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
斯凡妮停下腳步,回過頭,眼神木然地看向鏡中的倒影,緩緩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
黑暗精靈雖然沒有直說,但那冰冷刺骨的冰冷視線傳達出來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了——不要再說了。
閉嘴。
“我什么意思?”
不過,鏡妖這時卻似乎情商下線,渾然無覺地接話道:“沒什么特殊的意思哦,我呀,就是想告訴你,你也有被愛的資格——”
鏡中人正侃侃而談著,眼前的畫面忽然天旋地轉起來。
承載著倒影的鏡面被硬化的血肉狠狠抽飛,在空中翻轉了幾圈,重重拍在了樹屋的墻壁上。
接著又彈到地面,滑行了數米,鏡面朝上的跌到了斯凡妮的黑色長筒靴之前。
“哦?這就動手了?斯凡妮,你這是…急啦?”
“連這都忍耐不住的話,那我可真的很難幫助你啊!”
“聽我的,不要這么生氣好不好?你要是覺得被侮辱了,我可以跟你道歉的”
鏡中傳出琉卡莉婭滿是揶揄的調笑聲,她似乎完全沒有被羞辱后的惱怒。
喋喋不休的話語,聽上去反而更興奮了一般。
“閉嘴。”
長靴的鞋跟抬起,無情地踩在了光潔的鏡面之上,沖著鏡中人的面門狠狠踩去。
鞋跟重重砸在了鏡面,將其砸進了地面之中,卻沒有將其踩碎,依舊完好無缺。
這并非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圓鏡,而是由鏡妖小姐親自贈予的禮物,可以視作是她本體的一小部分。
除非用上傳奇級別的力量,否則很難讓其破碎。
除了硬度夠大之外,別的能力基本沒有,只剩下一個“面對面”交流的功能。
“哎呀。”
鏡中人在最后關頭偏過頭,險而又險地躲過了鞋跟踩臉的窘境,歪著頭笑了起來:“沒收住腳,不小心踩到…什么的,我想你應該不會這么說吧?”
“…”斯凡妮一言不發地蹙著眉,沒有開口,但也沒有將鞋跟移開的意思。
相反,她還將鞋跟左右碾了碾,繼續發力。
聽到鏡面終于有一點要不堪重負的跡象,鏡中人嘴角微微抽動一下,咳了咳,干笑起來。
“那個,這還是我的身體呢,你這么做,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吧”
琉卡莉婭相當幽怨地白了斯凡妮一眼,癟嘴道:“面對我這位史詩強者,你是不是有點不太尊重?”
你要踩去踩赫伯特誒!
我可從來不覺得被踩會開心呢。
“尊重?”
斯凡妮聞言冷笑一聲,漠然道:“你跟我提起尊重?那您這位史詩強者尊重我了嗎?”
我也有被愛的資格?
你有什么資格說這話。
“嗯,這個嘛…”
琉卡莉婭想了想,底氣不足地說道:“我好歹沒用你的臉去接,已經很給面子了吧。”
鏡妖小姐現在頂的是斯凡妮的面容,如果她剛才被踩了,其實跟對方被踩臉也沒什么區別。
“哼。”
斯凡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懶得理會對方毫無說服力的辯解。
“所以,你又知道什么?”
斯凡妮踩著鏡子,居高臨下地低頭望著倒影,淡漠道:“你對我,又了解些什么呢?”
“啊哈哈…”
琉卡莉婭打了個哈哈,嬉笑道:“哎呀,這個嘛,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嘛?朋友之間,可是知道很多的…”
“我們不是朋友。”
斯凡妮淡漠地打斷了琉卡莉婭的發言,冷漠開口:“請不要裝的我們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雖然赫伯特希望我們這些人能夠彼此成為朋友,不要有敵對的意識,但現在…我們還不是朋友。”
“我并非是那種能夠跟其他人好好相處的性格,做不到他所期望的事情。”
她凝視著笑容不改的倒影,將無情的話語緩緩擠出:“我只不過是在強迫自己忍受,努力試著表現出合群的樣子,嘗試跟她們能夠成為朋友。”
“對于你,我只不過在他的安排下跟你聊了幾句天,任由你浪費了我一些時間。”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僅此而已。”
“你真的以為我很喜歡聊天嗎?很愿意聽你講那些無聊的故事嗎?”
