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梭哈是一種智慧
俞濟時的任命很快就傳遍了昆明與河內。
與昆明的沉默不同，河內的廖耀湘看著這份任命，又看向剛剛傳回的兩封戰報，一時間有些恍惚：“老王，這是有援軍的意思了嗎？”
老王接過電報一看：“沈公是俞濟時的堂妹夫，這出兵沒人能說閑話，關鍵為什么是他？”
廖耀湘聽這話在理，分內之事，又是堂妹夫，沒道理不救，無可指摘。
“別管這么多了，根據剛剛傳回來的戰報，闕漢騫這家伙突然渡河東進，恰好遇到了北上支援的小鬼子大隊，一夜激戰，斃敵超過500人，剩下的跑進了叢林。”廖耀湘又遞過來一份戰報：“白遠樵與守軍擊潰了突擊河內的部隊。”
話說到這里，本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但偏偏因為戰果不顯，戰線節節敗退顯得有些被動？
老王皺眉：“至少目前來看還是好事.”
但廖耀湘卻不這么覺得，他喚來參謀長李濤，提高聲音：“二位！看看戰線吧，日寇已經全面占據興安，外圍據點盡失！”
“闕漢騫部最后一次用日寇電臺回報，他們正在越過叢林向河內迂回，然后就失聯了。雖然他們擊潰了岸田大隊，但我們失去了一支可戰之兵，白遠樵回師，日寇立馬就跑了，此刻，南下的部隊只剩下了”
李濤沉聲接話：“稅警三團的2個營而在他們對面，卻是日寇的大部隊。”
砰——！
老王猛地一拍桌子，整個指揮部，只有廖耀湘看到了危機。
沈復興現在就是一支南下的孤軍，李紀常與曹遠的兩個營雖然滿編，但可戰之兵不過3000之數，這平原叢林，無險可守.
他們沒有猜錯，山下奉文此刻正將棋子一枚一枚往地圖上摁。
“河內？哈哈哈，河內？”
此刻，他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指揮部，但沒有人因此露出古怪的表情，鈴木宗作為首的參謀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地圖上那一枚枚代表著部隊的紅色棋子逐漸將河內包圍，就像一雙無形的大手，隨時可以摘下這顆美味的果實。
“木下勇的第三聯隊做得很好，簡直不能再好了，愚蠢的支那人還死死盯著興安，似乎接下來稅警三團的生死，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山下奉文的眼神透露著瘋狂，他捻起近衛師團第二聯隊，堀江聯隊的木牌，沿著東興一路向北推向海防鎮。
幾乎將整個海岸線切斷！
“鈴木君，在海防建立補給中心的事情，你要多費心了。”山下奉文的瘋狂中竟然帶著一絲優雅的冷靜，這種癲狂的氣質的讓指揮部的年輕軍官大呼受不了。
優雅地瘋狂？
天吶！
完美的戰爭軍人嗎？
多線出擊，讓沈復興以為他們要通過興安直撲河內，一擊必中。
然后突然神之一手，突擊海防鎮，建立距離更近的補給點。
只要拿下海防鎮，河內以東40公里海陽鎮便不可能守住，補給線從150公里變成37公里 在此之前，桂南會戰為什么打下賓陽就打不動了？
那便是因為200公里的路上運輸就要了他們的命！
為什么能從武漢打下宜昌？
因為宜昌在長江運輸線上！
這么說吧，超出運輸線的戰爭，目前的日寇還打不了，否則長沙城早就淪陷了。
沒有民夫，什么都做不了！
“第1聯隊”山下奉文將木牌上推，來到了興安：“今日，騎兵聯隊、第3聯隊發起總攻，明日第1聯隊派出2個大隊上去輪換，不要給沈復興喘息思考的機會。”
“第4聯隊同樣北上！”他將代表著第4聯隊的木牌放在了另外一條北面進攻河內的路線上。
“今村均！”
聽到指揮官叫他，后者立馬站定：“嗨！”
“讓你的人動一動，第11聯隊從紅河西岸北上，阻擊南下的支那部隊。”
“第21聯隊前出府里鎮，向西借道北上，從西側包抄河內，我從支那為你帶來了4000輛銀輪，5天后必須抵達攻擊位置！”
“第42聯隊作為預備隊，壓上！”
“5天后的中午，也就是12月12日午時12點，全面發起進攻！”
山下奉文舉起右手，五指如鉤狠狠一握！
只是到了這里，參謀長鈴木宗作有些擔心：“閣下，只留下一個聯隊的預備隊，是不是.”
