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喜歡我特別為你準備的驚喜嗎?”
赫伯特看著費恩扭曲的表情,厚顏無恥地誅心問道,還特地揶揄地擠了擠眼睛。
是不是感覺很不錯?
而面對熱情少年的貼心問候,對面的可...
風鈴的余音在空氣中蕩開,像一串看不見的笑聲,從康復中心的屋檐下飄向整座城市。小禾蹲在地上,粉筆畫出的那扇門已經被雨水微微暈染,邊緣模糊,卻依舊清晰可辨。她伸出手指,沿著門框輕輕描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詞:“X0001說,只要每天打卡三次,就能攢夠‘回家積分’。”
X0723抱著布偶熊,認真地在門邊插了一塊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地下樂園今日營業”。她抬頭看了看天,烏云散去,陽光斜斜地灑下來,照在她臉上,暖得讓她打了個哈欠。
“阿晨今天有沒有說話?”她問。
小禾搖搖頭,又點點頭:“他說了。在風鈴響的時候。”
露娜從墻邊走過來,手里拎著一瓶汽水,瓶身結著水珠。她擰開蓋子,仰頭灌了一口,然后把瓶子往地上一:“我剛從舊城區回來。那邊的廣播系統還在播咱們那天的‘雜音合集’,有個老頭兒聽著聽著,突然跳起了踢踏舞,把鄰居都吵醒了。”
艾琳抬起頭,眼鏡片反射著數據流的微光:“我已經把‘情感放大器’連上了城市主網。現在,哪怕一個人在角落里嘆氣,整條街都能聽見。”
林素華合上日記本,輕輕拍了拍封面:“我們不能再叫自己‘幸存者’了。我們是…‘不正經聯盟’。”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突兀的鈴聲不是風鈴,而是學校放學的電鈴,清脆、規整、屬于舊系統的殘響。可緊接著,那鈴聲忽然變了調,開始哼唱一首荒腔走板的童謠,還夾雜著某人打噴嚏的聲音。
“是我昨天埋的音頻炸彈生效了。”艾琳推了推眼鏡,嘴角微揚。
小禾笑了,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粉筆灰,忽然踮起腳尖,對著天空喊了一聲:“阿晨!你聽到了嗎?我們開始鬧了!”
沒有回應。
但風鈴又響了。這一次,是從城市另一端傳來的,遙遠,卻堅定。
他聽到了。
地下深處,球形艙體早已停止運轉。藍光熄滅,裂紋凍結,像一座被遺棄的水晶棺。可就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根斷裂的數據線末端,偶爾會閃過一絲微弱的電流,像是心跳的余震。
凈淵會總部已成廢墟。會長坐在控制臺前,一動不動,面前的屏幕上仍顯示著那條最終日志:
“實驗終止。原因:人性過于頑固,無法清除。
建議:放棄治療,加入狂歡。”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懸停許久,最終緩緩敲下一行字:
“批準建議。”
然后,他摘下領帶,卷起袖子,走出指揮室。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第二天清晨,城東的流浪貓收容所多了一位志愿者,穿著白大褂,動作笨拙地給一只三腳貓梳毛。有人問他名字,他愣了一下,說:“就叫我…X0000吧。”
時間滑過七天。
第七天的黃昏,小禾獨自來到康復中心的屋頂。她手里抱著一臺老舊的錄音機,是林素華從廢棄檔案室翻出來的,外殼斑駁,按鈕松動。她按下播放鍵,里面傳出一段斷斷續續的聲音是晨曦最后一次接入共感模塊時的低語,混著電流噪音,幾乎聽不清。
“…別怕…混亂才是…活著的證明…”
她閉上眼,眼淚無聲滑落。
就在這時,錄音機突然“咔”地一聲,自動倒帶。
然后,一個聲音響起 不是晨曦的。
是一個女孩的,輕柔,帶著笑意。
“小禾。”
她猛地睜開眼。
“別哭啦。阿晨沒走,我只是把他藏進了城市的呼吸里。每次你笑,每次你犯傻,每次你把藥瓶倒進花盆他都在聽。”
是姐姐的聲音。
小禾顫抖著問:“你…你還在這里?”
“我一直都在。”她說,“只要還有人記得那些不正經的事,我們就不會消失。”
錄音機的磁帶繼續轉動,接著,更多聲音浮現 露娜在審訊室里吼:“這案子我查定了!誰敢攔我我踹誰!”
