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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噩夢(上)

  希比勒大叫一聲,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她身邊的亞比該早已在酒精和疲倦的雙重作用下沉沉睡去,卻被希比勒的尖叫吵醒了,于是便扭曲著一張面孔,想要找到那個膽敢驚擾了他的人,手更是不自覺的摸向了枕邊,尋找自己的鞭子或者是匕首,但隨即他就清醒了過來,今晚他沒有睡在自己的臥室里,而是與希比勒同床共枕。

  亞比該在回到了安條克后,依然在四處尋花望柳,但這不妨礙他仍舊深深地愛著希比勒——希比勒對他充滿了厭惡,他知道,但那又如何呢?他們依然會雷打不動地同床,期望著某一次的魚水之歡可以帶給他們一個孩子。

  希比勒已經用那個夭折的孩子來證明自己有生育的能力,而亞比該也已經有了好幾個私生子。

  但幾年過去了,希比勒的肚子毫無動靜,一些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她是否因為上一次的不幸而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這簡直可以說是一種詛咒。對于希比勒來說,壓力更甚于亞比該,畢竟亞比該可以以她無法生育為理由,向教會提出解除這個婚約,而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公主對于亞拉薩路來說毫無價值,也不會有人愿意與她再度成婚。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有什么用呢?

  不說男方有沒有繼承人,這樁婚約隨時可能作廢。

  別看阿基坦的埃莉諾就曾經是二嫁,但在她嫁給亨利二世之前,她也已經與路易七世有了兩個女兒,她只是生不出兒子,并不是不能生。

  這讓希比勒不得不忍耐下去。無論是忍耐亞比該,忍耐博希蒙德,忍耐亞拉薩路的那些人,忍耐安條克的這些人,她甚至要向曾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弟弟屈膝致歉,請他寬恕自己,而更叫她難以忍受的是,在鮑德溫允許她留在亞拉薩路后,雖然只是短時間的——為了迎接腓特烈一世,理查一世以及腓力二世等諸位君王,但就這些,已經足以讓那些眼高于頂的大臣略微溫和了態度,可這是她想要的嗎?

  絕對不是!

  “什么樣的噩夢?”亞比該關心的問道,他或許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對希比勒絕對是真心實意。

  至于希比勒是否有孩子,他也不怎么在乎。

  亞比該伸出僅有的一條手臂,攬住希比勒的肩膀,在侍女端來的蠟燭散發出來的光芒中端詳著希比勒的臉,只見她面色慘白,頭發凌亂,冷汗浸濕了亞麻的長睡衣,亞比該的心中頓時涌起了無限的憐愛之情,她多美呀。

  還是個孩子時,人們就說,希比勒的美貌必然可以超過她的姑母與母親,少年時,誰能不屈服在希比勒的裙裾下,如今,她已經到了作為一個女人最為色彩濃烈,姿態豐盈的時候,他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幾乎沒能聽清希比勒說了些什么。

  希比勒隨即回過神來,按住了胸膛,之前自己確實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幸好無論是亞比該還是侍女,都沒注意。

  她夢見鮑德溫有了妻子,是的,她做的那個夢,就是她的弟弟痊愈了,奇跡般的痊愈了,人們都尊奉他為亞拉薩路最為崇高和純潔的國王,認為他終于通過了上帝所設的試煉,他還活著,但已經成為了一個圣人。

  隨后鮑德溫迎娶了一位身份尊貴的女性,可能就是英格蘭的瓊安。他們結了婚,瓊安很快的生下了一個、兩個、三個甚至更多的兒子——畢竟瓊安的母親就是一個多產的婦人,然后呢,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但對于多數人來說,她存活在世間的唯一意義,就是為她的弟弟生一個繼承人。

  如果她的弟弟也有繼承人,她雖然仍舊有著亞拉薩路的王位繼承權,但這個繼承權已經大打折扣,之后的日子,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會是個什么樣子,別看亞比該現在對她堪稱如癡如狂,幾乎什么條件都會答應,但她也知道,那是因為她依然擁有美貌和青春,一旦這兩者離她遠去,按依照亞比該的性情,她能夠進入修道院都算是幸運的。

