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要28卷的《MIT輻射實驗室系列》,你居然連雷達設計圖紙都要連帶著一起給我。
早知道你這么大方,我就直接找你要了,何必再找IBM繞這么大一個彎呢。
林燃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早就飛到華國,不知道華國得到這些技術能節約多少時間。
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過于低估麥克納馬拉的好感度了。
對方的好感度和信任度恐怕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林燃心想,現在知道也不晚,他得盡快把麥克納馬拉推薦給尼克松了。
麥克納馬拉作為象黨成員,如果從現在開始就和尼克松搭上線,他能在國防部從1960年一直干到1976年。
指不定還能爆出什么好東西來。
這種屬于是會行走的寶箱啊,爆的東西又好,爆率又高。
林燃不是不愿意提供技術給華國,而是你提供給華國2020年的技術,這中間存在的60年代差,拿到幫助是非常有限的。
對當下的華國來說,雷達技術才開始起步,要趕上阿美莉卡50年代的水平,起碼要等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了。
50年代初,蘇俄方面提供了P3、P8、P10等早期雷達給華國,是雷達不是技術,這些雷達都是米波,工作在VHF波段,幾十至百兆赫茲,主要用于防空預警。
效果類似阿美莉卡40年代的SCR270,探測距離約100200公里,但精度低,抗干擾能力差。
而到了中期,華國開始仿制P12和P15,一直到56年自主組裝的522雷達建成,此時也就相當于阿美莉卡40年代初的水平。
而后續在漫長的時間里,華國在雷達技術上進展緩慢。
明年華國才試制成功腔體磁控管技術,這一技術是英格蘭蒂薩德使團在1940年的時候給阿美莉卡分享的。
60年代末,雷達技術在微波領域取得突破,部分性能接近美國1940年代中期水平。
后續到七十年代之后開始慢慢引進法蘭西和Israel的雷達技術。
對當下的華國而言,能拿到這套資料的意義遠不止于此。
“好,我主要想著補補課,我在電氣工程領域還是有太多要補課的地方了。
總感覺我對計算機的了解還不夠深。
我還是有太多課要補。”林燃說。
麥克納馬拉連忙道:“教授,你還是太謙虛了。
如果你不懂計算機,那就沒人懂了。
我非常清楚你參與之前的喬治敦項目是什么樣,你參與后的喬治敦項目又是什么樣。
教授,你是阿美莉卡最重要的學者,甚至馮·諾依曼都沒有你重要。”
麥克納馬拉猛猛狂吹。
林燃點頭道:“我希望也能為聯邦做出和馮·諾依曼主任一樣的貢獻,幫助聯邦贏得冷戰最終的勝利。”
陳景潤在紐約的日子過的相當不錯。
他既有紐約城市大學提供的獎學金,又通過了富布萊特項目,這里還有一筆獎學金。
在倫道夫公寓租了間房子,因為他是華裔數學系在讀博士的緣故,還有額外的優惠,別人30美元一個月,他只需要20美元就夠了。
紐約城市大學的數學系在皇后學院的數學與自然科學學部,離法拉盛的倫道夫公寓非常近,步行距離也就4到5公里左右。
騎自行車最多花個二十分鐘。
