭一起署名。

  就在這個時候,蘇澤繼續說道:“張閣老,下官有一奏疏,事關浙江清吏司所領太仆寺常盈庫、光祿寺庫。”

  請:m.llskw.org

哎呦文學網    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