  “什么孩子?”亞比該沒聽清,又重新問了一遍。他放在希比勒肩頭的那只手濕漉漉,油膩膩的,讓希比勒不由得作嘔,“不,不,沒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們的那個孩子。”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忘了它吧,希比勒,這不是你的過錯,也不是我的過錯,或許是它太可愛了,上帝才重新把它帶回了天堂,它會祝福我們的。

  我們會有下一個孩子,一個男孩。”

  “是嗎?”希比勒喃喃道。

  亞比該笑了。是的,他喜歡這種感覺,厚重的帳幔中只有他和希比勒兩人,侍女和燭光,甚至于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

  他無需去看那些憐憫,嘲諷,輕蔑的眼神,也無心去面對安條克現在面臨的種種問題,希比勒轉過身來,面對著亞比該,順勢推開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把它們放到膝蓋上按住。

  這個動作看起來比之前更為親密,但接觸的面積卻要小得多。“我睡不著了,亞比該,和我說說話吧。”

  亞比該受寵若驚,他甚至輕輕咳嗽了一聲,特意鉆出帳幔,在外面喝了一杯加了香料的葡萄酒才回來。他記得,貴女們說過,一個干干凈凈的騎士簡直比一只沒有跳蚤的豬更罕見。

  希比勒也是很愛干凈的,她幾乎每天都要沐浴,并且要用到阿頗勒的古法香皂,大馬士革的精油,以及各種亞比該不太懂的香料和脂粉…

  但與他想象的旖旎場景不同,他的妻子并不想傾訴什么愛意,當希比勒問起那些來自于亞拉薩路的信件時,亞比該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我知道他們需要援軍,需要糧食,需要補給。

  但安條克現在的主人還是我的父親,并不是我,我無權代他做出任何決定,也沒法率領騎士為他們打仗。你看我的手臂!”

  一想起那時的場景,他的眼神就又變得刻毒起來。“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他們來找我,并不是把我放在了多么崇高的位置上,只是想要借著我父親不在安條克的時候,逼迫我做出錯誤的決定,然后將責任全都推給我。”

  “你父親什么時候回來?據我所知,他并不曾參與這場遠征。”

  “他還在君士坦丁堡,”亞比該陰冷地笑了一聲,遠征的時候,亞拉薩路的國王是十字軍的統帥,也是博希蒙德的主君,他可以任意的讓他去做某一項工作,而這樁工作如果他完成的不夠好,甚至失敗了,國王就可以問責。

  “之前的事情——雖然人們拿捏不住我父親的把柄,但誰不知道他必然與其有關?甚至他就是主謀。現在他留在君士坦尼堡,如同一個拜占庭人般服侍著那個幼小的皇帝,和那些拜占庭人爭權奪利,也只不過是要避其鋒芒罷了,畢竟現在誰不知道圣城的矛與盾呢?

  他的陰謀并未得逞,當然要小心他人的回擊嘍。”

  這樣的回答當然無法讓希比勒滿意,“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這樣直白的指責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亞比該誠懇的說道,“希比勒,我答應他們的請求,共同謀劃了這樁大逆不道的事情,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你——我的父親曾經想過,叫我和你解除婚約,你知道嗎?”

  這下子希比勒可是真的吃了一驚,“什么時候?”

