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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給張居正的“禮物”

  蘇澤的話到此為止。

  在蘇澤看來,這位國舅爺,是一名出眾的商人。

  出眾的商人,從來不會追求一夜暴富,而是追求穩定長期的利潤。

  無論多微小的增長,一旦積累起來都是非常恐怖的,只可惜大部分商人更愿意追求短期的暴利。

  蔗糖貿易會帶來什么樣的利潤,在蘇澤穿越前的歷史上已經展現過了。

  香料、蔗糖、棉花,這三種經濟作物前赴后繼,推著人類邁入工業時代。

  甚至在棉花逐步退出歷史舞臺的現代社會,糖依然在高歌猛進,占領人類的一切。

  從澎湖到東南亞,這些都是相當優良的甘蔗種植地區,蔗糖的利潤足以驅使一個個種植園建立起來。

  蘇澤只是給了李文全一個方案,至于他會如何推進這個甘蔗種植園的項目,那就不是蘇澤愿意多問的了。

  趙令嫻看著這座白糖工坊。

  她實在不明白,黑黢黢的交趾糖,是如何變成白糖的。

  在趙令嫻看來,這簡直就是點石成金的仙術。

  難道自己真的嫁了仙人?

  一想到自己每次回娘家省親時候,同族姊妹羨慕的目光,趙令嫻抱著肚子,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六月二十二日,在戶部辦公的蘇澤,終于見到了胖鴿子。

  飛鴿傳書帶回來了沈一貫的信,這讓蘇澤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這次沈一貫是寫了兩封信,還有一份給妻子杜氏的家書,托付蘇澤帶過去。

  蘇澤拆開寫給自己的信。

  原來,上一次傳書后,使團果然遇到了危機。

  俺答汗的繼承人黃臺吉突然返回板升城,三娘子失去聯絡,蒙古人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使團被囚禁起來,門前站滿了手持武器的士兵。

  不過這時候,正使王世貞表現出更加強硬的態度,他以絕食為要求,要求和俺達汗面談。

  沈一貫說王世貞三日不進食,這下子反而是蒙古人害怕了。

  沒辦法,這一招實在是太熟悉了。

  歷史上漢使的剽悍是眾人皆知的,但是元使更讓人害怕。

  元使比漢使還不要命,常用的一招,就是用自殺來“召喚大元軍隊”,南亞諸國、朝鮮都吃過這一招。

  王世貞是名滿天下的文壇宗師,他如果死在草原上,那俺答部和大明就再也沒有和談的可能性了。

  第四天的時候,俺達汗終于同意見使團一面,沈一貫這才服侍王世貞進食。

  第五天,沈一貫終于見到了俺達汗。

  這位從嘉靖朝就開始侵擾大明北部邊疆,曾經帶兵打到京師城下的草原雄師,老了。

  沈一貫在信中寫了這樣一個比喻,這位一道命令就能殺死使團所有人的可汗,卻無法戰勝喉嚨里的痰液,需要三娘子拍撫半天才能理順氣息。

  見到俺達汗這樣,沈一貫反而更有底氣了。

  俺達汗的身體不好,那可汗之位隨時可能發生變更,這樣的情況下,就算黃臺吉是對大明的強硬派,也不可能再領兵離開板升城了。

  繼承人領兵在外,到手的皇位飛了,元代已經演示過無數次了,黃臺吉不可能不懂。

  俺達汗不可能親征,黃臺吉也不可能出征,那這次進攻大明必然是虛張聲勢。

  在確定了這一點后,沈一貫也強硬起來。

  他扶著王世貞,和在場的黃臺吉據理力爭,雙方唇槍舌劍,最終達成了協議。

  俺答部今年不會對大明用兵,但是大明也不能再出兵搜套。

  俺答汗又要求和大明朝貢,但是沈一貫表示他沒有答應的權力,請俺達汗派遣使者前往京師求貢。

  三娘子又提出要開放馬市,和中原交換鹽鐵等物資,也被沈一貫拒絕,死咬著這事情必須要遣使去京師談。

  事情到了這一步,使團總算是完成了朝廷的任務,接下來王世貞又在板升城參加了幾場宴會,在三日前踏上了返程的路。

  讀到這里,聽說王世貞和沈一貫達成了協議,安全返程,蘇澤也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和戚繼光也判斷蒙古人是虛張聲勢,但是誰能保證戰爭就打不起來?