加上陳景潤自己本身就是淡泊名利的人,對物質沒有多高的追求,現在的薪水對于他在紐約生活那是綽綽有余。
隔三差五就去參加紐約數學家們舉辦的各種活動,跟著哈維·科恩參加數論研討會。
他的天賦也逐漸煥發光芒。
來阿美莉卡之后圍繞哥德巴赫猜想的論文已經通過了《數學新進展》的編輯審核,即將發表。
他也將成為又一位能夠在四大數學期刊上獨立發表文章的華裔數學家。
雖然這個哥德巴赫猜想不是他后來成名的12,但是也是數論領域一次不算小的突破。
哈維·科恩說讓他把結果再做的完善一點,爭取三年之后到國際數學家大會的總會場做一次一個小時的匯報。
物質世界只能說不匱乏,精神世界那就是極大滿足了。
在數學海洋里,從之前的偏老式數論方法,到現在的現代數論、拓撲和幾何都有所涉獵。
陳景潤的數學天賦得到了充分的鍛煉。
一直到4月份,他才跟著周元燊一起去深藍展覽館參觀。
這還是因為新聞大肆報道IBM的最新成果巴別塔。
現在它不叫喬治敦翻譯機器了,它有了新的名字:巴別塔。
白宮的官員在接受外界采訪的時候,把它夸到天上去了,稱之為阿美莉卡邁向人工智能技術奇點的里程碑時刻。
國防部負責翻譯的工作人員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也宣稱,這將大幅提高他們的工作效率,讓他們體會到教授所說人工智能協助人有多便利。
而IBM把巴別塔拉到技術方舟公開展覽后,所有紐約市民都能花個五美元體驗一下技術方舟的翻譯能力后,更是把巴別塔和人工智能推向了高潮。
陳景潤終于坐不住了,在周元燊的力邀之下,兩人一起去時代廣場的技術方舟參觀。
同為紐約數學界的年輕華人,二人關系不錯。林燃那屬于另一個次元去了。
當然陳景潤去還有別的任務在身,那就是參觀完之后寫一份詳細的報告。
“果然和報紙所說的一樣,真是詭異的華麗啊。”周元燊感慨道。
周元燊和陳景潤作為數學家,更能從線條中體會到幾何的美感。
陳景潤無奈道:“唯一的遺憾就是人有點多。”
目測望去,和世博會的熱門場館排隊人數差不多,里里外外起碼繞了有四圈。
本來熱度逐漸消退下去的技術方舟,隨著巴別塔的入住,熱度又上來了。
“你不覺得它從里到外都是一種冰冷的未來感嗎?”周元燊吐槽道。
在這個時空,后世無數科幻電影里的大反派都是IBM。
雖然沒有直呼其名,但都通過各種方式進行了暗示。
其中克萊因藍和深黑的搭配更是成為了科幻作品的代表色。
很多科幻作家出版的,都選擇用這樣的搭配來表示自己的作品是科幻。
技術方舟建成五十周年的時候,AvonBooks還專門用技術方舟第一批門票的設計概念,出版了一套五十年經典科幻作品系列。
除了書的名字不同外,其他清一色的深藍加黑色線條。
這就是設計的影響力,橫跨數十年經久不衰。
而此刻對于站在外面排隊的陳景潤和周元燊來說有點難熬。
因為隊伍實在太長了。
“技術方舟”的外墻卻如一塊巨大的藍色幕布,深邃的克萊因藍與交錯的黑線勾勒出幾何圖案,陳景潤注視著,他總感覺這像是一臺巨型機器的電路板。
不是因為報紙這樣報道他才這樣覺得,即便沒看過報道,他也會這樣覺得。
等了足足三個小時,終于輪到他們進去參觀了。
兩人邁入大廳,迎面是幽暗的藍光,墻上的展板訴說著IBM的技術發展史。
空氣涼爽得近乎無菌。
深藍在扇形觀眾廳,陳景潤和周元燊觀看了一場人類和“空氣”的對弈。
周元燊吐槽道:“這人下的太臭了,純純臭棋簍子。
就這水平也敢來和深藍對弈?