  能夠與亞拉薩路的公主希比勒締結婚約,乃是博希蒙德求之不得的一件事情,這是一個極大的籌碼,也正是因為如此,阿馬里克一世,直到臨終前才終于把它喂給了博希蒙德,以滿足對方越來越大的胃口,但與之相對的,他又冊封了雷蒙作為鮑德溫的攝政大臣,就是要他們彼此掣肘,相互拉扯,以減少鮑德溫身上的壓力。

  但如今,鮑德溫已經憑借著整整三次,今后還會有更多的勝利奠定了騎士和貴族中的地位,哪怕他依然是個麻風病人,哪怕他還沒有結婚,哪怕他沒有一個繼承人,哪怕他可能活不過三十歲——在他還活著的時候,人們對他的忠誠是無可動搖的。

  這樣,希比勒的價值就只剩下了一個肚子,但她始終不懷孕。亞拉薩路已經等不起了,而且最讓希比勒擔心的是,她的小妹妹伊莎貝拉已經十歲了,這就意味著,距離伊莎貝拉能夠談婚論嫁只有兩年的時間。

  據說瑪利亞王太后已經著手為她尋覓夫婿,雖然可能要等到小公主伊莎貝拉十四五歲的時候,方能真正的舉行儀式,讓她生兒育女,但時間過得是多么的快呀。一旦她與其她貴族生下一個兒子,希比勒的存在,便越發的可有可無了,誰會在乎她呢?

  雖然女性到了四十歲,五十歲,可能還能夠生孩子,但人們可不是非要等她的兒子長大成人,“他想解除我們的婚約!”希比勒失聲叫道,她緊緊的抓住了亞比該僅有的那只手,亞比該只覺得希比勒的手冰冷刺骨,心中得意,又不住嘴的安慰她說,自己絕對不會與她解除婚約,她永遠是自己的妻子,他們將來還會有很多的孩子,而其中一個孩子必然會成為亞拉薩路的國王。

  但這樣的敷衍之言,根本進不到希比勒的腦子里,甚至于亞比該將她重新抱在懷中,好好地摩挲了一會兒,她也一直沉溺在恐慌中沒有反應…

  亞比該盡情地享受了一番,聽著她的呼吸聲漸漸的從急促變得和緩,而后又變得均勻而又穩定。

  他以為她睡著了,希比勒也確實閉上了眼睛,卻不知亞比該這邊才重新心滿意足的睡去,希比勒便睜開了眼睛,以一種靈巧到令人聯想起貍貓或者是毒蛇的姿態從床上溜了下去。

  在門外侍候的侍女見了正要開口,卻被她在唇邊微微一點,馬上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她們可不敢輕易去嘗試希比勒的脾氣。

  就算是為了希比勒——亞比該可不會聽她們的辯解,希比勒要鞭撻他們,亞比該只會遞鞭子。

  希比勒提著亞麻長袍,披著一件貂皮斗篷,沿著旋轉的階梯一路走到了塔樓的最高處,最高處的衛兵被她嚇了一跳,而后在希比勒的命令下離開了那里。

  希比勒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兒了,這是唯一一個能夠讓希比勒肆意發泄的地方——她等到衛兵離開,身后的木門關上,才開始低聲詛咒,她也不知道該詛咒誰——她詛咒父親,詛咒弟弟,詛咒瑪利亞王太后,詛咒她的妹妹伊莎貝拉,詛咒塞薩爾。

  是的,一切都是從塞薩爾來到圣十字堡后,才開始從原先的軌跡脫開,那么原來的軌跡是什么呢?當然是她所期望的那樣——她的弟弟在完成了重振亞拉薩路榮光的重任后死去,她會為他哀悼,也會時常懷念他,而更重要的是,她腹中的孩子將會成為新的亞拉薩路國王。

  而她會成為亞拉薩路的攝政女王,如同曾經的梅麗桑德那樣擁有著莫大的權力。即便是她的丈夫,他頭頂上的王冠也依然需要她來賜予,眾人艷羨她,贊美她,擁戴她…

  自己如何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在大聲斥罵的時候,不由得淚流滿面。她實在太想要一個孩子了,這個孩子不但是她生命的延續,還是她將來的延續。

  她望著腳下的城市——安條克是一座不規則的長方形,城堡背靠著陡峭高聳的西匹厄斯山,面對著奧倫特斯河,是敘利亞內陸通往地中海的重要通道。

  早在公元前,它就是一處令人驚嘆的軍事要塞,之后則是一座繁榮的城市,現在它是一個國家的都城。可以說,雖然遭受了數次襲擊——波斯人、羅馬人、撒拉遜人以及基督徒,但無論如何,唯一能夠對它造成致命傷害的,就只有地震。

