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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立成法

  黃驥在蘇澤府前來回踱步了幾圈,始終下不定決心進府。

  與此同時,在蘇澤的書房中。

  趙令嫻婚后沉浸在幸福感之中。

  這場婚事引起京師關注,趙令嫻回門時候也被家族姊妹狠狠羨慕了一番。

  丈夫對自己疼愛有加,而且自己一嫁過來,就是當家做主的女主人。

  原本以為在小院成婚,趙家精挑細選了幾個陪嫁丫鬟和使喚婆子。

  后來聽說蘇澤被御賜了豪宅,趙貞吉又連忙挑選了一大批得力仆役塞進了陪嫁隊伍。

  這些都是趙家的家生子,自然對趙令嫻言聽計從。

  蘇澤成婚前就只有一個幕僚徐渭,所以趙令嫻婚后迅速接管了家政。

  只不過這個宅子太大,需要的丫鬟仆役人數不少,每個月的固定支出也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當趙令嫻將家庭賬本拿給蘇澤看的時候,蘇澤也感慨,古往今來豪宅豪車也不是誰都能住的,維護費也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也虧著趙令嫻帶來的嫁妝,她用陪嫁的田莊和地產收入來貼補,總算是能勉強平衡。

  蘇澤則想著要不要入股好弟子小胖鈞的生意,又或者給自家店鋪弄些生財的法門,但目前也沒有好的頭緒。

  當然,在這樣的婚后生活中,趙令嫻也有煩惱。

  作為一位名門淑女,她對于白天做那個事情實在是比較抵觸。

  可新婚燕爾,總架不住蘇澤軟磨硬泡,總是半推半就下就從了丈夫。

  昨天趙令嫻下定決心,白天都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一整個白天都沒給蘇澤找到機會。

  可不想今天一大早,蘇澤又央著她,說是要體驗一下“紅袖添香臨晉帖”,將趙令嫻騙到了書房。

  趙令嫻出身書香世家,當然知道書房是男主人最重要的地方,所以除了丈夫的幕僚徐渭之外,嚴令家中丫鬟仆役不得靠近書房。

  趙令嫻本來以為就和話本那樣,自己素手研墨,紅袖添香,伴著丈夫讀書。

  卻不曾想到,自己到了書房后,就被丈夫貼了上來。

  趙令嫻沒兩下就被弄到金釵散亂,衣帶半解,輕咬著下嘴唇,暗悔又著了丈夫的道。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傳聲。

  聽說丈夫來了外客,趙令嫻總算是找到機會推開丈夫,她連忙將釵發衣裙整理好。

  看向一臉吃癟表情的蘇澤,趙令嫻忍住笑意,又上前幫助他整理完衣衫。

  又看到丈夫如此幽怨的樣子,趙令嫻又于心不忍的說道:

  “相公先去見客,妾身還在書房等你。”

  說完這些,趙令嫻羞紅著臉低下頭,恨不得鉆進這青磚地縫里。

  蘇澤聞言大喜,抱著妻子親了一口,這才走出書房。

  偏廳中的黃驥一臉的便秘模樣,等到蘇澤進入偏廳,他連忙起身見禮。

  大明官員是有婚假的,如果是回老家結婚,婚假還包含來回往返時間,假期可以長達半年。

  蘇澤這樣在京師結婚的,假期長短一般看上司的意思,但一般上官都會體諒新婚燕爾,歇上半個月一個月都是正常的。

  蘇澤這個月兩封奏疏的指標已經提前完成,報館的事務都交給了羅萬化,原本蘇澤也準備歇到三月份再說的。

  蘇澤也沒想到黃驥會登門拜訪,自己和黃驥的交集不多,難道是為了營造學社的事情?