  歷史上很多戰爭的起因都是意想不到的事件,歷史演進總是必然中帶著偶然。

  蘇澤又拿起了前日子傅順的來信。

  東勝衛棱堡的進度,甚至要比預計的還順利。

  東勝衛并不是一座棱堡。

  戚繼光和傅順實地考察,最終決定東套開始,一直到兔毛川,修建五座能相互呼應的棱堡。

  每一座棱堡都可以駐軍百人,棱堡內挖掘能供五百人飲用的水井,儲存足夠五百人堅守一年的糧食,以及夠用三個月的火炮和彈丸。

  戚繼光也給東勝衛棱堡的城外設置了農田,用來種植土豆作為主糧。

  五座東勝衛棱堡內也都建有烽火臺,一旦蒙古人南下,五座東勝衛燃起烽煙,消息就能傳遞到大同右衛。

  東勝衛棱堡都卡在關鍵要道上,蒙古人如果繞過東勝衛,那城內的士兵就能沖出棱堡,襲擾蒙古人的后勤。

  按照戚繼光的設計,五座東勝棱堡建成后,蒙古人再選擇從兔毛川入侵,就會被這五座棱堡卡住七寸,釘死在兔毛川上。

  如今這五座東勝棱堡已經完工了三座,剩下的兩座也已經準備開工,傅順有信心在今年秋收之前完成五座棱堡。

  蘇澤松了一口氣。

  東勝衛是控制草原的韁繩,一旦完工大明就能占據戰略主動權,這之后是戰是和就掌握在大明手里了。

  蘇澤放心的放下信。

  北疆戰略,是蘇澤利用金手指改變歷史進程,一步步布局完成的大戰略。

  如今這個戰略算是塵埃落定了。

  蘇澤在充滿了成就感的同時,卻又升起了更大的緊迫感。

  俺答部是大明最直觀的敵人,可知道歷史發展的蘇澤卻知道,這是最不重要的一個敵人。

  甚至這個時代還沒崛起的東北某部落,也不是大明的頭號敵人。

  大明的敵人一直在自己體內。

  如何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帶領大明完成變革,突破治亂循環的陷阱,突破農業時代的束縛,才是真正關系到大明國祚的事情。

  蘇澤站起來,走到公堂的門前,看著山東清吏司的牌匾。

  解決了北方邊疆問題后,現在輪到戶部了。

  首先是貨幣問題。

  登萊鑄幣局發行的貨幣已經在京師流通,但是貨幣總量還遠遠不夠。

  按照蘇澤的測算,在保持現在鑄幣速度的前提下,至少需要兩到三年時間,銀元和黃銅幣才能覆蓋主要城市。

  而要讓新幣在整個大明流通起來,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時間。

  對于這點,蘇澤也沒辦法。

  鑄幣也不是光有工坊就可以的,登萊港口貿易量就這么大,流入的白銀也就這么多,想要多鑄幣也沒有材料。

  想要加快這個速度,除非大明占據一座超級銀礦,再升級到蒸汽機鑄幣才行。

  不過蘇澤倒是并不著急,貨幣這東西本身就是建立在信用上的。

  而大明官府的信用,如果強行推動反而適得其反,慢慢發行貨幣反倒是更加穩妥的辦法。

  其次是稅收問題。

  貨幣沒有普及流通,現在也沒有實行一條鞭法的基礎,征收工商稅也需要一支能夠對商人征稅的專業官僚群體,這些也都沒到時候。

  但是在這些改革之前,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事情。

  蘇澤走到書桌前,提起筆寫下了這份準備已久的奏疏。

  《請修隆慶會計錄疏》。

  任何有關財政的改革,第一步都是要搞清楚有多少家底。

  歷史上,在張居正推動一條鞭法前,就組織編寫了《萬歷會計錄》。

  《萬歷會計錄》之內容以地理區分。

  先全國,后以省冠府,以府冠具。以收支數額區分,以總數冠分數,以分數合總數。

  以收支門類區分,先是全國田糧舊額歲入歲出總數,之后依次為省府州縣分數、邊鎮餉數、庫監、光祿、宗藩、職官、俸祿、漕運、倉場、營衛俸糧、屯田、鹽法、茶法、錢法、鈔關、雜課。

