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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六章 最簡單的,最艱難的。(下)

  對方果然開始說了有關于租稅的事情,戈魯一開始沒能聽明白,但周圍的人已經開始高呼了起來。他認得那是兩個公認的聰明人,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了,連忙湊上去詢問,他們究竟在歡呼些什么,對方雖然撇了戈魯一眼,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新的老爺的新的老爺的新的老爺…給他們免稅了。

  “免稅是什么意思?”戈魯追問道。

  “就是不收稅了。”

  “不收稅了?怎么可能呢?!”

  “還是要收的,但只收土地稅和人頭稅,而且不再強求貨幣稅可以繳納實物稅。”這也意味著他們不必再被商人搜刮一次。

  “那么牲畜稅呢?”戈魯還是養了兩只羊的。

  “今年不收牲畜稅,從明年開始收。”

  “明年?”戈魯馬上舉起雙手開始數了起來,如果他沒算錯,他或許可以再養一只羊。

  “人頭稅和土地稅要加倍嗎?還有補充稅和雜稅呢?”

  “土地稅和人頭稅還是按照原先的標準,但沒有補充稅,雜稅,對了,壁爐稅也免了。”

  “也免了…那么我們還能到他的林子里面去撿拾柴火嗎?”

  “可以,但每個人都有定額,會有人來統計數量。”這倒無所謂,本來他們也必須在某個固定的時間里才能去撿拾柴火,還要送到管事那里去稱量。

  戈魯還想追問,但那個人已經感到煩了,他揮了揮手,就像是趕蒼蠅般將戈魯推開。

  而此時,他的同伴已經走到了更前面的地方,露臺下擠滿了急切的想要追問各種細節的人,與戈魯并無什么區別——他們總是緊抓著一個問題,問了又問,那個陌生的稅官給了回答后,他們看似離去了,但只在人群外打了一個轉,又轉回來了,問的還是那些問題。

  最后那個陌生的年輕稅官終于不耐煩了。他走到那塊黑色的木板前,不知道用什么東西在上面寫下來幾個字,又畫了幾個簡單的圖案和一些勉強可以看出是葡萄,小麥…等實物的畫像。

  戈魯的眼睛很早的時候就很難在暗處看清東西了,現在已經日落西山,他就算在人群后踮高了腳尖伸直了脖子,還是看不清那是什么。

  但他猜想那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更多人從四周涌了過去,他們甚至伸出手來,想要去摸摸,而后被一旁的教士嚴厲的制止了。

  隨后他又看到幾個士兵沖進了人群,舉起鞭子,不管是誰一概狠抽了好一頓,這些人才終于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隨后,稅官與教士商量了一番,拿來了火把。

  戈魯還是第一次在夜晚來臨的時候享受到這樣充分的光照。他抬起頭來,發現稅官的長袍就在眼前晃蕩,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擁擠的人群推到了木臺下面。

  當然這是一個好機會,他不會蠢得想要退出去,把這個好位置讓給別人,戈魯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木臺的邊緣。

  他聽見那個稅官在說話——就和之前那樣,一旁還有這里的教士做翻譯,不然對方聽不懂他們的話,他們也聽不懂對方的話,不過當對方一邊指著那塊黑木板上所畫出來的圖案,一邊向他們比劃手指時——比劃手指,就算是這些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農奴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一個手指就代表著一,兩個手指就代表著二,三根手指就代表著三,然后當稅官將這些手指按在那些圖案下面的時候,他們之中的一些聰明人已經能夠領會到稅官的意思。

  然后稅官又叫人拿來了筐子,放在了那些物品標識的下面表示單位,戈魯用自己的手臂估量了一下那個筐子的容量,并且迅速地那個圖案和自己的手指結合在一起,他并不會乘法,但他會加法——一個個的加上去,他馬上就能得出結論——他所要繳納的稅款和田租要比以往少得多。

  他站在那里,依然不肯相信,但又懷著一絲渺茫的希望,不愿意走開。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他盯著那些花里胡哨的圖案,把它們死死的看在眼中,記在腦子里,直到被自己的長子拖回了農舍。他還在腦中不停的計算著,翻來覆去,整夜不得安寧。