  但對比起亞拉薩路,它仍然不得希比勒的歡心。

  不是它不夠豐饒,奧倫特斯河谷異常肥沃,可以為安條客提供各種各樣的優質農產品,谷類有大麥和小麥,經濟類作物有橄欖和葡萄,還有百合花。

  現在的人們已經學會了如何制作百合花油,而她的梳妝臺上從來不缺少這種珍貴的精油,但安條克的冬季陰雨連綿的時間過于漫長了——這對于此地的守軍是件好事,畢竟到了這時候,他們的敵人就不得不退卻。但對于被迫長期留在這里的人們,只會抑郁難忍,無法振作。

  尤其是對于希比勒這樣的人來說。

  有些時候她凝望著生滿了青苔的城墻,甚至想要叫士兵來投擲幾個奴隸或者仆人下去,看看他們的頭顱撞擊在城墻上,猜測會留下怎樣的印記,雪白的腦漿,赤紅的鮮血,熱氣騰騰的內臟,她時常幻想,但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安條克的博希蒙德曾經被他的母親和繼父奪去了權力,而他奪回權力的過程也是異常艱難,為此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國家以及民眾,如果沒有亞拉薩路的國王以及塞薩爾的話,博希蒙德也稱得上是一個認真負責的領主,至少他完成了一個領主應盡的所有義務。

  城中的將領與臣子也多數偏向于博希蒙德,他們對亞比該不看好,當然,誰會看好亞比該呢?就算是希比勒也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就如同鮑德溫也曾經給過他機會,但他一次又次的叫這些人失望。

  希比勒也知道,如果依照宗主教希拉克略所說,一旦亞比該成為了安條克真正的主人,她的地位必然會隨之高漲,甚至可能取而代之——亞拉薩路的公主們奪取丈夫或是兒子的權力她也不是第一個了。

  但從另外一部分來說,安條克也會就此成為亞拉薩路真正的附庸。而她的弟弟喜愛她嗎?并不,她的弟弟已經對她失望了,他更愛塞薩爾與塞薩爾的兒女。

  她知道鮑德溫將他的銀搖籃送給了塞薩爾的長女。

  洛倫茲,一個女孩,竟然能夠有這樣特殊的待遇,著實令希比勒記恨不已。

  那么她是否要按照這些人的要求,幫助亞比該奪取安條克大公的位置呢?這或許是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的報應,但希比勒的心中依然充滿驚恐,她的驚恐當然不來自于她的道德,她并不內疚。

  她擔憂的是,亞比該是否能夠做到他們所要求的——而能夠設計出那樣陰毒計謀的人又會不會乖乖的走進他們的陷阱呢?

  她沒有把握,最令她可恨的是,她想向自己的弟弟索取一份保證書,但宗主教希拉克略沒有應允。

  希拉克略說,如果她想要,鮑德溫會給她的,但必須是在亞比該成為了安條克大公之后,她曾經因此動搖過,但她現在又不得不重新考慮——原來博希蒙德甚至想過要取消她與亞比該之間的婚約嗎?

  亞比該雖然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但一個男性,只要他不曾遭遇慘事,即便到了六十歲,一樣可以擁有自己的兒子,更不用說…她知道博希蒙德在想什么——伊莎貝拉,只需要再等個兩三年,他就能夠為亞比該重新謀求婚事,他可能會遭到很多阻礙——但他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希比勒咬著嘴唇,左思右想,始終無法確定自己應該往那里走。

  她沒有注意到木門后的衛兵罕見的沒有催促她,而是靜候在門外一聲不出。

  希比勒再次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月亮正在墜入海中,不久之后,這里就會亮起來了,讓人們看到她只披著一條大斗篷站在這里,著實有些不太像話。

