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問夜襲有什么好處?
沈復興可以給你講出一百個理由,從敵我實力懸殊到近代戰爭發展史,總是說不完的。
但如果同樣的問題問廖耀湘,耿直男孩會用沈復興的原話回答你:“總裁睡了。”
沒錯,就是總裁睡了。
這要是讓他知道,沈復興與廖耀湘不等友軍抵達,逮著第9聯隊死命突突。
想來,一定會重現匯山碼頭的場景,叫停張治忠。
從這里也可以看得出,沈復興的向上管理能力。
此刻,他已經在書寫今日的戰報:
“我部與廖耀湘第7師嚴格按照總裁指示,揚長避短,擊實避虛,于今夜奇襲日寇駐火車站守軍”
廖耀湘感嘆,這些話他是無論如何也學不會的。
跟在沈復興身邊,真好。
“報告!楊支隊長回報,正面日寇火力太猛,強攻傷亡太大了!”
傳令兵跑著沖進作戰室,臉色焦急。
“保持攻擊火力強度,邱瘋子,你是不是還留了三輛坦克?一起派上去,必須吸引火力!”沈復興頭也沒抬,這個結果是正常的。
沒有足夠的火力支持,在日寇有準備的情況下,1比1兵力進攻獲得成功?
他自認為沒這個本事!
邱清泉嘆了口氣:“你啊,就盯著我這點家底吧!”
這個時候,廖耀湘看著沈復興的動作,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說,這次的商丘會戰,是徐祖詒獻策,導致總裁不惜身份親自下場,才有了湯恩伯的火速西進?”
沈復興點頭:“對啊,電報里不都說了嗎?”
“那如果我們打通了隴海線,湯恩伯會怎么樣?”廖耀湘突然發問。
沈復興放下筆,有些沒理解這個意思。
廖耀湘摩挲著下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現在給湯恩伯發電報說明情況,他是會急遣一部直插第9聯隊身后呢?還是為了向總裁表功,猛攻歸德?”
沈復興聞言頓時站起身,開始重新審視廖耀湘:“你學壞了!誰教你的?”
“舉一反三啊,這又不難?老鼠怕貓,湯恩伯怕總裁,也怕這次沒戰功被你我搶完了。”廖耀湘攤了攤手:“用你的話來說,這叫發揮主觀能動性?”
嘶——!
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沈復興覺得,有時候跟太聰明的人一起,好像不太好。
邱清泉也覺得,廖耀湘有些變了,不再是那個擁有清澈眼神的參謀了。
就這樣,一封情況告知電報在凌晨送到了第20集團軍的值班參謀手上。
凌晨1點,湯恩伯在美夢中被叫醒。
此時的湯恩伯剛撤到徐州,在火車站外的軍營暫時住下。
一臉惱火的他披著衣服坐起身,借著煤油燈的光看清了電報內容。
砰——!
“他沈復興搞什么東西,還有廖耀湘與邱清泉,搞不搞得清楚上下尊卑,我是這次會戰的副總指揮!!”
湯恩伯憤怒的吼聲頓時引得警衛沖了進來,看著低頭挨噴的參謀,還有正在拍桌子的軍團長,警衛只用了半秒就把門關上,當自己從來沒有出現過。
“怎么,想趁著我趕到商丘之前解決戰斗,在總裁面前邀功?”
他站起身,來回踱步,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再電關麟征,讓他加速前進,務必在明天早上抵達進攻位置,對第16師團發起猛攻,不能讓幾個小輩搶了風頭!”
聞言,參謀如蒙大赦,小跑著就沖了出去。
而湯恩伯也沒有了睡意,戰場局勢變化太快,竟然從撤出徐州北線到商丘開戰。
似乎有什么人拿著鞭子,在他的身后不斷鞭笞著他。
讓他拼命趕路,拼命進攻。
這種感覺很不好!
想到這里,湯恩伯披上衣服,拎著煤油燈朝著作戰值班室走去。
這邊湯恩伯仿佛被上了發條一般,連續對日寇緊急用兵。
那邊彭克定的坦克已經無情地碾過了三條街道,防守的日寇只恨自己身高太矮,兩條腿輪冒煙都跑不過油門踩到底的坦克。
“開槍啊,你他媽是不是變態?學什么不好,學邱副師長軋人玩?”
彭克定一邊喊,一邊拍著坦克的炮塔,感覺很是不滿。
地下的駕駛員無奈:“我特么就一個開坦克的,你一個營長老跟我較什么勁,槍不是在你手上么?”
“少廢話,前面日寇似乎有組織防御,開炮,開炮!”
馬長勝的突擊營跟在后面,時不時的冷槍加上照明彈開路,否則這黑燈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
這是1938年,哪怕是大城市的小巷弄不見得有燈光,更別說歸德北面散亂的無數村莊。
忽然,一陣白光在彭克定的眼前炸開,似乎是一枚手雷,又好像是 “小心,擲彈筒!“
彭克定整個人縮回坦克,蓋上引擎蓋。
擁擠T26里面全是機油的味道,他熟練的抄起一枚快2公斤的炮彈進行裝填:“小鬼子,想偷襲老子!”
視線中,遠處村莊的盡頭有一處火力點正在抵抗,看樣子是一個分隊的駐守。
一挺機槍不斷噴射著火舌,似乎在為他指引道路。
彭克定不斷搖動轉輪調整方向:“再近一點,這炮準頭不行。”
才說完,他就猛地拉繩發射。
一股刺鼻的火藥味混合著機油味,闖入兩人的鼻子。
彭克定罵了一句娘:“沒打中!再靠近一點!”