  果然,黃驥一開口,說的就是營造學社的事情。

  “蘇翰林,黃某這次來,是為了營造學社的事情。”

  蘇澤讓人奉上茶水,黃驥看著精致的茶具,都說內江趙氏的陪嫁極隆,果然如此。

  再想到這座御賜的宅邸,黃驥心中微酸,但是他現在心態倒是和剛開始不一樣了。

  黃驥這樣的讀書人,心態也是比較簡單的。

  剛開始的時候,太子對蘇澤態度特殊,黃驥心中自然是嫉妒的。

  但是隨著蘇澤的威望提升,黃驥則逐漸放正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黃驥也發現,蘇澤確實對講學沒什么興趣,這種嫉妒感反而少了很多。

  而且兩人其實都是翰林院出身,又同在詹事府為官,這些其實都是黃驥心中的“自己人”,這種爭勝之心也逐漸淡了。

  黃驥想了想,還是說道:

  “陛下設立營造學社,命黃某為講師,這些日子蘇翰林新婚,所以就由我和欽天監周相一起編纂教材。”

  蘇澤點點頭,營造學社是他提議的。

  既然是要培養精通算學的官員,自然要有教材。

  自己新婚沒有去上班,這編寫教材的事情就落在了幾個講師頭上。

  看黃驥這個樣子,大概是和欽天監官員起了沖突,蘇澤問道:

  “黃翰林可是和那周司天有分歧?”

  黃驥連連點頭,也難怪朝中大臣都愛和蘇澤說話,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黃驥心一橫,反正自己已經是蘇澤的下屬了,干脆將話都倒了出來。

  “那周相是被陛下欽點來的營造學社,但是他內心不情愿,對營造學社的事情也不上心。”

  “我去找他商議編寫教案,周相極不上心,他覺得沒必要講授算學基礎,只要弄出一份《營造立成》出來,再教授一些珠算籌算之術就行了。”

  蘇澤思考了一下,這才想起“立成”是個什么東西。

  所謂“立成”,有點類似于計算機出現之前的計算尺,也就是一種提前編好的算表。

  簡單的說,就是省略掉所有的計算過程和原始公式計算,制作一種算表,只要帶入數值就可以通過算表來計算出近似結果。

  其實這種東西,在歷史上的應用還是挺多的。

  不少工匠也不會算學,但是能背“立成”,在干活的時候也能迅速制作出嚴絲合縫的加工件。

  還有炮兵也不懂算學,但是可以背誦“炮射諸元”,也就是一種計算炮彈落點的“立成表”,準確的命中目標。

  不得不說,這個欽天監的周相還是挺有想法的。

  黃驥抱怨說道:

  “只學立成,那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按式套表,我們營造學社豈不是培養算匠了?”

  “我和那周相理論,那周相又提出和我比試,我們各自教導一個小太監三天,就教授尺規之術,最后看誰算的快。”

  蘇澤問道:

  “所以黃翰林輸了?”

  黃驥臉頰通紅的低下了頭,蘇澤心中暗笑他迂腐。

  這立成法本來就是培養速成人才的,你和那周相打賭三天,不是等著輸嗎?

  黃驥又說道:

  “那周相贏了以后,還嘲笑我們翰林院不懂算學,黃某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來到蘇翰林府上。”

  黃驥看向蘇澤。

  黃驥就是這樣,他以自己翰林身份為榮,別人侮辱翰林的時候,那黃驥也放下和蘇澤的芥蒂,求到同樣身為翰林的蘇澤頭上。

  見過龍門帳法后,黃驥也承認,蘇澤的算學水平肯定是比自己高的,所以求到蘇澤頭上不丟人。

  蘇澤思考了一下,他決定還是站在黃驥這邊。

  奏請成立營造學社,蘇澤就是要培養算學人才,而不是真的為了工部培養什么“料材審定官”。

  如果最后就變成了背誦立成的算匠,那確實是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但是正如黃驥求到自己頭上,周相這個辦法確實沒什么可以反駁的地方。

  立成法省時省力,培養周期也短,營造這個領域本來就有很多立成法在使用,如果真的按照營造法式上的內容,編寫一本《營造立成》,確實是最效率的方法。

  蘇澤也頭疼起來。

  將欽天監拉進營造學社,本來就是要打破皇室對算學和天文學的限制,卻沒想到這周相上來就來了一個大的。

  而且他這么做,恐怕很多人都會支持。

  就說這“立成法”,自己的師相高拱應該就會支持,這不就是暗合實學的宗旨,能夠迅速解決問題的法門嗎?

  黃驥說道:

  “要不然請蘇翰林再上書,將欽天監踢出學社?”

