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29年10月 一道在后世引發激烈討論的政令從原安南事務司辦事處,現鎮北侯府發出:《戰時征糧令》。
明晃晃的圣旨從河內送到各個村鎮,在當地越人震驚的目光中被村長宣讀。
當然,由于原來統治河內的官員都跟著布雷維耶總督跑了,現在幾個大型城鎮都實行軍官,這樣的管理對于鄉村而言幾乎難以控制。
而俍兵,就成為了控制變量的唯一選擇。
留在河內的守備第一師4000俍兵不動,盤石親自帶著6000第二師俍兵下鄉征糧。
不出三天,大量完成收割的越人帶著糧食逃入叢林。
不出五天,大量俍兵只帶著糧食回到村鎮,并上報當地出現逃荒現象,希望補充人口耕種。
在此期間,竟然還抓到了不少越奸與潛伏下來的日諜,統統被押送到漕運總督府作為纖夫。
而此時,對于廖耀湘的嘉獎令也已經下來,真的就只是一句全軍嘉獎,僅此而已。
現在的委員長就連銀洋的賞格都已經發不出來,百姓面有菜色,各地的征糧任務幾乎都不可能完成。
根據國民政府統計,僅民國29年的糧食就預計減產20以上,征收更是困難重重。
不光是西康、云南、四川等地包括劉文輝、龍云在內的大小軍閥并不配合征收田賦,單說法幣長期貶值,農民這邊剛賣糧交稅,那邊就說法幣貶值,要補稅。
不光是農民苦不堪言,就連征收的官員貪污有時候都貪不明白。
宋邦彥在幾天前剛查到一個離譜的案子,有四川官員為了賺取稅收與糧食之間的差價,先將法幣換成糧食,等法幣貶值再兌換上繳。
這批糧食就這么悄悄地進入了倉庫。
可好死不死,剛好管運輸的官員缺錢,將倉庫的糧食全部倒賣,全部換成了沙子。
等到了要上繳糧食的時候,負責繳納糧食的官員打算賣掉糧食大賺一筆,結果交易的時候發現竟然全部變成了沙子。
至此,巨大的虧空導致東窗事發。
雖然兩人都被明正典刑,可糧食沒了就是沒了。
這個月財政部已經開始將半數薪水用法幣發放,整個重慶官場幾乎哀聲哉道。
大家開始想方設法貪污、倒賣,只是.為了吃上飯。
沈復興在河內征糧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重慶,張治中前腳將報告送入黃山官邸,后腳陳誠就拿著遠征軍組建計劃來到黃山官邸的門口。
論國內消息人士有多靈通?
那肯定要數孔祥熙,他的親信林世良為中Y銀行事務處主任,將本應運輸軍火的300輛軍用卡車,長期租給滬商走私奢侈品,一次收50萬法幣。
全國各地都有他們的身影,金陵、北平等地發生的事情,第二天就知道了。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龍云在云南開始調集民夫與流民,一是填充河內逃荒土地的耕種,二是為了河內的糧食漕運問題。
孔祥熙知道,陳誠自然也就知道,所以他趕著在沈復興掌控河內之前,將遠征軍納入麾下。
他知道,這也是委員長重用他的理由:忠心耿耿!
“委員長!”
陳誠敬禮后笑著上前,準備遞上自己的計劃書。
但此刻,委員長正看著手中的報告入神,只是伸手擺了擺,讓陳誠緩緩。
陳誠立馬看向張治中,那眼神在問,出什么事情了。
張治中只是笑笑,那是我維安老弟的事情,關你屁事。
良久,委員長嘆了口氣:“消息屬實?”
張治中很肯定:“軍統、中統都反復確認,昆明那邊招募流民的告示明確寫著趕赴河內耕種,沈復興可保障安全。”
聽到張治中的話,委員長眼中更是復雜:“若事情屬實,為何維安沒有上報,8600萬斤糧食漕運進渝,這可不亞于”
張治中會意,立馬補充:“貞元元年,關中糧荒,禁軍存糧不足十日,鎮海軍節度使韓滉緊急調集江南糧300萬石,沿汴河晝夜兼程運抵陜州。得知此事,德宗感慨‘米至陜,吾父子得生矣’。”
陳誠立馬斜眼看向張治中,怪不得打不了仗,這治學的功夫,了得!
