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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復興的底蘊

  這邊沈復興剛離開河內,立馬就有人找到李希烈。

  沒辦法,國內的情況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張自忠這樣的大人物都在前線戰死。

  而四川這個地方,如今幾乎被重慶把控,就連鄧錫侯與劉文輝都沒法做什么。

  更別說他們這些已經失去了江浙滬的老牌家族。

  在租借區的一處酒樓,李希烈將雨傘遞給門口的侍從,緩緩走上頂樓的隱秘包間。

  里面早有兩人等候,一人身穿棕色西裝,系紅色領帶,粉面油頭約莫30來歲模樣,一人穿著藏青色長褂,戴著一副小圓框墨鏡,也是時下流行的樣式,但看上去年紀較大,一臉的精明模樣。

  李希烈沒有了剛才在總督府的真誠,恢復了自己玩世不恭的一面,呲著牙點起一支煙:“你們倆是要害死誰呢?這地方別說穿西裝的,就算是普通漢人都很顯眼,他們要么在工地里,要么在工廠里。”

  他大咧咧坐下,語氣極為不客氣:“到底是哪個大聰明把你們倆傻逼派來的?”

  嘶——!

  聽著這極為不客氣的話,中年男人還沒反應,那油頭粉面的家伙先跳了起來:“李少!你說話放尊重點,這是趙德全,趙叔,是幾家聯合推舉的,得罪了他,到時候你們李家可擔待不起!”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后,地上多了一個捂著臉頰,用不可置信眼神看李希烈的油頭豬面家伙。

  “你他媽算老幾?敢這么跟我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沉塘?這里是河內!不是金陵,也不是你的黃浦江!”

  李希烈拿起桌上毛巾,嫌棄似的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緩緩坐下,看向面如平湖心慌得一批的中年人:“趙叔是吧?要么你讓他滾蛋,要么我把他沉塘,你選吧。”

  躺在地上的年輕人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趙德全阻止:“陳銘,你先出去敷一下吧。”

  被喚作陳銘的男人含恨起身,死死盯著李希烈然后出去。

  趙德全摘下眼鏡,露出一雙精明的眼睛,似乎被他看中的人或事,都被扒光了一樣,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事情怎么說?”

  李希烈冷笑:“沒怎么說?只是開了個頭而已,你們都沒有拿出誠意,要怎么說?”

  “誠意?他想要什么誠意?錢?人?物資?還是權?”趙德全眼眸微瞇,似乎覺得李希烈在撒謊。

  但李希烈根本不吃這套,他叼著香煙搖頭:“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我們,如果可以,他隨時可以利用俞家的力量,甚至宋家的,把自己的位置放太高,很蠢。”

  在一個聰明人面前說他蠢會發生什么?

  李希烈不知道,但他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不知道為什么,就在沈復興把這件事情交給他的時候,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

  立場?

  似乎早已在“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時變得模糊起來。

  好像這二十幾年的紈绔生涯,開始變得有意義了。

  是的,曾經的李希烈窮極無聊便在秦淮河醉生夢死,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義在哪里。

  被老爺子塞進軍隊鍛煉,母親卻通過家里的關系弄進了參謀部,他便還是在金陵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學業?

  考試前看一眼不就好了?

  工作?

  在別人通宵的時候一頓酒就搞定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老爺子帶著家人提前去武漢才改變。

  他被丟到了那個瘋子一樣的沈復興麾下,日子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平安鎮的海邊的太陽與呼嘯的炮彈,那種緊張刺激讓他感覺特別新鮮。

  失去了金陵,失去了秦淮河,他看著沈復興在船頭的背影,竟然隱隱有些感同身受。

  而在鄭縣,有趣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但都只能讓他暫時提起興趣。

  直到俞程那家伙帶著他的未婚妻出現,人生才真正有所改變。

  但.剛才兩人一起走出總督府的時候,沈復興問了他一句:“要不要一起玩個大的,別跟老人一起挖墳了。”

  “多大?”

  “整個南洋這么大!”

  至此,李希烈心中的火焰再次被點燃原來,活著的意義就是這個。

  可李希烈的人生意義找到了,坐在他對面的趙德全卻有些懷疑人生了。

  劇情好像跟之前預想的不一樣,那些非中央軍嫡系的將領很好收買,

  海南鄭氏家族就是這樣一步一步上位的,軍統、部隊、政界都有他們家族的人。

  其中鄭介民從陸大畢業之后,已經成為中蘇情報所的副所長,有他家人的幫助,未來甚至可以看到戴局長的位置。

  鄭挺鋒與鄭介民一起進入陸大學習,但他以少將副師長身份進入陸大的,聽聞鄭家給他安排了198師師長的位置。

  他們家還扶持了至少兩名師長,一名副軍長。

  大家都這么干,怎么輪到他們就吃癟了?

  趙德全深吸一口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難道我們的情報有誤?其實沈復興與委員長的關系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你猜?”李希烈不顧對方臉色難看,竟然隨意將煙頭丟出窗外,拿起筷子開始吃菜。

  “你!”趙德全養氣功夫再好也被氣到了:“李希烈,我希望你擺正你的位置!”

