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去做你想做的
她竟然主動把手送過來了？
赫伯特真的沒想到，奧菲迪婭這個時候竟然會變得這么的老實聽話。
是在套路我嗎？
暗地里準備反擊？
側過頭，赫伯特只看到了目不斜視的奧菲迪婭，以及她那漸漸泛上粉紅的脖頸與耳垂。
嗯…似乎不像。
她好像真的開始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嘗試著活得自我一些。
而且，只要稍微觀察一下，就能夠注意到她其實并不像表面表現出的那么冷靜。
呼吸稍顯急促，指尖還微微有些顫抖，能夠感覺到全身都在抗拒著。
她在緊張。
再仔細一點，還能夠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脈搏，正在逐漸加速。
嗯，是非常緊張。
“她真可愛捏”
“…嗯，你說得對。”
雖然涅娜莎說話的時機非常不對勁，但赫伯特認同祂的觀點。
奧菲迪婭，你啊，還真是可愛呢。
讓人有種，想要欺負一下的沖動。
但人與人的命運真的是不同的，
在面對這種讓人想要欺負的沖動時，如果面前的是伊莉莎的話，那赫伯特會毫不猶豫地順應心中的想法。
他開心了，伊莉莎也開心了。
但奧菲迪婭很顯然不適合這樣的對待，至少在目前這個時間點上是不合適的。
于是，赫伯特微微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腦海中想要用指尖偷偷撓她掌心的沖動。
裝作恍然未覺的樣子，盡可能自然的，輕輕握住了奧菲迪婭的纖手，牽著她繼續前進。
“我們走吧。”
“…嗯。”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漫步在幽靜的密林之中，步履輕緩。
開始的時候，奧菲迪婭還擔心赫伯特會得寸進尺，會不會誤會一下自己的意思，做出一些失禮的舉動。
這次，她又一次心軟了。
他雖然不覺得赫伯特說的全部都是真話，但也明白赫伯特確實是為自己著想，于是在糾結后還是順應了他的想法。
脫下了自己身上如同甲胄一般的偽裝，展露了真實的自我。
至于牽手嘛…
反正都已經做了這么多不習慣的事情了，不妨再多一點。
但在真正牽上手之后，奧菲迪婭才意識到自己錯在哪里。
她還是小看了“肢體接觸”這個行為的魔力了，尤其是對自己這個一點經驗都沒有的雛鳥來說，還是太刺激了。
從指尖傳來的觸感與溫度，能夠感受到從對方身上散發的香甜氣息，耳畔傳來的呼吸聲，以及那激昂的心跳聲…哦，那是自己的心跳聲。
種種條件相加，明明只是脫去了一層外套，真的只是非常普通的指尖相接，但卻給奧菲迪婭了一種身無寸縷的錯覺，好像兩人已經坦誠相見一般。
事實上，她比赫伯特猜想的，其實還要更加緊張。
奧菲迪婭就這樣精神繃緊了一陣子，過于緊張的她都有些不記得路上看到了什么，感覺整個人都處在一個恍惚的狀態之中。
可當長時間都沒有發生自己所戒備的事情之后，奧菲迪婭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難道說，真的是自己太緊張了？
她小心的偷偷看向側面，發現赫伯特根本沒有在注意著自己。
其實，他沒有那些想法？
對于這個發現，奧菲迪婭也說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個想法。
是松了一口氣呢？
還是對他的虛偽感到失望呢？
但漸漸的，奧菲迪婭原本跌宕起伏的心情也逐漸平緩下來，繃緊的身軀也開始放松，有余裕去感受周圍的風景。
她終于開始享受這久違了的“自由”。
濃霧彌漫的森林，有些潮濕的空氣，從未見過的植物…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顯得陌生。
但同時，卻又有一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
不是對于周遭的環境，而是對于此刻行為本身的懷念。
自己到底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子在林中漫步了？