委員長也是感慨:“換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攜功要官了吧?辭修,你可知此事?”
這下尷尬了,陳誠說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知道,知情不報。
不知道,身在昆明,天天跟龍云掐架,居然連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陳誠眼哀嘆一聲,遞上文件:“我正要說此事,為護糧食進渝,沈維安調動大量軍隊,一路北上出鎮南關,與張司令部夾擊龍州,闕漢騫部南下,主動御敵。”
“余者皆護衛滇越鐵路與紅河河道,保證糧食入渝。”
說到這里,陳誠想了想,還是要給委員長上一上眼藥:“就是不知,這事情為何沒有上報給委員長您。”
張治中將陳誠遞過來的文件交給委員長,后者沒有任何表示,這些下屬的車轱轆話聽多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自然能夠分辨,只憑愿不愿意而已。
“你要從18軍再調人去新22軍?”委員長沒有接話,反而看向他的報告問道。
陳誠會意,看來廖耀湘也提交了人選。
廖沈一體,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同一個死人堆滾出來的戰友,怎么可能不是一家人?
“回委員長,來得路上,卑職得知建楚提議讓胡璉赴任第206師師長,我覺得吧,當年在羅店,胡璉職位比廖耀湘要高一些,忽然調去并不合適,倒是當年一起作戰時,王軍長麾下的張靈甫更加合適一些。”陳誠一邊說,一邊抬眼看委員長的反應:“來得匆忙,便來不及改。”
委員長點頭,那意思算你識相,讓你掌控遠征軍,不是讓你變成第2個第18軍。
畢竟在這個時期的18軍不是羅店的那支18軍,在經歷了武昌、南昌、宜昌三戰之后,由于三戰三敗,在軍隊內部有著三昌軍的稱號。
特別是宜昌保衛戰,由于18軍倉促布防導致宜昌一日失守,成為18軍身上洗不掉的污點。
若不是委員長嫡系,換一支部隊恐怕主將就要上軍事法庭了。
這個時候,侍從提醒張治中,外面有客人要迎接。
他緩步來到委員長身旁耳語,后者點頭:“讓他進來。”
不多時,張治中迎著俞飛鵬進來。
在改組后,俞飛鵬現任軍事委員會后方勤務部部長。
“委員長!”
俞飛鵬微微低頭,淡淡地看了眼“小委員長”陳誠,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樵峰,你來了,前日良楨(俞濟時)還說你去了成都,這么快回來了?”委員長笑著問候,兩人既是親戚,又是最堅定的盟友。
俞飛鵬收回眼神,一臉誠懇地回答:“不回來不行啊,這不,維安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本來我就在為贛鄂湘水運網的建設發愁,他倒好,一下子變魔術一樣給我整出8600萬斤糧食。”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文件遞了過去:“維安昨日就命人加急送到了我處,我今天才回來,算是晚了一步。”
委員長看向張治中,兩人有些尷尬。
紅河漕運總督也歸屬軍事委員會后方勤務部管,人家將文件方案交給俞飛鵬,有毛病嗎?
沒毛病啊!
特么的流程正確,程序無誤啊!
陳誠此刻也面上尷尬,剛才上的眼藥,變成自己現在要咽下去的屎。
真惡心啊!
委員長一邊感嘆一邊看著報告:“維安.就按維安說的辦!”
這8600萬斤糧食將走敘昆鐵路,在滇越鐵路卸貨之后轉運到曲靖,再從曲靖通過驛運接駁運輸到敘府,最后走長江進入重慶。
沒辦法,委員長手里也無糧啊。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沒有糧食,不光是軍隊,就連官員們都會出現嘩變。
而人心,也便是在這民國29年開始逐漸崩壞的。
沈復興這個紅河漕運總督,總是在事情發生之前,默默的幫他把屁股擦了個干凈。
但委員長不知道,沈復興這么做,從來都不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