  “我擺的挺正啊,倒是你們!”李希烈將一塊紅燒魚肉夾入口中,用還沾著醬汁的筷子指向趙德全:“你們吶,對沈復興不了解。”

  趙德全一個后仰,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不明白,為什么派這種紈绔去跟沈復興談判,應該直接派他去才是。

  “怎么個不了解?”

  李希烈冷笑一聲繼續吃菜:“你們幾家能跟李宗仁比?能跟龍云比?”

  “呃”趙德全準備好的話被噎了回去。

  “龍云派了自己兒子在沈復興身邊,雖然不用像小滿那樣伺候他,但只要公出,沈復興基本都帶著他。”李希烈看到了趙德全眼中的厭惡與不屑,他嘲諷道:“你呢?你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個家臣,說難聽點,就是個幕僚,呸!就是個師爺罷了!”

  說到這里,李希烈忽然將筷子一摔:“老子他媽的是李家獨孫,你以后看老子眼神注意點。”

  嘩啦!

  說著說著李希烈越來越氣,他是真的感受到了那種不尊重,憤怒之下,竟然直接將桌子掀翻。

  門外的警衛端著槍就破門而去,直接瞄準趙德全,后者嚇得一個不穩,居然摔坐在了地上。

  警衛滿臉殺氣,似乎只要李希烈一聲令下,就要把他給突突了。

  此刻,李希烈站在滿地的食物殘渣與碎盤上,淡定地從兜里掏出一支煙,另外一名警衛見狀立馬為他點火。

  他居高臨下地看向趙德全,深吸一口后緩緩上前,將煙全部吐在對方臉上。

  李希烈捏著對方的臉:“好了,現在我擺正了我的位置,你擺正你的位置了沒有?”

  趙德全喉間蠕動,他也是第一次見識紈绔的做事方法,與他見過的其他將領完全不同。

  “好,李少,今天是我趙德全做錯了,我向您賠罪。”

  黑洞洞的槍口下,趙德全只能低頭。

  李希烈蹲在他面前:“你們真的.我哭死,龍云管沈復興叫維安老弟,李宗仁那更是一口一個維安吾弟,那些個川軍將領,西北軍將領,以馮治安為代表的冀軍將領管沈復興叫什么?”

  “你們的那些底蘊,在沈復興這里狗屁不是!”

  李希烈吐出一口煙,用手在趙德全臉上拍了拍:“他跟委員長有一些政見沖突怎么了?只要俞程抱著念北去找委員長,你看誰敢攔?”

  “委員長夫人為了孔家與鄭縣起了嫌隙,你們以為就找到機會了?”

  說到這里,李希烈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念北生日的時候,委員長夫人可是推掉了一堆行程特地趕來的。”

  “這么跟你說吧,你們給的那些東西,只要沈復興肯低頭,唾手可得!”

  趙德全額頭的汗已經逐漸流了下來,這與他們的情報可完全不一樣。

  情報中,沈復興為了自保,差點把自家大門給拆了,天天敞開大門過日子。

  這難道不是東漢楊震的破門示忠與郭子儀的拆門自保嗎?

  這不是兩人關系破裂的最好證明嗎?

  母親、嫡女一步不出黃山,就連養女學藝、啟蒙都是找老師上門教學。

  這難道不是被委員長扣下做了質子嗎?

  他們本來想,最大的籌碼就是救出沈復興的家人,送到河內。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

  李希烈看著對方表情變化,歪著腦袋眼中再次露出嘲諷的神色,西貢的謀劃、孔家、宋家、陳家的安排,這些事情恐怕對方都不清楚。

  更別說孝義的兵工廠到底有多大,焦作的鋼鐵聯合廠、河內與西貢的兵工廠,還有沈復興在豫北積攢下來的名望!

  短短三年,沈復興已經積累起了令人只能仰望的家底。

  想到這里,李希烈頓時感覺有些無趣。

  因為實力不對等啊。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哦,是了,你憑什么以為你十年寒窗比得過我三代底蘊?

  李希烈站起身,俯視看向趙德全,感覺對方就像是個無知的可憐鬼:“你們沒有資格站在這里,說從實力與底蘊的角度出發,同沈復興說話。”

  趙德全頓時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知道,對方說的很可能是對的。

  看到對方的神色,李希烈明白火候差不多了:“那個陳銘是誰?”

  “河南陳家外戚,他母親.”

  李希烈打斷對方的說話,轉頭對衛兵說道:“去,抓了沉塘。”

  說完,李希烈轉身對著趙德全說道:“回去知道該怎么說吧?”

  直到這一刻,趙德全才感覺到真正的害怕。

  實力?

  底蘊?

  王法?

  在這里,對方才是王法!

  他顫顫巍巍地開口:“知道,傳染病死的。”

  李希烈滿意地點頭:“回去,好好做錦上添花的事情,別想著雪中送炭因為你們不配!”

  說完,李希烈緩緩走出酒樓,雨已經停了,烈日再次高懸。

  李希烈笑著繼續點上一支煙:“沈復興,這次,我可是要陪你一條道走到黑咯!”

  “希望這是一場愉快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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