  蘇澤搖頭,這不就回到老路上了嗎?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黃翰林和周司天不過是路線之爭,這種事情還是要辨明才好。”

  黃驥泄氣的說道:

  “要怎么辯?我上次比試已經輸給周相了。”

  蘇澤想了想說道:

  “如果論營造之事,用立成法肯定是要更便捷的,黃翰林輸給周司天也是正常的。”

  黃驥徹底泄氣,蘇澤又說道:

  “要駁倒他,還是要在立成法上。”

  黃驥疑惑的問道:

  “立成法有什么問題?”

  蘇澤想了想說道:

  “立成法當然有問題。”

  “那周司天想要用立成法,大概是因為欽天監用的最多的就是立成法。”

  這就涉及到黃驥的知識盲區了,他雖然進入翰林院的時間比蘇澤長,但是他關注的藏書主要還是經史子集方面,不像是蘇澤看的那么雜。

  蘇澤解釋說道:

  “我朝歷法,乃是太祖年勘定的大統歷,實際上是沿用的元代郭守敬所制定的授時歷。”

  這個知識點黃驥知道,他研究算學的時候也曾經見過這些資料。

  “但是歷法用久了,就會漸差天度,所以都要修歷,于是太祖命令欽天監修訂,并做了一套立成,也就是《大統歷法通軌》,也是想要交給后世子孫,日后修歷只需要按照這套立成計算就可以保證歷法準確。”

  黃驥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周相開口閉口就是立成法,原來他們欽天監就是用的立成法啊!

  歷法要修,這是因為古代觀測技術和數學計算的問題,如果不校對就會錯誤越來越大。

  “但我朝歷法,壞就壞在這套《大統歷法通軌》上。”

  “因為這套《大統歷法通軌》,欽天監傳人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能理解立成法背后的演算天元諸法。”

  “而《大統歷法通軌》也是有誤差的,這些疊加起來,從成化年開始,大統歷逐漸出現偏差。”

  “好幾次交食預測失準,甚至在武宗朝還出現過一次失歲,世宗朝的十三年,因為大統歷失準,清明錯算了二十天,導致春耕延誤,糧食減產,世宗皇帝大怒,斬了一名少監,但是歷法問題依然積弊難返。”

  這下子黃驥逐漸激動起來,好啊!你欽天監自己都有這么多的問題,竟然還要把立成法的問題帶進營造學社!

  黃驥立刻說道:

  “蘇翰林,所以你要上書說立成失準,問責欽天監嗎?”

  蘇澤搖了搖頭,黃驥連忙說道:

  “對了,歷法天文乃是禁術,不能妄議的。”

  蘇澤知道黃驥會錯意,他說道:

  “這點不用擔心,士大夫是可以談論歷法天象的。”

  “仁宗朝的時候,仁宗皇帝就問楊士奇楊公天象事,楊公對曰:‘國朝私習天文律有禁,故臣等不敢習’。仁宗皇帝對曰:‘此自為民間設耳,卿等國家大臣與國同休戚,安得有禁?’”

  “說完后,仁宗皇帝還以《天官玉歷》賜群臣,鼓勵群臣修習歷算之術。”

  “到了孝宗時期,因為大統歷失準,孝宗還命征山林隱逸能通歷者修歷,但無應者。”

  明代對于天文的禁令,其實只是開國的那段時期。

  但是這段時期的禁令,已經讓民間天文書籍和人才斷檔,所以到了武宗朝想要修歷,已經沒有足夠的人才和資料了。

  在蘇澤穿越前的歷史上,一直到了明末,徐光啟主持修歷,又用了西洋人湯若望的第谷法,這才編寫出一部《崇禎歷書》。

  但是那時候明代已經快要亡了,新歷還被反對,反而便宜了清代,改名為《時憲歷》頒發。

  明代的歷法問題很大,正如蘇澤所說的那樣,歷法的準確會影響到四時耕種。

  當然,天象測繪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能——測量經度。

  經度,這是近代最為重要的數據,可以說是關系到航海時代的未來。

  蘇澤本來是想要慢慢影響,改變欽天監,現在看來,是時候要對欽天監出重拳了!

  蘇澤看向黃驥說道:

  “黃翰林,我有一法,你可以拿去和周司天賭約,若是能成,就能駁倒整個欽天監,你愿意試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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