黑暗精靈緩緩抬起鞋跟,然后再重重落下。
“原本,我還打算繼續忍耐下去,等待赫伯特認清現實,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打算跟你搞好關系。”
她眼中的冷意更甚,但卻無言地收回了鞋跟,毫不猶豫地轉頭離去。
夠了。
足夠了。
這場過家家的游戲,已經不用再演下去了。
我還是孤身一樣。
對于我這樣的存在,孤獨才是我的歸宿。
自己說了什么,斯凡妮十分清楚。
當這些絕情的話語說完,對方絕對不會再向自己展露任何的善意了。
“…呵呵。”
斯凡妮對于自己的應激反應心里有數,自嘲地笑了笑,沒想著解釋什么。
她不需要這份善意。
她不需要這份…“同情”。
說什么“被愛的資格”?
那種東西,她沒有的。
墮落的出身,陰暗的思想,孤僻的性格,家族的罪孽…背負著這些的她,有什么資格去被愛呢?
怎么可能會有。
從來都沒有。
但沒關系,斯凡妮早已接受這份事實。
別扭。
自己的性格就是這樣的別扭,這樣的丑陋。
這就是她,如假包換。
斯凡妮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宿命。
這份“扭曲”,就是她本人。
就這樣繼續孤身一人吧,沉浸在研究之中,力所能及地幫上他的忙。
斯凡妮瞇起眼睛,默默抿起了嘴唇。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以后,就連琉卡莉婭也不會再湊過來了…
“哎呀,不要這么敏感嘛!”
但就在斯凡妮情緒即將低落的時候,不變的輕松笑聲從身后傳來:“你不打算跟我搞好關系沒關系,只要我想跟你搞好關系不就好了嗎?”
“你說對不對?”
圓鏡從地面飄起,緩緩飛到了斯凡妮的手中,沖著她眨了眨眼。
“你…”
斯凡妮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迷茫,緊緊鎖著眉頭,不理解鏡妖的做法。
為什么?
你為什么還要湊上來?
真的就這么無聊嗎?
真的就這么缺人聊天嗎?
她不理解。
斯凡妮思考了一番,也只能將琉卡莉婭的堅持當做是想讓自己繼續陪她聊天的挽留。
可為什么非要做到這個地步呢?
你作為史詩強者的尊嚴呢?
黑暗精靈沉默了一陣子,語氣柔和了不少,不再那么生硬,緩緩道:
“…如果你需要其他人陪你聊天的話,埃爾達又來了一批居民,他們可以成為你的聊天對象。”
斯凡妮沒有直說,但隱藏的話很清楚了——放過我吧。
去找其他人,別再纏著我了。
黑暗精靈的性格確實很扭曲,無法理解對方的堅持。
但恰好,鏡妖小姐也是一個也不需要他人的理解,我行我素的主。
琉卡莉婭沒有搭茬,而是直接地說道:“斯凡妮,我明白你的想法,清楚你現在的狀態。”
“你在試圖逃避。”
“你不擅長應對來自他人的善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份陌生的情感,所以便用自己習慣的方式來應對。”
鏡中的倒影已經不再微笑了,真的像是一面鏡子般倒映著斯凡妮此刻似哭似笑的表情。
有猶豫,有欣喜,但更多是畏懼。
唯獨沒有厭惡。
說什么討厭與你成為朋友這樣的話,眼中的情感卻出賣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真是可憐呢。”
琉卡莉婭望著表情復雜苦澀的斯凡妮,輕聲道:“在陰暗地域那樣滿是陰謀的地方里,你這樣的應對方法是沒問題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完美。”
如何才能有效躲避那些以善意為幌子,隱藏在背后的惡意?