說著,他又轉身,從后面的彈藥架用力拿出一枚炮彈,再次塞進去,用力捅了捅,又拿過炸藥包塞了進去。
可惜,這款輕型坦克內部空間太小,原本計劃要做自動填充裝置,但它的占地與重量超過18公斤的彈藥夾,愣是讓這個設計最后胎死腹中。
T26的實驗版本中,居然變成了單人駕駛坦克,坦克手又要擔任觀察員又要擔任炮手又要開坦克 轟——!
遠處的噠噠聲消失不見,可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嗡鳴聲將彭克定籠罩。
整個人的視線與大腦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了慘叫聲。
“你沒事吧?”
彭克定伸手想要去觸碰駕駛員,但大腦的恍惚讓他無論如何都碰不到對方。
好半晌,他似乎看到了駕駛員扭頭看向他,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外面的馬長勝心急地不行,他再次躍上有些焦黑的坦克,拍打著炮塔:“老彭!老彭!你特娘的沒死吧?”
艙蓋被打開,彭克定掙扎著探出身體:“你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以后不要再說話了。”
說完,他趴在坦克上,身后的坦克早就紅著眼睛推倒旁邊的院墻,向著遠處沖去。
“媽的,還嘴硬,你都流血了,這個月來事了?”馬長勝嘴上不饒人,手上卻沒有停下,將暈乎乎的彭克定一把抱出來,手上,額頭,還有腿上都在流血。
狹小的空間很容易造成撞傷,坦克手的帽子,就是因此而發明的。
否則坦克沒事,坦克手很可能因為磕壞了腦袋出事!
馬長勝手法利落的幫他完成包扎,而穿插營與坦克營已經碾過了剛才的阻擊點。
勢如破竹!
兩路鐵拳一南一北,完全不講道理的繞開了第9聯隊片桐護郎精心準備的正面防線。
那道壓制著稅警1團根本無法動彈的超級防線。
此時此刻,片桐護郎還在優雅地跳著舞,聽著手下報告對方第幾次進攻被擊潰。
“報告閣下,支那坦克再次出動了!”
片桐護郎似乎就等著這個消息,突然換了一個舞蹈,他開始躬著身子,雙手開始不斷變換姿勢,那是他在金陵跳過的阿波舞。
“通知新任的戰車中隊長中島禮太,如果這次再敗了,就自己切腹吧!”
通信兵瞪大了眼睛,卻始終沒敢說什么,只是默默低頭:“嗨!”
倒是身旁的參謀副官猶豫著開口:“是不是太苛刻了一些?”
片桐護郎一邊跳一邊冷笑:“加強的戰車中隊,接近29輛戰車,在炮火與步兵的掩護下,我就問,這有什么難度嗎?”
他做完最后一個姿勢,心滿意足的起身,再次重復問道:“這有什么難度嗎?”
對方只能低頭,表示謙卑:“回聯隊長閣下,沒有!”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入觀察哨的指揮部,士兵的臉上竟然掛滿了鮮血,身上衣衫同樣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不好啦,北面有大股支那部隊沖過來了,還還有坦克,距離此次不足1公里!”
“納尼?!”片桐護郎猛地瞪大眼睛,整個人頓時陷入憤怒。
一個巴掌甩出去:“支那的進攻都在正面,北面全是村莊,我安排了2個中隊分散駐守,怎么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名本就受傷的士兵被這巴掌直接扇倒在地,眼看就要站不起來,門外卻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啦,支那人從南邊打進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
整個觀察哨內的軍官們臉色齊齊一變,只有片桐護郎的卻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他已經抽出刀,對著觀察哨的入口。
一名士兵很快映入幾人眼簾。
唰——!
噗——!
寒芒閃過,鮮血四濺!
片桐護郎竟然笑著用舌頭舔舐了一下指揮刀:“慌什么!讓中島禮太分出一半戰車,你,帶著三個中隊去南面!”
他獰笑著再次舉起指揮刀,輕輕地拍在自己參謀副官的身上。
后者瞬間渾身冰涼,忙不迭點頭:“嗨!”
說完,整個人逃也一般的離開觀察哨。
這時候,片桐護郎蹲下身,看著那名還沒站起來的士兵:“好好說說,北面是怎么回事?”
但那名士兵這時候害怕地根本說不出話來,前面有恐怖的支那士兵。
指揮部還有恐怖的指揮官!
眼前的片桐護郎一把刀擱在肩上,鮮血正順著刀身緩緩向下滑落,指揮官的嘴上還掛著鮮血的印記。
這尼瑪不嚇人?
下一秒 片桐護郎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將指揮刀輕輕拍在士兵的臉上:“你最好馬上開口,否則我.我真的怕我自己忍不住要殺了你。”
“那支那部隊從北面的包河沖向南沖了過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士兵開始胡亂的開口,他是真的被嚇壞了。
又是一個巴掌,片桐護郎再次開口:“你還有一次機會。”
“啊?”
士兵開始雙手撐著地面,緩緩后退,但片桐護郎卻站起身,指揮刀下垂,鮮血一點一點在士兵的面前滴落。
“我,支那人沿著包河突破,前面的哨兵應該都戰死了,我們小隊駐守在火車站北面的包河邊上,一個叫徐堂村的地方,支那人的坦克很多,我們擋不住,大家大家都死了。”
可士兵剛說完,片桐護郎卻突然蹲下身:“那你為什么在這里?”
“嗯?”唰——!
士兵的疑惑就此停在臉上,他的生命就在這里結束了。
“抬走,帝國不需要逃兵!”片桐護郎沒有起身,而是用這名士兵的身體擦拭著鮮血。
“通知所有人集合,事情,開始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片桐護郎收刀入鞘,眼神中竟全是瘋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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