  第二天一早,他以為自己會虛弱得起不來。事實上,他的精神振奮的就像是吃了整整三碗干干的麥子飯,他帶著兩個兒子又去干了一整天的重活。

  本來他該回去休息的,他昨天晚上就沒休息好,如果第二天,第三天還不好好休息的話,那么他又很可能得累病,然后死掉——他們這樣的農奴,可請不起讓教士來治病的錢,但他不受控制的又來到了小禮拜堂前,那塊黑木板居然沒有被人拿走。

  或許是因為有兩個士兵始終在旁邊看守著的原因,他們不但不允許別人將這塊木板拿走,還待在一旁,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去摸這些東西。

  戈魯在那站了很久,最終對減稅的渴望超過了他對士兵和官員的畏懼,他畏縮著上前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老爺的東西。”士兵純粹是答非所問,而且他手中的棍棒已經舉了起來,戈魯只能往后退去,不過他仍然不愿意馬上離去,而是盯著那里發呆。

  他的古怪行為很快引起了禮拜堂里的人的注意,新稅官是一個威尼斯人,非常年輕,比戈魯的長子也大不了幾個月,心中還有一些純潔的仁慈與好奇。

  看到這個粗魯的農奴徘徊在木臺旁邊,就像是一只饑腸轆轆在餐桌下繞行的狗,他忍不住問道,“這是誰?他怎么老是在這里晃來晃去?”

  教士正在享用一杯葡萄酒,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我讓士兵把他打走吧,他們還能干什么?大概是看著上了你帶來的那塊木板。”說實話,那塊木板還真是不錯,如果把它放在他的床榻上,想必他的床榻就不至于總是吱嘎作響。

  “我怎么覺得他為的不是那塊木板?”

  “不是為了那塊木板,還能是為了什么?為了您所帶來的那些數字嗎?”教士好笑的說道,他也正在向這個稅官學習數字,這是他們的新領主提出來的要求。

  他們的新領主雖然是個十字軍騎士,但看在他竭力控制住了那些粗魯的法蘭克人,沒有讓他們在這座島嶼上橫行無忌,劫掠強暴乃至屠戮的份上——這位教士雖然是正統教會的,卻仍然愿意給他的官員行個方便,反正他不是要他們執行羅馬教會的儀式,按照他們的方式劃十字,吃圣餐,只是學習一些數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雖然一下子從十二進制到十進制,讓他感覺有些不太方便,但好在他還有一雙手,當他發覺自己正在情不自禁的在使用十二進制的時候,他就抬起雙手來提醒自己——“一二三,哦,還得加個零。”他這樣比劃著雙手喃喃自語,那個威尼斯人轉頭向外看去,在火把的光亮下,他看到那個農奴似乎也在做著相同的手勢。

  “我們還是把他叫進來吧。”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想好,該怎么教這些農奴學習數字,他們有這個時間嗎?有這個精力嗎?有這個頭腦嗎?

  古羅馬人曾經將奴隸稱之為會說話的家具,雙足站立的牛馬。這些農奴對于老爺們來說也是如此,他覺得他們的新領主有些異想天開。

  等到這個農奴被他們叫進來了,威尼斯人的興趣就頓時下去了一大半。

  他看起來和任何一個農奴都沒什么區別,面色灰白,兩股戰戰,一見到他們就跪在了地上,仿佛隨時都會因為驚嚇而昏倒。

  “你在干什么呢?”威尼斯人問:“你是想要那塊木板嗎?”

  “不不不不,”雖然確實想要,但戈魯馬上否認道,“我只是想要確定,我們真的只要交那么少的稅嗎?”

  威尼斯人不由得蹙眉,他簡直是煩透了這些農奴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了,要他說,不如讓他們回去好好干活。等到繳稅的時候,他再來一次,監督這些人按照新的稅法繳稅就行了,又何必讓他們自己去數數和計算呢?

