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8月,重慶的天氣宛如火爐般炙烤著整座城市。
只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們卻沒有那么燥熱,因為大多數人的心都是冰涼的。
前日夜里,日機選擇在凌晨出發,在漢奸的指引下夜襲重慶。
這一夜,無數人在夢中失去生命,直元堂圣母院難民收容所的100多名難民喪生,其中大多都是婦女兒童!
當救災人員走進這座教會設立的難民收容所,入眼的凄慘景象竟然讓奮戰多月早已擁有一顆頑強心臟的他們都扛不住,幾乎所有人都站在廢墟上抹著眼淚。
孩子、女人、老人,他們是失去了丈夫、兒子、家園的可憐人。
燒焦的尸體,滿地的殘骸。
硝煙中,可以看到那個永不瞑目的人們,上半身被壓在廢墟下,伸手在地上抓出一道道深紅的血痕。
有抱著孩子蜷縮在廢墟下,期待用可以用自己血肉之軀護住孩子一條命的母親。
有蜷縮在角落嚇到抱頭躲避,卻被燃燒的黑煙活活熏死的老人。
還有躺在涼席上,被壓得面目全非,甚至沒有完整衣物的孩子。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日寇殘暴的罪證!
在救援隊之后到來的是記者們,可那些記者哪里見過這種場面,這個比之前6月大轟炸還要慘烈。
在哭泣聲中,大雨從天空落下,仿佛這樣就可以洗刷掉人們的悲傷一般。
新聞在報紙上刊登之后,無數人在家中默默抹眼淚。
抗戰到今天,太苦,太難了。
只有剛下飛機的李希烈接過隨從送來的報紙冷冷一笑:“我看啊,以后軍統改名吧,叫飯桶更合適一些。”
沒錯,李少回來了!
一個消息傳遍了整個重慶,因為據說李少在河內闖了大禍回來的,沈復興都保不住他。
什么事情是沈復興都保不住的?
河內之夜 “河內之夜?”何應欽看著眼前的軍統特派員送來的情報有些震驚:“數百人就這么被清洗了?是李希烈一個人干的?”
名義上,軍統與軍政部屬于合作關系。
軍統負責情報,軍政部根據消息做出相應的軍事部署。
但有時候,消息的來源駁雜,也會有一些非軍事類的情報出現。
就比如現在,何應欽眼前的軍統特派員已經被他徹底收買,這是連戴笠都知道并默許的事情。
至少兩人現在不能公開撕破臉皮!
那名特派員義憤填膺地說道:“河內也有軍統的分部,雖然不是精銳,但派遣的人數足夠,我的好兄弟王饒就在河內任站長。”
“那日,沈復興..沈總團長在白寨遭遇日機轟炸,李希烈就開始在河內大肆搜捕間諜,軍統對此自然配合。”
“當時他交給王饒一份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多達數百人,大部分都是當地人,可還有一些漢奸、日諜,甚至名單上還有3名法奸。”
何應欽聽著有些暈,他伸手制止:“等等,你說法奸?”
“是的,那些躲在租界里面尋求庇護的洋人也被日寇收買,軍統的人在他家中的后院挖出了油布包裹的箱子,里面正是電報機。”特派員咬牙道。
何應欽還是不理解:“那為何”
那人一跺腳,臉上竟然有些微微漲紅:“李希烈的原話就是,抓到之后不用審,直接槍斃。”
啪——!
何應欽一拍桌子:“他這是要造反嗎?他眼里還有王法嗎?”
“他說:這是河內,我有圣旨,所有參與刺殺鎮北侯的有關人士,就地處決!”特派員氣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聞言,何應欽也是被氣笑了,但他也心中暗喜,這就更說明了,選擇與沈復興合作是正確的。
一步一步來么,雙方可以慢慢建立互信。
見何應欽沒有反應,特派員臉色陰沉繼續說道:“軍統的人按照名單上的地址挨個抓人,槍決,幾乎忙活了一個晚上,整個河內血流成河。”
“但誰知道,在凌晨的時候,王饒在將最后一批人處決后,把尸體送上車,他.他就在那里站著,卻被河內警備師的人直接擊斃。”
何應欽猛地起身:“你說什么?李希烈殺了王饒?什么理由?”
那人徹底低下頭,聲音有些哭腔:“現場有一名潛伏的特工聽到一句話:名單上有你。”
震驚了,何應欽徹底震驚了。
這是什么意思?