不接受所有來自他人的“善意”。
只要這樣,就算有人真的包藏禍心,那也沒辦法得逞。
在陰暗地域中,這是最正確最有效的自保方法。
“但問題是,你現在早已不在那里了,不是嗎?”
琉卡莉婭指出了問題所在,示意斯凡妮看向地下與四周,提醒道:“這里,才是你如今的棲身之處。”
“因為有赫伯特在,這里雖然名義上仍有囚籠,但對于我們來說,早就已經不再是拘束我們的地方了。”
斯凡妮沉默,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事實情況也確實如琉卡莉婭所說,這里的規則早就已經名存實亡。
第三戒律所現在雖然還是個限制大家隨意外出的牢籠,但實際上呢…嗯,懂得都懂。
一會兒巨龍來這里竄門蹭飯,一會兒鏡妖來這里自說自話,一會兒吸血鬼在那邊嘶哈嘶哈地舔著罐子…
跟過去拿數百年的孤寂約束相比,赫伯特主導下的戒律所主打的就是一個自由散漫。
什么監獄?說是游樂園還差不多。
自己這樣的戒備之心,放在這里,屬實是有些沒必要了。
“所以啊,你現在大可不必再這么緊張了,完全可以安心接受他人的好意嘛”
琉卡莉婭看著斯凡妮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勸說有了一定成效,接著說道:“至于我的想法呢,你也別太緊張,我真的只是關心你,這點沒有騙你。”
“我不過是想讓你提醒你一下,讓你明白,此刻身在這座戒律所中的所有人,包括你,包括我,全部都有著被愛的資格。”
“我們或許在過去犯下不同的罪過,背負了各樣的罪孽,但既然我們還活著,那就是還有贖罪的資格。”
鏡妖暗自撇嘴,小聲嘟囔道:“不,說到底,那個老家伙讓我們活著,從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想讓我們想辦法贖罪嗎?”
那個可怕的存在啊…真是強的有些過分了。
傳奇級別的魔物娘還好,對大主教的印象只有強大,但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強。
可史詩級別的魔物娘,則更是清楚大主教到底有多么可怕,多么的不可戰勝。
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你說,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存在,把你抓來,不殺你,是做不到?還是因為心善,就只是讓你硬熬著熬到死?
開什么玩笑吶!
真是要殺死她們,那老東西怕是動動手指就能做到,何苦繞這么一大圈?
至于心善嘛…
正義陣營的家伙們確實心善,但那都是面對無辜者、可憐人的。
那群家伙在面對邪惡時,可從來都沒有手軟一說,一個個都是下黑手的高手。
“贖罪嗎?”
斯凡妮眉頭輕皺,不知思索著什么,無意識道:“贖罪啊…”
罪孽嗎?
自己身上,到底背負著什么樣的罪孽呢?
對于這一點,自己真的清楚嗎?
“想要贖罪呢,最重要的,便是真真正正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過錯。”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迷茫,鏡中人貼心地提醒道:“而想要做到這一點…你就需找到你的‘心’了。”
“當然,我說的這顆心并非是肉體上的心臟,而是精神上的心靈。”
“你現在雖然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不像是一個缺了‘心’的家伙,但實際上,你是殘缺的,缺少了一部分。”
斯凡妮聽著琉卡莉婭的話語,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跟不上對方的思維了。
她真的很希望對方能夠說的具體一點,最好能夠用法師能夠理解的語言來解釋一遍。
可以不要講得這么唯心嗎?
“怎么樣,有點無法理解嗎?”
鏡妖想了想,轉而道:“那就換一種更直白的說法吧——現在的你,只是一具空殼,根本不知道做什么。”
“你除了想要研究血肉之軀所能達到的極限這一件事外,還剩下什么呢?”
“你喜歡什么?你討厭什么?你最想做什么?你最不想做什么?等等等等,這些問題的答案,你都清楚嗎?能夠給出一個答案嗎?”
最后,琉卡莉婭將手一甩,指著斯凡妮的鼻子,大聲道:“這些答案匯聚到一起,就是你的‘心’!”
“現在,你明白了嗎?”