  “那么說…我需要繳納十二筐葡萄…五十塊木板,三十尺的籬笆,還應當交三桶羊奶,還有兩桶麥子,或者是豌豆…”

  戈魯戰戰兢兢地說出了自己得出的數字。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稅官還是教士,都沒有在意。但漸漸的,稅官首先睜大了眼睛,然后教士更是驚訝地弄掉了手中的樹枝——他原先在沙盤上滑來滑去的來著。

  作為此地的教士,要為教會催繳什一稅,他當然也很清楚每個農奴家中的狀況。

  他有多少房屋,有多少牲畜,有多大的份地,有多少孩子…他們都一清二楚,威尼斯人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他說錯了嗎?”

  沒有,對于后世人來說,只是最簡單的加減法,對于此時的教士,商人和貴族也不難,但出自于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農奴之口,就著實叫人驚訝萬分了。

  “你怎么算出來的?”

  “掰手指頭,老爺,你們不是說十個就算一打嘛。”

  “不是一打,算了,”這當然是一種錯誤的說法,但能夠有這樣的理解,已經很不錯了,威尼斯人頓時生出了興趣,“你已經能夠將數碼和它代表的東西聯系在了一起嗎?”

  戈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這時候,威尼斯人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愚蠢的錯誤,對方能懂什么叫做數碼?

  不過戈魯確實已經明白了,老爺寫在黑木板上的那些字,就代表著手指頭,一個圖案,代表著一根手指頭,另外一個圖案代表著兩個手指頭,以此類推。

  “太有趣了。”威尼斯人興致勃勃地說道:“坐下吧,我還想問問你其他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也正在更多的城市和村莊中發生,如同戈魯那樣天生就對數字有著極大敏感性的農奴畢竟還是少數,但正所謂,想要學習好一樣事物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它感興趣,而哪個農奴會不在乎自己將要交多少稅呢?

  他們幾乎將數碼和進制方式放在嘴里嚼著,放在手里攥著,他們眼睛望出去,看到的不是幾根稀奇古怪的線條,是一個美好的將來。

  雖然新來的官員再三重申,那些雜稅也只在這一年不再收取,只是暫時供給他們休養生息用的,明年還會收取,但那又怎么樣?

  對于這些隨時都像是將脖子套在絞索里的人來說,別說是一年了,哪怕有一個月,一天,只要能夠讓他們有點喘息的時間,他們就能熬過去,比起套著繩索在田地里,如同牛馬般的工作,只是了解和熟悉新的數字和進制能多吃力?

  何況這種計算方式確實要比原來的十二進制方便,他們又不是商人,在他們的生活中需要整除的東西并不多。

  使用十進制,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伸出自己的雙手,或者是自己的腳趾,沒兩個月,已經有聰明的農奴學會了用一手、兩手來代表五和十,而他們那顆似乎總是轉不彎的過來的腦袋只要記住,無論是什么,碰到十就往前進一步就行。

  而且這種計數方式也能讓他們避免受到官員,商人,甚至于工匠的戲弄,即便還是有些人在堅持十二進制——尤其是那些一直在用這些東西來愚弄基督徒的以撒人們。

  但農民已經學會了反擊。

  以撒人可以用他們靈活的頭腦來欺壓他們,他們也可以用新領主來威嚇這些以撒人,他們甚至敢正大光明的說,新領主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不然的話,他為何不用這些以撒人來做稅官,為什么拒絕使用之前的數字和計算方式呢?

  “你知道已經有人在為你祈禱了嗎?”丹多洛問道。

  塞薩爾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在這里,無論是上位者,還是那些身份卑微的人,都不會將那些平民、農奴、奴隸看在眼里,是的,就連農奴自己,也不會認為自己能有多重要。

  塞薩爾提出減免稅收的時候,甚至還有人覺得他有些古里古怪的,他們信誓旦旦的說,他此舉討好不了任何人,而且他面對的還是一群正統教會的信徒,而非基督徒。

  塞薩爾從不辯解,他甚至還會開玩笑的說,如果你愿意給我一塊法蘭克的土地,我也會憐憫上面的基督徒農民的。

  當然,并不會有人為了看看他是否能夠對基督徒或者是非基督徒一視同仁,而給他一塊領地,但在宗主教希拉克略的一手斡旋下,這件事情很快就被定義為在圣人的感召下,塞薩爾代天主所行的善事——就此了結。