“李希烈干掉了軍統的站長??”何應欽有些傻了,報告上只寫了王饒犧牲,可沒寫這一出。
那人紅著眼搖頭:“明面上,是河內守備第一師干的,與李希烈無關他不承認,現在河內的負責人是副站長劉赟。”
何應欽大腦飛速運轉,似乎有了一個全新的想法。
他用左手飛快在紙上寫著,然后折好放心信封:“去,想辦法交給戴笠。”
特派員默默接過信封離開,門口的劉峙打開門走了進來:“何長官,這是怎么了?”
此事,劉峙作為重慶守備司令,是何應欽下屬。
何應欽擺手,直接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劉峙收斂神色,認真道:“報紙與輿論都準備好了,今晚就會發出來,那些公知,哼10斤大米就收買了,讓說什么說什么。”
何應欽點頭:“不會被發現吧?”
“不會!”劉峙大咧咧擺手:“重慶這么多間諜他都不去抓,還能管得了這些公知寫文章?”
何應欽很滿意,他的計劃開始了。
當晚,重慶主流報紙充斥著對于這段時間重慶轟炸的回顧。
沒有響起的是警報,倒下的卻是祖國的未來我們的情報網很大,大到可以聽到百姓抱怨米價,我們的情報網很小,小到聽不到飛機的轟鳴一年數千萬經費,我們不禁要問,到底要多少錢才能提前獲知空襲警報未響,情報先啞——三問軍統的失職與沉默 四篇報道一出,整個重慶嘩然。
人們的憤怒與情緒找到了宣泄口,百姓、官員無數人被引導著開始向曾經恐怖的軍統咆哮。
那些平日里視軍統為洪水猛獸的百姓,在見到疑似特工都會張口就罵。
如果是在茶樓、酒樓,一旦看到可疑的人,百姓的怒火會直接被點燃。
短短一天之內,爆發上百起斗毆案件。
被打的人有些是軍統職員,還有些只是長相.比較特工的普通人,但也確實有些漢奸因為幫腔被揍了。
軍統秘密基地 狹小的房間內只有桌上擺著一盞煤油燈,照出屋內兩人的半張面龐,大家似乎都是黑夜中的行者,見不得光。
戴笠看著桌案上的報紙,還有眼前低頭認錯的徐業道,他只覺得一股無名怒火沖上心頭。
最關鍵的是,在報紙邊上,還有兩封密信。
他收斂情緒,閉著眼睛問道:“你是說投稿人失蹤了?審核的總編輯接到了上頭的壓力?”
徐業道嘆了口氣:“我知道您很生氣,不過這件事情特別詭異,報紙發出之前,我們的人就出發了,可行動隊消失了,第二批行動隊直奔這幾人的家中,發現他們幾天前就離開了重慶。”
“所以,是有預謀的針對我?”戴笠的眼睛猛然睜開,陰鷙的目光與冰冷的語氣讓徐業道有些害怕。
但他還是咬牙點頭:“有預謀,有組織,多方配合,甚至上面都有人參與。”
聽到對方說上面,戴笠的心便有些不安,他的權利只來自于一個男人。
只要對方不懷疑自己,那么無論發生什么,他總有辦法挽回局面。
可一旦對方要他的項上人頭來平息民憤,那一切都晚了。
“證據,我要的是證據,上面是誰?后面又是誰?”戴笠直指問題的核心。
徐業道抿了抿嘴唇,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只知道電話是從黃山打出來的”
嘶——!
戴笠整個人瞬間汗毛倒豎,是夫人?
她最喜歡做慈善了!
不對,那是假慈善,據他所知,在滇越鐵路通車后,沈復興坐的車廂里就有好幾箱子夫人的化妝品、絲綢床、旗袍。
好像有一個箱子因為日機空襲打壞.戴笠猛然醒悟,他指著徐業道:“你去查清楚,沈復興坐的那一輛火車,因為空襲損壞了多少物資,我要知道最詳細的情報!”
說完,他還不放心:“我說的是沈復興坐的那一節車廂!”
徐業道領命離開。
戴笠此刻心中惶恐,這要是枕邊風一吹,自己可沒有沈復興那種后臺。
但職業的素養讓他放下這些情緒,拿起其中一個信封:
沈家、俞家有意染指軍統 戴笠看完就直接用火柴點燃,放進身旁的鐵桶,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雕蟲小技,幼稚。”
隨后他拿出第二個信封:
沈李決裂,雙方疑因河內之夜出現矛盾,李回渝未見沈 戴笠眼睛微瞇:“是苦肉計嗎?”
但他很快自我否定:“不,不要去碰,沈家、李家,現在我不動就是最安全的。”
可他不動,有人卻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