斯凡妮看著情緒激昂的琉卡莉婭,表情變得更加嚴峻了。
所以,這些問題跟心又有什么關系啊!!?
她還是不明白。
斯凡妮真的很想吐槽,很想好好問個清楚。
“等等,你還沒明白?不,不會吧,這…”鏡妖察覺到了不對,從得意洋洋的狀態中退出。
琉卡莉婭:還不懂?
斯凡妮:我懂什么?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鏡妖默默移開了視線,嘴角抽搐起來。
壞了。
這下子尷尬了捏。
這家伙的病癥,比我想的還要重啊!
“咳咳,嗯,這個…”
琉卡莉婭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撓頭道:“算了,這種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你一個人好好想想吧,這可是很重要的哦!”
說完,她還悠悠地補上一句:“你可別以為這是小事哦!畢竟,無心之人,可是沒辦法贖罪的呢。”
雖然但是,你知道的,懂得都懂。
面對解釋不了的問題,就要說些云里霧里的話,然后想辦法轉移話題。
“而且…呵呵。”
琉卡莉婭意味深長地看了斯凡妮一眼,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如今這樣無心的你,可是沒辦法被他所徹底接受呢。”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躲避了吧?你不是一直奇怪,他為什么沒有接受你的示好?”
斯凡妮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皺著眉問道:“你…知道原因?”
“當然,就是因為你沒有心啊!”鏡妖理直氣壯地說道,眼神非常篤定。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真的,我不會騙你的!
別管斯凡妮信不信,反正琉卡莉婭自己是信了。
見鏡妖如此篤定,斯凡妮若有所思地緩緩點了點頭。
她信了?
琉卡莉婭悄然眨了眨眼,心中松了口氣。
哈哈!
她信啦!
太好了,我還以為要聊崩了呢。
琉卡莉婭確實是打算好好指點一下斯凡妮,讓她改變一下固定的想法,不要再那么緊繃了。
為了這點,她付出的努力,說出的話,可都是毫無虛假的,真心希望斯凡妮能夠擺脫這種“無心”的狀態。
但為了轉移話題而說的那些嘛…可就沒有多少可信性了。
對于那些情愛相關的問題,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哪里有資格給別人上課。
純胡謅的。
你確實有被愛的資格,但具體誰愛你,你愛誰…那我就不清楚啦!
有底線,但也只有一點。
好心不假,但不算靠譜。
琉卡莉婭覺得已經成功唬住對方,又主動聊了起來:“另外啊,至于你之前不是問我,我到底知道什么這個問題嘛?”
在聊到這個話題后,她的態度陡然一轉,當即得意起來,哼了哼。
“哼哼,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啊!這我可要跟你好好說一說了。”
“我啊,可是什么都知道呢!”
“我,鏡中人·琉卡莉婭,我可是歷史的見證者!”
鏡妖小姐幾位得意地宣告著自己身份,大大咧咧地說道:“對于你們氏族的,不,哪怕是對于你們黑暗精靈這個種族的悲劇,我都是見證者!”
“當你們的先祖從那顆樹上走下來的時候,我…”
“等一下,我不想聽這些。”斯凡妮搖搖頭,無情地打斷了琉卡莉婭的激情演說。
別啊!
琉卡莉婭趕忙道:“不,你想聽的,我跟你說啊!當年的事情很有趣的,真的,你信我…”
但話說一半,卻又被打斷了。
“不,琉卡莉婭閣下,我不是不聽,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能不能換個時間。”
斯凡妮無奈笑笑,眼眸微垂,情緒難明地搖搖頭,輕聲道:“抱歉,請先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我現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找尋一下你所提到的‘心’。”
斯凡妮的情緒相當低靡,讓琉卡莉婭收起了強行聊下去的想法了,當即改口道:“哦哦,這樣的!”
不過,鏡妖小姐雖然沒繼續堅持,但卻忽然語氣奇怪地說道:“我這邊當然是沒問題的啦,不過嘛…我覺得你現在大概是不能獨自享受這份安靜了。”
鏡中人笑瞇瞇地眨眨眼,戲謔道:“不知道為什么?哈哈!那當然是因為,有人不想讓你…唔!”