  不管怎么說,塞薩爾依然是個十字軍騎士,是羅馬教會的戰士,他所做的任何苦修和所獲得的功德,羅馬教會也必然能夠分潤上一份的,無論如何,教士們也不該對此指手畫腳,橫加指責。

  更不用說,塞薩爾很快就要去從事一樁更偉大的善行了。

  很快,塞薩爾也要率領著騎士們去服他的勞役——亞拉薩路的國王鮑德溫四世已經定下了,于6月24日,也就是圣若翰洗者的誕生日,遠征大馬士革。

  所有的騎士和臣子都必須在四旬節前來到亞拉薩路,聽他的傳喚與安排。

  對于騎士們來說,當然是件好事,甚至對塞薩爾來說,也是一樁應盡的義務和博取功勛的機會,但對于他的孫女鮑西亞來說卻不怎么值得慶祝。

  丹多洛擔憂地望了望鮑西亞依然平坦的腹部,幾個月前就開始有人盯著她的肚子,想要知道她是否懷孕了,有人是出于惡意,有人則是出于善意。

  他們的領主雖然年輕,卻是一個隨時候命,要與邪惡的撒拉遜人死戰到底的騎士,即便人人都說他所得的眷顧要比任何一個騎士都多,甚至可以與他們的國王齊平,但之前戰死在戰場上的騎士和國王就沒有天主的賜福嗎?都有,但死亡一向一視同仁。

  但不管是站在威尼斯人、塞浦路斯人或者是十字軍的立場上,人們都不可能讓塞薩爾留在塞浦路斯,如同一個平庸的凡人安然的度過后半生。

  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憑借著戰爭而來的,即便是他繼承的那些,但只要他們有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孩,丹多洛也有幾分把握在萬一的情況下保住塞浦路斯,但沒有孩子就是一樁麻煩事。

  那些虎視眈眈的家伙很有可能因此而設法宣稱這樁婚約無效。可無論丹多洛如何想,這件事情偏偏就是他無法參與和謀劃的——他甚至想讓塞薩爾帶著鮑西亞一起出征,但這場遠征確實非同小可,而且從亞拉薩路國王對塞薩爾的信任和看重來看,到時候塞薩爾必然時常侍奉在他的身側,他能有多少機會與鮑西亞共度良宵還很難說。

  “您不用這樣擔心。”塞薩爾安慰道:“我會安然回來的。”

  這不是他信口妄言,而是這次遠征他們所要面對的大馬士革,早已不是第二次圣戰時十字軍們所遇到的堅城了。

  之前的幾年,大馬士革一直在遭受周圍幾個勢力的侵擾,守軍的力量已經衰弱了不少,以及——雖然攻城戰總是艱難的,但別忘記塞薩爾已經有了仿造的希臘火。

  他不能確定他所制造出來的希臘火是否與真正的希臘火有著同樣的威力,但之前的塞浦路斯平亂戰役中,它已經證明了它確實可以對木質的城門造成巨大的威脅,而且它產生的極度高溫也一樣可以消灼石頭和泥土,讓城墻的基礎變得酥脆,進而被迅速摧毀。

  “我很愿意相信你,”丹多洛說道,“但你確定你只帶五十名騎士走嗎?”而且其中還有三分之二都是那些從各處找來的,曾經效忠于約瑟林二世的老騎士們,雖然人們不得不承認他們經驗豐富,處事老道,但與那些年輕的騎士們相比,他們在體力和身體素質上確實處于劣勢。

  “如果你缺士兵,我這里還能提供一些。”

  “如果我們這次去攻打的是亞歷山大,而非大馬士革的話,我倒是需要一些威尼斯人的士兵。”威尼斯人的海軍能夠威懾整個地中海,但他們這次是要去攻打大馬士革,大馬士革位于敘利亞的腹地,并沒有港口和海岸線,威尼斯人的支援所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反而是那些老騎士們…能起到人們意想不到的效用也說不定。