老實講深藍真的不厲害。
報紙上把它吹的多牛逼。
實際上我看了下,最多就是業余愛好者的水平。
早知道我就來買一張對弈券了。”
陳景潤問:“我看報紙報道,說IBM的目標是把這面墻上的人類名字全部都給擦掉。”
他指了指面前右邊密密麻麻的名字。
現在起碼有數百個人在這面墻上留下了名字。
這也被媒體戲稱為深藍獵殺名單。
“你覺得有可能嗎?”陳景潤問道。
周元燊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從統計學的角度,機器早晚有一天能夠下贏所有人類。
畢竟國際象棋用窮舉法來說是能夠算盡的。
機器越來越強大,而人類在計算上會出現波動,機器可不會。
但你說能不能做到,我倒是覺得難。”
陳景潤覺得對方的話有點矛盾,
機器既然能夠下贏所有人類,那為什么會難做到。
沒等陳景潤問,周元燊就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我的意思是這些挑戰者是會死亡的。
我記得紐約時報的報道有寫過,能夠在深藍獵殺名單留下名字的人類年紀最大的都已經63歲了。
他如果七十歲去世的話,IBM就只有7年。
7年時間要造出能擊敗所有人類恐怕不太可能。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人去世之后,再把他從天堂或者地獄里拉出來再和深藍對弈一局。
不過如果IBM能夠做到這一點,那獵殺名單是不是獵殺完也就不重要了。”
周元燊調侃道。
還真和他說的一樣,IBM想完成他們的目標,最大的限制其實是時間。
這場參觀,機器贏了人。
這讓滿座的觀眾們表情各異,有開心的,覺得看到機器贏人很有意思,有失落的。
各種表情都有。
討論聲也是如此,有說這人太菜不如換他來,還有看不懂國際象棋,感慨怎么就輸了的。
深藍的存在,導致本來就火熱的國際象棋在全阿美莉卡更火了。
在計算機誕生前,人類娛樂項目有限,棋類一直是重要娛樂項目之一。
而國際象棋此時在西方的受歡迎程度和象棋在華國相仿。
今年以來,全美范圍內像國際象棋的教程、棋譜類書籍銷量增長了超過2倍,國際象棋本身銷量增長更是接近五倍。
看完這場表演后,陳景潤悵然若失,“你說機器有可能在圍棋上下贏人類嗎?”
周元燊說:“現在不可能,未來有可能。
圍棋可要比國際象棋復雜得多。”
走出扇形廳,然后就是后廳和觀眾廳拆掉之后,拼在一起的巴別塔展覽區。
機器沒什么特殊的,和扇形廳里的機器類似,都是黑箱,不過和扇形廳的不同,這里的核心區域用一座巨大的玻璃結構把“巴別塔”裝在里面了。
機器高大威嚴,燈光閃爍,低沉的嗡嗡聲不絕于耳。
旁邊深藍色墻壁上用黑色字樣寫著:這不僅是技術的展示,也是人類與未來的對話。
“你想進去試試看嗎?”周元燊問。
陳景潤搖頭,“我又不會俄語”,他可不想暴露自己會俄語的事情。
林燃可以大大方方暴露,他可不敢。
本身他的身份也很敏感。
周元燊說:“我也不會。”
他們只能湊到玻璃邊上,看走進去的觀眾在機器面前輸入俄語,然后一張翻譯好之后的紙條彈出來。
觀眾在看完之后,臉上露出驚嘆的表情,從嘴型上看,應該在說amazing。
除了這兩個設施之外,因為技術方舟給IBM帶來了巨大好處,所以他們對里面的布置進行了改造,還添加了一個區域。
在展覽館深處,IBM又重新找庫布里克來做了設計,通過一個由鏡面和克萊因藍構成的房間,黑線在鏡中無限反射,形成迷宮般的視覺效果。
而所有參觀者來到這個房間之后,都會仿佛置身于一個無邊無際的機械世界,渺小而迷失。
正是如此前衛的設計,如此豐富的內容,世界上最強的國際象棋程序,種種結合下來,IBM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技術聲望。
過去阿美莉卡人提到科技企業,大家要么說貝爾電話,要么說通用電氣,對于絕大部分民眾,壓根不知道IBM是什么。
畢竟之前IBM一直要么做軍隊生意,要么做大企業的生意。
民眾是無感的。
而這種形象的攀升,已經反哺到了IBM的市場,銷售額比去年同期已經翻了一倍。