“多嘴。”
一道高挑的身影無聲出現在了斯凡妮之前,將多嘴多舌多管閑事的魔鏡抽走,隨手扔向一邊,落入了憑空出現的傳送門之中。
“哎哎哎——我出了力的!”
半空飛舞時,琉卡莉婭不停呼喊著:“你不能這么無情!我要在這里見證!我要看完的——”
咔噠。
大門關閉,鏡妖的呼喚聲當即消失。
之前因為鏡妖的話而沉思的斯凡妮回過神來,這時候才注意到赫伯特不知道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
她看著赫伯特,下意識想要露出往日里偽裝出的嫵媚,但不知為何,一時無法調動情緒。
幾次嘗試失敗后,她只能木然地將嘴角扯了扯,低聲道:“赫伯特…你,你回來了。”
如果是平日,斯凡妮現在大概會發揮黑暗精靈的天賦,狠狠誘惑赫伯特,讓她這只忠犬盡到應盡的責任。
但現在,斯凡妮卻做不出那樣的表情。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是因為琉卡莉婭的那番話嗎?
還是說,是因為“心”嗎?
“嗯,我來了。”
赫伯特沒有調侃,輕聲回答后就靜靜地低頭望向斯凡妮的眼睛。
而斯凡妮這時候既沒有閃躲,也沒有湊上去,就定定站在原地,仰頭回望。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寂靜的樹屋中只能隱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以及微弱的咔嚓聲——那是某條餓龍在遠處大快朵頤的聲音。
沒心沒肺的瓦倫蒂娜完全沒有被他人的情緒所影響,完全沉浸在了上下牙交替運動的純粹快樂中。
她是真的快樂。
而斯凡妮這邊就是真的折磨,腦子里一團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么。
“唉…”
而在難捱的沉默中,赫伯特終于是率先嘆了口氣,有些頭疼地自語:“這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啊。”
“有點無語了。”
什么?
赫伯特生氣了?
斯凡妮心神震顫了一下,慌忙著就想要解釋。
“我…”
“啊,別誤會。”
但解釋還沒出口,就被赫伯特揮斷了:“我沒有在說你,而是在說她們,把我逼到了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上。”
“誒?”
她們?
斯凡妮隱約能夠猜到其中有一個是琉卡莉婭,但沒想到在她之外竟然還有其他人?
“不用猜了,是芙蕾梅。”
赫伯特嘴角一撇,頗為無奈地嘆道:“她也注意到了你的問題,剛才特意提醒我,讓我多關注一下你。”
“你們這次聯手戰斗的時候,芙蕾梅發現了你隱藏的情緒。”
“察覺到你雖然表面上輕松自在,但其實內心一直很不安,時刻保持著警惕,對任何人都抱有懷疑的想法——別緊張,我也覺得這沒什么。”
“她呢,并不是在責備你,而僅僅只是希望我能好好幫助你擺脫眼下的迷茫,然后再好好跟她成為朋友。”
他看著眼眸閃過迷茫與不解的黑暗精靈,笑道:“覺得很奇怪嗎?不適應被其他人這樣關心?”
斯凡妮抿起嘴唇,艱澀地點點頭。
她真的很不習慣這種感覺。
同為一層的獄友伊莉莎雖然也跟自己關系不錯,但卻并沒有那么關注她內心的想法。
吸血鬼小姐很熱情,但卻非常禮貌地沒有探究更深層的秘密。
瓦倫蒂娜更是。
雖然巨龍小姐的熱烈性格像是耀眼的小太陽,但卻從沒有強迫其他人變得跟她一樣,尊重其他人的性格與情緒。
結果,那位貌似最溫柔的人魚小姐,動作卻是最強硬的。
因為在芙蕾梅看來——如果任由斯凡妮這樣偽裝下去,那才是對她來說最殘忍的事情。
“對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形容的嗎?”