在沒有背負上同伴期望的那時，她曾經也是一個喜歡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天真少女。
“可能，卻已經有上千年了吧…呵呵，真的是過去了好久呢。”
奧菲迪婭心中自語著，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此刻正在微微上翹，對于自己握著的大手也不再感到抗拒。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姿態越發自然，那因為不適應而產生的淡淡違和逐漸消弭在了無言中。
就奧菲迪婭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永遠的走下去的時候，赫伯特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啊啊，終于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嗎？”
回過神來的奧菲迪婭心中頗為遺憾的想著。
不知何時，她竟然覺得，就這樣兩個人走下去的話，好像也還不錯。
但她心里也清楚，這只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是不可能實現的愿望。
而奧菲迪婭不是對著得不到的東西撒潑打滾的小孩子。
雖然感到遺憾，但也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恒不變的事物，最終都會迎來結束。
“赫伯特，謝謝你今天讓我能夠放松下來，我們現在該回…嗯？”
她想要松開手，正式表達自己對赫伯特的感謝。
這段路雖然走的不算長，但對于她來說卻是有著額外的意義。
足夠她回顧那燦爛卻短暫的少年時期，以及那孤獨而漫長的千年時光。
但沒想到，赫伯特卻沒有放奧菲迪婭離開，將她的手牢牢抓住。
“回去？你在說什么呢？這一天，不是才剛剛開始嗎？”
赫伯特側頭沖奧菲迪婭笑了下，將掌中的纖手輕輕握了握，示意她向前看去。
剛開始？
奧菲迪婭不解，只能順著赫伯特的眼神望去。
下一刻，當看清了眼前景色后，她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輕呼。
“哇…”
眼前，是一片蔚藍色的花海。
從未見過的花朵在小丘上肆意生長著，搖曳著淡藍色的光芒，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神秘而美麗，充滿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人不禁想要觸碰。
奧菲迪婭下意識向前走去，想要與花田更靠近一些。
她成功了。
不知何時，赫伯特已經松開了一直不愿意放開的手，正沖著她輕笑，鼓勵道：
“去吧，做你想要做的。”
想要做的？
我想要做什么嗎？
奧菲迪婭猶豫著，然后忽然搖頭一笑，不再去想，而是順應著心中的沖動。
她小心地在花海中游走，盡力不去壓到任何一株花朵。
就這樣一路左搖右擺地走過一段距離，來到花田中心的奧菲迪婭很明顯的猶豫了一下。
這下子，可就沒辦法再繼續躲避了。
但很快，她就點了點頭，抿著嘴唇做出了決定——去吧，去做自己想要做的。
于是，奧菲迪婭緩緩躺了下去。
她閉上眼睛，躺在了鮮花鋪成的柔軟床墊之中，胸口起伏，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
“哈…”
這一口嘆息中，似乎包含了很多很多的情緒。
有孤身一人支撐著“守密人”的無盡疲憊，也有終于有人來與自己分擔后感到的解脫。
也有，她一直藏在堅強外表之下，隱匿在兜帽陰影中的軟弱。
奧菲迪婭其實并不是一個多么堅強的人。
在她的性格中，柔軟而懶惰的部分一直占據了絕大多數。
是因為無法逃避的責任才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是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才偽裝成了成熟知性的模樣。
她其實，一直都挺幼稚的。
想要偷懶，想要逃跑，想要…有人知曉自己的悲傷。