“無妨，還有一個聯隊的騎兵作為機動，這次河內戰役，5萬對2萬，優勢在我！”山下奉文的話幾乎無人質疑。
眾人齊齊鞠躬：“嗨！”
為了一雪前恥，山下奉文幾乎選擇了最保守的梭哈。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梭哈是一種智慧。
中午時分 天氣晴朗，40架轟炸機從清河起飛，與從防港城來的26架轟炸機匯合，直奔興安北面的稅警三團。
晝伏夜出，這已經成為了河內所有部隊的共識。
所以當第一架偵察機飛過的時候，沈復興就察覺不對，讓所有人進入叢林隱蔽。
但這么多人隱蔽又談何容易，河內到興安就那么一指之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完全避開。
小鬼子的炸彈還是如約而至，這些中型轟炸機可不是淞滬那會兒單枚投彈的戰斗機，一枚枚炸彈從空中落下，點燃叢林，點燃了山丘。
沈復興只能眼睜睜看著士兵們陷入火海，他沒想到小鬼子竟然如此瘋狂，出動這樣規模的轟炸。
忽然，一聲尖嘯傳入耳中，沈復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小滿帶著警衛撲倒在地。
下一秒 一股熱浪灼燒而來，爆炸的沖擊波甚至掀翻了臨時指揮所的偽裝網，隨著簌簌落下的紅土，沈復興看到了隨著熱氣燃燒飄起的地圖。
河內的字樣逐漸變黑，火焰開始向著四周蔓延，志靈、興安、海陽、府里.幾乎河內周邊的城鎮都隨著火焰燃燒緩緩消失，化作灰燼飛上天空。
“咳咳”
一陣帶血的咳嗽聲響起，沈復興猛地一驚，他翻身查看情況。
只見一營長李紀常躺在血泊中，胸口被椅子腿插入，口中正不斷向外咳著血。
這位歷經豫北、東陽關、太原等諸多戰役的老人，就這么死在了沈復興面前。
就連他沖到面前，對方卻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
轟炸已經停了，沈復興伸手合上李紀常的眼睛，他緩緩走出指揮部，外面是一片煉獄的場景。
被掀飛的板車，哀嚎的士兵，還有站在那里，四處張望的迷茫之人。
沈復興一步踏出，腳下竟然傳來血液的粘稠之感，戰士的熱血與這片叢林的土地揉在一起，似乎已經無法分開。
他深吸一口氣，讓血腥味與焦臭味沖入肺腑，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
飛機轟炸的下一步是什么？
毫無疑問，小鬼子的炮擊與進攻就要展開了！
“沈公，你沒事吧？”
四營長曹遠從不遠處沖過來，剛才他去視察部隊躲開了這次轟炸。
“我沒事，趕緊收攏部隊，小鬼子要進攻了！”沈復興推了他一把，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擋住進攻：“小滿，組織敢死隊，攔住小鬼子！”
“其他人跟著曹營長！后撤5里，所有帶不走的，直接放棄，速度！”
沈復興低估了山下奉文這次得到的支持，海軍的運輸，足量的轟炸機，完全整編的2個師團。
人家手上的牌足夠多，就連梭哈，也與眾不同。
是他輕敵了？
不是！
目前為止，雙方的戰損比還是我方占優，就連后手也是沈復興占優。
可問題是，帶著復仇使命的山下奉文，一上來就梭哈！
這種打破日軍自己常規，也打破沈復興認知的作戰，才是這次河內之戰，最大的變數！
梭哈，果然是一種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