大型企業、高校和政府的訂單像雪片一樣涌來。
從需求層面來說,當下的IBM就是六十年之后的英偉達。
都是一個供不應求的狀態。
當然很多IBM的機器,賣到歐洲之后莫名其妙出現在了莫斯科。
就好像從地里長出來一樣。
國會已經有議員在呼吁,為避免莫斯科方面獲得IBM計算機,要連帶著禁止IBM出售給歐洲企業了。
技術太先進也是一種錯。
甚至連定價昂貴,每個月租賃費用100萬美元的深藍都有企業想租。
迪士尼想租。
迪士尼樂園想要給科技區域增加科技感。
此時的迪士尼同時包括了明日世界和Monsanto未來之家兩個科技領域。
明日世界55年開幕,這個游樂項目通過大型環形屏幕模擬太空旅行。
游客坐在模擬的火箭艙內,觀看地球逐漸遠去、月球逐漸靠近的畫面。
使用了多臺投影儀同步播放電影,配合座椅震動和音效,營造身臨其境的體驗。
而未來之家則是一座全塑料的現代化住宅,展示了大量自動化的家居設備。
迪士尼的高管在紐約見識到了技術方舟和時代廣場周圍其他凋敝的劇院巨大反差后,覺得他們也該引進深藍,哪怕IBM給深藍標了100萬美元一個月的天文數字。
這個數字是租金,不賣只租。
迪士尼方面也覺得值得。
今天的參觀結束后,陳景潤沒有多開心,因為他從深藍和巴別塔感受到,也許教授所說的技術奇點不是在開玩笑,技術奇點真的有一天會到來。
甚至比所有人以為的都要來的更快。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的祖國要怎么辦?
陳景潤可不是那種此間樂,不思蜀的人。
越是在紐約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他越能感覺到華國和阿美莉卡之間的差距,越為華國而感到擔憂。
尤其在技術奇點觀念被林燃提出,并且又是深藍,又是巴別塔,在阿美莉卡民間形成了一種共識,那就是技術奇點是有可能的。
誰先達到,誰會形成前所未有的優勢,直接為冷戰勝負一錘定音。
人工智能才是冷戰勝負手已經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而且學歷越高,越是學者越會這樣認為。
當然華人也不是沒好處,因為有林燃的存在,華人在阿美莉卡的生存空間要比歷史里好上不少。
但華人的好處不是華國的好處,陳景潤實在想不到,華國要如何能夠在這場技術奇點爭奪戰中取勝。
也就是他不知道,華國有著全世界最好的計算機,比后面所有加起來還要更好。
他要是知道就不會這么擔心了。
陳景潤甚至萌生出自己要從事計算機研究,然后再回國的想法。
數論固然好,幾何也很妙,若為祖國故,二者皆可拋。
陳景潤帶著為萬里之外祖國擔憂的情緒進入了夢鄉,一直到兩點鐘,房間的電話突然響起。
“鈴鈴鈴~鈴鈴鈴~”
陳景潤被驚醒,他連忙起身,還沒想好是誰打來的電話,睡眼惺忪接起就聽到:
“景潤。”
一下他就驚醒了。
“我是白馬。”
陳景潤感覺渾身都在戰栗。
“我在CUNY你的辦公室等你,悄悄來,動靜小點。”
陳景潤這下徹底醒了。
從未如此清醒過。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都不需要對方說,他曾經在三年前的香江,聽過這個聲音給他傳授無數知識和帶來無數驚喜,或者驚嚇。
今天,在紐約,驚嚇又來了。
來不及多想,陳景潤匆匆把衣服往身上套,也不管3月夜晚的紐約天氣依然寒冷。
他一邊出門,一邊心想自己看到的所有報紙,教授都不在紐約啊。
現在也不是什么假期。
教授不應該還在紅石基地或者華盛頓嗎?
來不及想這么多了。
走進紐約城市大學數學系的大辦公室,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他的工位上。
陳景潤一時間有些激動,不知道要說什么。
不過壓根用不著他說,林燃已經開口了:
“德輝,這么晚喊你過來實在不好意思,不過情況緊急,我們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