大主教是知情人，但并不是一個合適的同伴。
他可以做出傾聽的姿態，但卻根本沒辦法共情。
他…祂太強大了，根本無法理解自己這樣弱小存在的喜怒哀樂。
而修道院中的其他人，他們甚至連知曉那些隱秘的資格都沒有，告訴他們就是在謀害他們。
所以，奧菲迪婭只能自己閉上嘴，將所有的苦痛吞入喉中，一個人忍耐著，承受著。
直到，有一個少年，出現在了修道院中。
在他最初來到修道院的時候，奧菲迪婭其實是就已經注意到了他。
但也僅僅只是驚嘆于他的容顏，以及那股與自己相似的氣質。
那個有著一頭白發的少年，看似柔軟而溫和，但其實在他的眼底，一直深藏著激烈的情感。
那明明壓抑著憤怒與痛苦，卻在表面擺出無奈與平靜表情的樣子，讓奧菲迪婭感覺看到了自己。
而奧菲迪婭討厭這樣的自己。
所以，在最開始的注意后，奧菲迪婭就刻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沒再對他給予關注。
甚至是，想著眼不見為凈，任由底下人操作，默許了把赫伯特安排到第三戒律所那個糟糕的地方。
因為那里是她目光所無法觸及的地方，不用注意到那個家伙。
而她的這鬧別扭一樣的默認，差點就釀成了不好的結果。
還好這個家伙也很不簡單，非但沒有被那邪神信徒傷害，反倒是走到了大主教的視線之中。
最后，也闖入到了自己的面前，甚至是成為了自己如今心靈上的支柱。
“命運，還真是讓人永遠都猜不透啊。”
奧菲迪婭喃喃地感慨著，察覺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邊，跟自己一樣緩緩躺下。
她沒有睜眼，沒有躲閃，甚至也沒有抗拒與不安。
就這樣任由赫伯特放肆地躺在自己身邊，一起呼吸著這片花田中的香氣。
她只是覺得心安，無比的安定。
奧菲迪婭睡著了。
就這么毫無防備地在陌生的場所，安然入睡。
當烈日落下，柔和的明月高升，夜色降臨之時，她才緩緩睜開眼眸。
而哪怕是當奧菲迪婭醒來之后，也沒覺得不對，僅僅恍惚了一下后，便自然坐起。
而這份自然的理由，她也是清楚的。
因為，有赫伯特在一旁。
身旁，少年早已坐起，手中擺弄著幾朵鮮花，手指靈活的編織著，在注意到她醒來后將手中的花環遞了過去。
“喏。”
奧菲迪婭猶豫了一下，沒有躲閃，在赫伯特的示意下低下頭，任由他將花環戴到頭上。
“嗯，果然很不錯。”
赫伯特欣賞著頭戴花環的奧菲迪婭，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奧菲迪婭，你有沒有覺得，這花和你很像？”
“和我？”
奧菲迪婭奇怪歪了歪頭，打量起周遭的花朵，沒發現跟自己有什么特殊的關聯。
難道說，這里有蛇？
“因為有毒？”
奧菲迪婭可以感受到，這藍色的花朵看似無害，但其實在花瓣上附著著一層毒素。
如果凡人在無意中觸碰的話，大概率因為連同心臟在內的多個器官被麻痹在痛苦中不幸逝去。
可這種毒素對于傳奇級別的強者就已經不再起效，更不用說她這位史詩級別的魔物娘，她的體質足以免疫這個世界中絕大多數的毒素。
“不，當然不是因為這種原因啊。”
赫伯特無奈搖頭，接著將另一個花環遞到奧菲迪婭的手中，然后沖著她低下頭。
奧菲迪婭沒有猶豫就將花環替他戴上，反正今天已經這么任性了，再多放肆一點也沒什么區別了。
“那是因為什么？”
赫伯特笑瞇瞇地說道：“因為美麗啊，因為神秘而危險啊，還因為…出乎意料的反差。”
“在最初的接觸時，你雖然展露了善意，但我覺得你是一個很難以接觸的人，但被后來，我發現自己錯了。”
“神秘、強大啊，這些確實都是你的特質，但這絕非是你的全部。”
赫伯特說著，左手舉起，一團光亮從他指尖飛出后，在半空中猛然爆發出強烈的亮光。
光亮驅散了花田的黑暗，也消融了彌漫其上的濃霧，讓繁星點點的夜空久違地普照這片土地。
沙沙沙！
當月華落下的瞬間，原本已經綻放的花朵們同時做出了反應，輕微地顫抖起來，綻放出了更加美麗的，如同繁星的光華。
花田中亮起了無數道柔和的光亮，映照著處在中央的兩人。
奧菲迪婭在這個場面中徹底失去了表情管理，震撼而癡迷地看著如夢似幻的場景。
聽到了耳畔傳來了少年溫和的聲音。
“燦爛，絢麗，看似平靜，但其實一直追逐著光芒。”
“不覺得，就像是你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