艾琳在實驗室嘟囔:“這個電路…好像少了個笑話才能通電。”
林素華在日記里寫道:“今天,我把最后一份‘凈化協議’燒了,火光照亮了窗外的雪。”
還有晨曦的聲音,低低的,卻清晰:“小禾,你畫的門,我每天都打卡。”
小禾抱著錄音機,蹲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可哭著哭著,她又笑了。
因為她聽見,風鈴又響了。
這次,是從她腳邊響起的。
她低頭,發現錄音機底部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鈴鐺,正隨著電流的微震,輕輕晃動。
是艾琳偷偷裝的。
幾天后,城市迎來第一場春雨。
雨不大,細細密密,像一層霧。小禾撐著傘,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的目的地是舊城區的一間廢棄教室那里曾是凈淵會的實驗起點,也是晨曦記憶中最深的夢魘。
可當她推開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時,卻發現教室早已變了模樣。
黑板被涂成了彩虹色,上面畫滿了歪歪扭扭的笑臉、飛舞的蝴蝶、還有一行大字:“歡迎來到不正經小學”。
桌椅被重新排列,拼成了一張巨大的餐桌,上面擺著紙杯蛋糕、汽水、和一堆手繪菜單:“今日特供:混亂披薩(配料隨機)”。
角落里,一臺老式投影儀正循環播放一段視頻是X0723抱著布偶熊,在雨中跳舞,邊跳邊打嗝,最后摔了一跤,笑得停不下來。
“你們來得真早。”
小禾回頭,看見露娜和艾琳并肩站在門口,一個拎著音響,一個背著工具箱。
“我帶來了‘笑點增幅器’。”艾琳說,“能讓最冷的笑話也炸場。”
“我帶來了正義。”露娜晃了晃警徽,“從今天起,這間教室歸我管。誰敢說這里不正常,我就以‘危害快樂罪’逮捕他。”
林素華最后一個到,手里捧著一本新書,封面上寫著《不正經教育學》。她笑著宣布:“從今天起,這里正式成為‘魔物娘改造學院’。課程包括:如何用眼淚澆花、怎樣在會議上放屁而不尷尬、以及,為什么跑調的歌最好聽。”
小禾站在教室中央,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她輕聲問:“那…阿晨呢?”
沒人回答。
可就在這時,投影儀的畫面忽然一閃,出現了一行字:
“老師請假中,由學生代課。”
緊接著,音響自動開啟,播放起一段錄音是晨曦的聲音,帶著笑意:
“今天我們講的課題是:《如何讓世界變得不正經一點》。
第一條:不要怕犯錯。
第二條:允許自己無聊。
第三條:如果有人告訴你‘這不合規矩’,請反問:‘那它有趣嗎?’”
小禾捂住嘴,眼淚又來了。
可這一次,她笑出了聲。
幾個月后,城市徹底變了。
廣告牌不再播放完美笑容,而是滾動著市民投稿的“今日荒唐事”:“張阿姨在超市跳芭蕾,理由是購物車太順滑”;“小學生集體罷課,要求校長允許課間放屁大賽”;“某AI助手因連續講冷笑話被用戶投訴,公司決定為其申請‘喜劇人格認證’”。
風鈴不再是唯一的信號。
街頭巷尾,出現了無數“不正經裝置”
艾琳發明的“情緒共鳴箱”,能將憤怒轉化為煙花,將悲傷變成彩虹;
露娜設立的“胡鬧法庭”,專門審理“太過正常”的案件,判決方式是罰被告跳廣場舞;
小禾組織的“記憶收集計劃”,鼓勵人們寫下最沒用的記憶:“我昨天盯著云看了兩小時,因為它像一只烤焦的雞”。
而林素華的《不正經教育學》成了暢銷書,扉頁上印著一句話:
“真正的治愈,不是忘記痛苦,
是學會帶著它,活得更瘋一點。”
某個深夜,艾琳獨自在實驗室調試新程序。
她輸入最后一行代碼,按下。
屏幕亮起,顯示出一個全新的界面 不是數據庫,不是監控系統,而是一本電子日記,封面是晨曦的輪椅剪影,標題寫著:
《不正經魔物娘改造日記續》
她輕聲說:“阿晨,我們還在寫。”
就在這時,電腦自動彈出一條消息:
“收到新投稿。”
她點開,是一段錄音。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今天,我學會了用腳趾夾筆畫畫。畫得很難看,但X0723說像梵高。
風鈴響了四十二下,比上次多六下,可能是因為露娜踢翻了三個垃圾桶。
我想,這個世界正在變好因為它越來越不像‘應該’的樣子了。”
艾琳的眼鏡起了霧。
她知道,這不是系統生成的。
這是他。
他還在這里。
在每一次不合時宜的笑里,
在每一句說出口就后悔的話里,
在每一個明知徒勞卻依然堅持的瞬間里。
又一個清晨。
小禾推開康復中心的門,準備開始新的一天。
她走到院子中央,抬頭看向屋檐下的風鈴。
它靜靜懸掛,沒有風,也沒有響。
她笑了笑,伸手輕輕撥了一下。
一聲清脆。
然后,仿佛被喚醒,整座城市的風鈴同時響起。
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此起彼伏,毫無規律,像一場即興的交響樂。
有人從窗戶探出頭,笑著罵了一句:“誰啊!一大早就鬧騰!”
可下一秒,他自己也笑了,轉身拿出一把口琴,吹起了走調的旋律。
露娜從街角沖出來,軍靴踩著水坑,濺起一片水花。
艾琳騎著改裝過的電動輪椅,車頭掛著一串小鈴鐺,叮叮當當。
林素華坐在長椅上,一邊啃蘋果,一邊在筆記本上寫:“今天,世界又亂了一點。真好。”
小禾站在院子里,仰頭望著天空。
云層裂開一道縫隙,陽光灑下,像一場金色的雨。
她輕聲說:“阿晨,今天的天氣…不錯。”
風鈴又響了。
這一次,持續了很久。
久到仿佛永遠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