赫伯特在斯凡妮愣神時撇撇嘴,哼道:“她說啊…我們兩個,都是那害怕被人拋棄的孩子,就像是被人撿回家的小狗一樣,嘖。”
他沒好氣地咧了咧嘴,忍不住吐槽道:“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被愛就算了,小狗是什么鬼形容啊?我到底哪里跟狗有關聯了?”
可惡,這種聽上去就如此的詞匯,是該用來形容我的嗎?
女人,你就是饞我身子,想把我當成無助又弱小的小奶狗蹂躪。
赫伯特心中暗暗記了芙蕾梅一筆,準備等之后好好跟她算一筆賬。
“至于琉卡莉婭,她雖然是有想要看樂子的嫌疑,但也確實是希望你能夠擺脫現狀。”
赫伯特嘆了口氣:“而我之所以無語,也不是不想按照她們的想法去做,而是不喜歡被人打亂計劃。”
“我是該說她們心地善良呢?還是該說她們多管閑事呢?”
“我理解她們的擔心,但是吧…”
他瞇起眼睛,嘴角微微翹起不屑的弧度,輕哼道:“是不是有點太小看我了?”
“在她們眼里,我就是那樣需要她們操心的嗎?連這種事情都注意不到,我是什么沒長大的小孩子嗎?”
赫伯特抬起手,輕撫著精靈的耳尖,修長的手指在顏色越來越淡的肌膚上輕輕點。
“她們以為我故意在逃避問題,覺得我是刻意在回避你…呵,天真。”
“比起外人的胡亂猜想,你其實應該更清楚的吧?”
他注視著斯凡妮的眼眸,溫柔輕語:“我只不過是在等待你慢慢適應,不希望把你逼得太緊了。”
“我這次來,也不打算按照她們的想法強行干預,而是要問問你的想法。”
他說:
“你已經做好容許我靠得更近的準備了嗎?”
黑暗精靈在聽到這聲詢問之后,忽然感受到一股想要流淚的沖動。
她用力抿住了嘴唇,無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努力扼制這種脆弱的反應。
他不是覺得時機成熟了,不是談起什么被愛的資格,不是強行將她拽到身邊。
而是悄聲詢問她的想法。
現在,我可以更靠近你一點了嗎?
琉卡莉婭她們的關愛確實讓斯凡妮受寵若驚,但也讓她感覺相當的迷茫與不適應。
那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善意不假。
可是,這種由強制的關愛,真的就是對的嗎?
那些肆意強加在他人身上的愛,難道不是一種傲慢嗎?
斯凡妮好不容易才將內心的翻涌平復下來,抬頭看向那雙溫柔的灰眸。
片刻后,她終于下定了決心,緩緩點了點頭,向前走了一步。
“嗯。”
請靠得更近一些。
我想要與你靠的更近一些!
赫伯特看著撞入懷中的精靈,沒有躲閃,自然地摟上了纖細的腰肢。
他輕輕攬著斯凡妮,意識到自己這還是第一次與她正式擁抱。
兩人就這樣擁抱了一會兒,直到赫伯特感覺懷中人稍稍放松下來后,才笑著問道:“對了,你具體是如何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
斯凡妮這時候恢復了往日的態度,嫵媚地笑了笑,上前一步,笑道:“…我想成為你的‘忠犬’,這個早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
黑暗精靈那流淌在血脈中的本能讓她在說這番話時根本就沒有抵觸,甚至還是挑逗地舔了舔嘴唇。
而這次,赫伯特倒是沒有像之前那般閃躲,而是相當淡定地點了點頭,感慨道:
“忠犬嗎?忠犬確實也不錯了,是很多人的向往。”
“不過呢,我之前才剛剛跟芙蕾梅說過,讓她可以再貪心一些,不要壓抑著自己。”
“這句話,也同樣適用在你身上。”
斯凡妮:?
再貪心一點?
還能如何更貪心?
赫伯特看著她疑惑的樣子,笑容愈發燦爛。
“我的意思是說——”
“只是成為‘忠犬’,對你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嗎?”
他低下頭,望著斯凡妮的眼睛,愉悅地笑著反問:
“你…”
“這就滿足了嗎?”
“這,就是你的全部欲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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