  他們之前雖然失去了約瑟林二世,也失去了埃德薩,但在之后的十幾年里,他們一直在敘利亞地區游蕩,和撒拉遜人打仗,對于那里的情況,他們即便不能說是了如指掌,也至少有著幾分把握,這場戰役有了這些老人才是事半功倍。

  “至于騎士…”塞薩爾相信鮑德溫那兒肯定不會出現軍力匱乏的狀況,即便這次圣戰并不是羅馬教會所號召的,但因為鮑德溫即位后的兩次大勝,已經有不少騎士和領主為了響應“圣墓守護者”的召喚,往這里來了。

  甚至理查也要來,但被阿基坦的埃莉諾攔住了,除了理查已經繼承了阿基坦公爵之位外,還因為他正在遵照他父親亨利二世的命令,從1176年開始,就在忙于平定阿基坦的諸侯叛亂,無法脫身的緣故。

  若不然,這場遠征無論如何他也是要參加的。

  理查沒有來,但馬歇爾來了。

  威廉.馬歇爾,今年恰好三十多歲,正是最好的年紀。

  自從朝圣之后,他的聲望日益增長。雖然據威廉.馬歇爾說,亨利二世并不希望他來參與這場遠征,國王已經老了,愈發感受到那幾個年長的兒子對他所產生的威脅。

  他希望威廉.馬歇爾能夠留在他身邊,可惜的是,馬歇爾也有著自己的理想。

  上一次理查偷偷的跑來這里參與了阿馬里克一世的遠征,他卻沒有參加,理查回去后雖然遭到了其父母嚴厲的批評,但威廉.馬歇爾卻羨慕萬分,這次他就更不可能放過了。

  威廉還記得那個曾經與理查并肩作戰的小朋友,他沒有直接前往亞拉薩路,在塞浦路斯做了中轉。

  今天的宴會就是為了歡迎他而舉行的,甚至也可以說是一個餞別宴會——等到宴會結束,明天一早塞薩爾就要和威廉一起去亞拉薩路。

  鮑西亞已經有好幾個月不怎么碰酒了。

  塞薩爾和她說過,如果想要一個健康強壯的嬰兒,那么母親和父親在備孕的時候,就要盡量避開酒精攝入。但今天她格外的想要喝酒,以消除那繚繞不去的愁緒。

  鮑西亞的酒量一向不錯,但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情緒的影響,只是小小的一杯葡萄酒,便讓她昏昏欲睡,難以自抑。

  當一個吟游詩人手舉著豎琴,走到大廳中央開始唱誦一首鮑西亞平時最喜歡的歌謠時——這首歌謠描述了她的丈夫與亞拉薩路國王對撒拉遜人的一場大勝——那熟悉的曲調和唱詞沒能安撫她煩躁的心情,反而讓她無來由的焦躁起來。

  鮑西亞突然站了起來,猛地將金杯扔在了吟游詩人的腳下。

  “別唱了!”

  那個吟游詩人顯而易見地嚇了一跳,馬上停下了撥弄著琴弦的手,廳堂里一下子變得寂靜如死,所有的人都愕然的望向了鮑西亞。

  她站在那里面色緋紅,神情哀戚,誰都看得出她并不樂于見到丈夫即將遠離。

  吟游詩人是個心思靈巧的人,他馬上上前一步撿起了杯子,半跪在了地上,感謝塞浦路斯的女主人給他的賞賜。

  一旁的丹多洛已經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孫女身邊,他不太清楚一向沉穩理智的鮑西亞如何會做出這樣魯莽的事情來,鮑西亞也感到了一陣懊悔,她手按著胸口,對丹多洛說了一聲,“對不起,”而后她又轉過頭去看塞薩爾,嘴唇翕動。

  想到這很有可能是他們的最后一面,她更是悲不可抑,但她還沒能來得及發出哪怕一個音節,就只見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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