  希比勒推開了門,出于長久的懈怠,她甚至頭也不曾抬上一抬,只說:“你可以回去了。”根本沒注意到站在木門邊的已經不再是原先的那個衛兵了。

  對方沒有回答,她才升起警覺,想要抬頭呼叫,但此時,一只大手已經從身后攏了過來,一把就扣住了她的面孔,將她的呼叫壓進喉嚨,另一只手則伸向了她的腰間,連同她的兩條手臂一起緊緊地箍住,一把就把她拉進了一旁的小房間里。

  王太后瑪利亞不知道自己是否應當大笑一場,但她只覺得滑稽透頂,她的面前站著來自于君士坦丁堡的一個使者,是皇帝——或者說皇帝身后的杜卡斯家族派出來的,其中也有可能有著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的謀劃,但他們提出的請求實在是太可笑了。

  是的,他們是來為拜占庭皇帝亞歷山大二世求婚的,求婚的對象當然只有一個,亞拉薩路的公主,阿馬里克一世的幼女伊莎貝拉。

  說起來,這對年輕的新人年紀相仿,身份相當,即便有著一些血緣關系,但也沒有近到要令人擔憂的地步。

  這樁婚事讓使者看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無與倫比。

  但王太后瑪利亞就是幾乎舍盡了一切才從大皇宮逃出來的,她又怎么會將自己的女兒送到那個可怕的煉獄之中呢?

  現在的皇帝亞歷山大二世只是一個傀儡,身后不是杜卡斯,就是博希蒙德。而她身在亞拉薩路,一旦發生了什么事情,她甚至無法與西奧多拉一般,跳入大海去尋找自己的孩子。

  更不用說,這些使者所帶來的不是一樁正式的婚約,他們的意思是,讓瑪利亞先讓他們帶走伊莎貝拉,等伊莎貝拉長到了可以舉行儀式的年紀,再讓她與皇帝完婚。

  “這也是為了小公主的安全。”這些家伙看似推心置腹地說道:“現在撒拉遜人就在城外,誰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打進來呢,到時候,您和小公主的安全都無法得到保證,倒不如讓我們帶走小公主,她會在大皇宮里如同任何一個紫衣貴女般的生活,將來更是會成為拜占庭的皇后。”

  瑪利亞王太后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沒讓自己罵出來——他們是為了伊莎貝拉的安全嗎?當然不是,這些拜占庭人純粹是來趁火打劫的,如果他們這次守住了亞拉薩路,他們就得到了亞拉薩路的一個女繼承人。

  如果不能呢?

  對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妨礙。

  “我們當然也不是空著手來的,殿下,若是您愿意應允這樁婚事,皇帝的中央艦隊將會穿過地中海,與薩拉丁的海軍對峙——”

  “只是對峙?”

  “足夠了,殿下,薩拉丁一路打到亞拉薩路,幾乎沒有受到什么損傷,這可不是拜占庭的錯…”

  “撒拉遜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您說得對,但薩拉丁顯然是個寬容的君主——而十字軍…腓特烈一世曾經恫嚇過我們的皇帝,說要縱容他的騎士們劫掠君士坦丁堡…我們要的不多,殿下,您應當好好考慮。”

  使者的譏諷讓瑪利亞王太后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好幾下,“…我確實正在考慮伊莎貝拉的婚事,”她垂下頭,無奈而又悲哀地說道,隨即又涌上了一絲古怪的堅定,“但不是亞歷山大二世,”雖然從表面上來說,亞歷山大二世十分合適:“他只是您們的一個招牌和玩具。”而從他之前的表現來看,他并不曾繼承到曼努埃爾一世的優點,或者說,他耳濡目染的都是曼努埃爾一世最為惡劣的部分。

  “我可以應允婚事,但婚約對象不能是科穆寧。”

  “您在說些什么啊?”

  “杜卡斯家族的君士坦丁·杜卡斯曾經做過拜占庭的皇帝,現在你們就挑不出又一個君士坦丁嗎?”

  王太后瑪利亞直視著他們:“我的女兒要嫁給皇帝,不是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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