  這本會計錄,讓大明第一次擁有了一本“總賬”,為日后的改革提供了基礎。

  蘇澤要提前推動戶部改革,自然要提前弄一本《隆慶會計錄》出來。

  蘇澤已經寫過很多奏疏了,起手自然是說明《會計錄》的歷史意義。

  “臣觀三代以降,善理財者必先明會計。”

  “唐有《元和國計簿》統天下賦入,宋修《會計錄》列百司歲計,皆所以察盈虛、審虛實。”

  “今我朝承平百六十載,然各省奏銷冊式各異,錢糧款項混淆,賦稅蠲緩無稽,致使奸猾胥吏上下其手,忠良有司莫辨真偽。臣請仿宋制重修會計錄,名曰《隆慶會計錄》,為社稷理財之基。”

  引用前朝舊例之后,蘇澤又說明編修會計錄的意義。

  “統度支以清本源,今十三布政司、九邊軍鎮、內府二十四衙門皆自為奏銷,款項名目紛繁。當以解部、留存、蠲免為綱,厘定田賦、鹽課、關稅、雜項之目,皆有州縣細冊可溯。”

  “立規制以杜奸弊,參照嘉靖三十四年清丈例,統一營造尺、斗斛、秤砣,命各府置鐵制標準器于城隍廟前。凡夏稅秋糧,必書品種、等則、折色于冊,使淋尖踢斛之弊無所遁形。”

  “察虛實以固根本,自正德以來,投獻田、寄莊田日增,今當令各州縣造魚鱗冊時,另列官田、民田、軍屯、皇莊四柱。邊鎮屯田尤需核軍卒實耕之數,與空餉虛冒之田分別造冊。”

  等說完了意義后,蘇澤又要大談修會計錄的好處。

  “臣聞管子有言:不明于計數,而欲舉大事,猶無舟楫而欲經于水險也。”

  “會計錄成,則天下錢谷如觀掌紋,清丈田畝、改制稅法、調控貨幣諸事,皆有所憑依。”

  蘇澤寫完了奏疏,彷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蘇澤都不用想,這份奏疏如果要執行,必然需要海量的威望值。

  原因無他,他這份奏疏名義上要編會計錄,實際上要做的事情是“度田”。

  東漢建立后,建武十五年,東漢光武帝劉秀推行“度田令”,下令各州、郡,清查人們占有田地數量和戶口、年紀,以限制豪強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同時便于國家征收賦稅和征發徭役。

  劉秀以“度田不實”之罪,下令處死、下獄和黜免的郡國守相達數十人。于是“郡國大姓及兵長群盜”紛起反抗,度田引發的叛亂,劉秀派兵鎮壓。

  歷史上都說度田成功了,但是很多史學家有不同的觀點,

  最終的結果是,度田令名存實亡。

  甚至原本西漢執行的很好的“上計”制度,在東漢也沒能執行下去。

  整個東漢豪族勢力膨脹,在這次“度田”失敗就埋下了禍根。

  光武帝劉秀是開國君主,都無法推動度田令。

  以后度田換了好幾個名字,東晉和南朝搞過“土斷”,唐代的均田制執行到唐高宗時期就是一筆糊涂賬了,宋代王安石搞過“方田均稅法”,最終都是不了了之。

  蘇澤要編《隆慶會計錄》,實際上就要搞度田,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是他這個戶部員外郎能推動的。

  蘇澤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歷史上《萬歷會計錄》編修的時候,是張居正執掌朝政,用對全體官員的考成法逼著完成的。

  蘇澤站起身來,這樣的大事,自然不能由自己一個小小的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擔著。

  這份“禮物”,是給張居正的。

  他喊來山東司主事魏惲問道:

  “魏主事,今日張閣老會來節用堂,主持十三司的公議嗎?”

  魏惲連忙點頭。

  戶部十三司每個月都有一次例會,這是對當月財計的總結會議。

  張居正很重視戶部的工作,所以每次例會都會到場。

  張居正到場,正派戶部尚書馬森自然就不會來。

  但是戶部其他要員,比如戶部侍郎張守直也都會到場。

  蘇澤微微點頭,將奏疏塞進袖子里。

  既然張閣老給自己安排任務,把自己塞進山東司忙了這么久,那自己這個下屬給上司找點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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