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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9 對抗路拉扯,認慫是不可能認慫的

  裴元略略扭轉馬頭,向江彬迎去。

  錢寧連忙伸手要拽,口中大喊,“裴元,別這樣。”

  江彬看裴元驅馬迎來,也是心生警惕。

  畢竟裴元這種看著就很雄壯的家伙,比起更注重身手和技巧的錢寧,光從外形上就很有威懾力。

  江彬之前在湖廣大營時,曾經和裴元見過一面。

  那時候裴元是陸訚的座上賓。

  江彬依稀記得這是個管理寺廟道館的武官來著。

  管理寺廟道觀?武官?

  這兩個不是很著調的詞連在一起,讓江彬從那時候起,就沒太瞧得起這個千戶。

  只不過那時候礙于提督軍務太監陸訚的面子,這才給過幾個笑臉。

  如今他是當今天子的義子,又因為武勇雄健,深得天子信賴,眼中自然更加看不上裴元。

  他渾身戒備,冷笑看著裴元靠近,想瞧瞧這個家伙想說什么。

  裴元離得江彬越來越近,目光中故意流露出挑釁之色。

  江彬看著那個男人,本能的覺察到了一絲危險。

  只是這種對抗路拉扯,認慫是不可能認慫的。

  江彬渾身緊繃著,越發傲慢的裝作不在意的看著裴元。

  看著裴元越來越近,雙方已經突破安全距離了,江彬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策。

  他的應對,固然豪氣不弱于人,卻終究落了后手。

  江彬是戰場上搏殺出來的,根本不在什么臉面,身形一動,正要先發制人。

  卻被緩緩策馬到近前的裴元,猛一抬腳,做勢向江彬坐騎的馬頭撩去。

  那戰馬受到驚嚇,立刻揚頭奮蹄躲避,江彬也趕緊收束韁繩,踩著馬鐙半蹲站起。

  裴元迅速的去蒙自己戰馬的眼睛。

  那戰馬和裴元本就不熟悉,晃動著轡頭躲避裴元。

  裴元雙腳用力一磕馬腹,那戰馬下意識向前趔趄兩步,正好重重的撞在那奮蹄躲避的江彬戰馬上。

  江彬那戰馬馱著江彬躲避本就吃力,江彬又在為后續應變挪動著身子,重心不穩之下被這一撞,四蹄亂踩,直接側倒過去。

  裴元所騎的戰馬也穩不住身影,跟著撞倒在江彬的戰馬上。

  江彬沒想到裴元說動手就動手,而且一動手就絲毫不留余地。

  連續慢了幾拍,一時竟沒能沒能按照預想的從馬上掙脫,好在他及時的調整身形,讓沖擊力都由馬來承受了。

  然而,讓江彬睚眥欲裂的是,裴元的戰馬緊跟著跌撞過來。

  江彬只能狼狽的側滾躲閃,想要爬起身來。

  早就在心中計劃好一切的裴元,趁著戰馬倒地的沖勢和慣性,直接向江彬撲去。

  江彬還未能起身就被裴元那雄壯的身子撲倒,接著裴元重重的一拳打到了江彬腦袋上。

  江彬被打的眼冒金星,忍著額頭的暈眩,瘋狂的甩動身子,把裴元甩了出去。

  裴元一見這是自己早年賴以行走天下的死亡翻滾,也知道制住江彬不易。

  他想故技重施,向當年控制梁次攄一樣,用腰帶去絞江彬的脖子。

  只是江彬的戰斗經驗極為豐富,將裴元掀開后,就聳肩縮脖,背身護住要害,隨后雙手在地上一撐,兩腳就向后迅猛踢來。

  裴元平A虐菜習慣了,沒打過這種猛人,雙手拿著腰帶有些措手不及。

  他下意識的躍起,躲閃江彬狠踢來的雙腳。

  只是剛剛躲過這狠辣的一擊,裴元就覺出不妙。

  他剛剛匆忙的抽出腰帶,里面的紈绔已經被扯松,這么一跳。

  裴元立刻感覺到官袍下涼涼的,有輕柔的物事落到了自己腳踝。

  我靠!

  裴元慌了。

  那江彬雙腳踢空,靠著強大的臂力,將腿一收,接著身體如同托馬斯回旋一樣,由背身應敵轉為朝向裴元,剛剛收回的腿,也兇狠的飛踢過來。

  裴元惦記著褲子套在腳上,不敢這樣和江彬相搏,只能向后躲閃。

  眼見自己費心制造的一系列優勢就要被江彬扳回,裴元將手中腰帶,直接套住了江彬飛踢來的右腿。

  接著借著身大體重,就勢往后一拽。

  江彬沒想到裴元這么大的力氣,雙手支撐不住,直接被拽的跌倒。

  但是此時此刻,江彬已經完全從剛才的慌亂中穩住心神了。

  卻見這時,裴元沖著在旁看愣的錢寧大喊道,“傻站著干什么,過來幫忙。”

  錢寧如夢初醒,趕緊跳下馬,向江彬沖去。

  裴元也顧不上兩條光溜溜的大毛腿露在官袍外,用腰帶纏著江彬的一只腳用力的拖拽,阻止著江彬爬起。

  江彬發狠,和裴元爭奪了一陣。

  卻有些驚恐的發現,以自己的神力,竟也被一點點的拖動過去。

  江彬正要放松力氣,順勢飛踢,錢寧也已經趕到。

  自古以來但凡神射手,別的不敢多說,但是雙臂的力氣都是遠勝常人的。

  錢寧體型不算高壯,又一直在錦衣衛做事,沒打過什么搏命局。

  是以親眼見到江彬活生生的打死千戶周騏后,就對他畏懼不已,到處尋找能抗衡江彬的援手。

  但是經驗少,沒戰意,不代表他的力氣假的啊。

  江彬已經被裴元的先手制住,錢寧一加入,立刻就形成了壓倒性的局面。

  錢寧先是一腳掃向江彬支撐的雙手,接著一拳向江彬腦袋打去。

  江彬在放開雙手的同時,腰腹發力雙腿用力一收,借著倒地的勁頭,將裴元手中的腰帶掙開。

  只是這已經是他最后的掙扎,裴元和錢寧齊上直接將江彬暴揍了起來。

  江彬拼命的掙扎,讓裴元和錢寧也挨了沒輕沒重的幾拳。

  只是兩人都發了兇性,打的越發的狠了。

  這時,忽聽有人憤怒大喊,“你們在做什么?!”

  接著就有人從馬上跳下來,想過來幫忙。

  裴元和錢寧都知道是江彬的同伙過來了,越發用力的壓制江彬,更多揍幾下算幾下。

  耳中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錢寧正猶豫著就此放開江彬,還是呼喚周圍的錦衣衛一起上。

  就聽到另一個驚愕且憤怒的聲音,“你、你們在做什么?!”

  眾人一驚,都情不自禁的緩了下來,就連那匆匆趕來助拳的那人也停下腳步,拜倒行禮,“陛下。”

  原來,竟是遲遲不見裴元跟上問話的朱厚照,又策馬趕了回來。

  結果朱厚照一過來就看見,裴元和錢寧兩人合伙壓著江彬暴揍。

  看裴元官袍下露出來的大毛腿,以及褪到了腳踝的紈绔,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朱厚照都不敢想。

  他氣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破口大罵道,“豈有此理!皇城之外,諸軍之前,你們兩個混蛋,身為錦衣衛親軍,竟然當眾對大將如此施暴,簡直膽大妄為!”

  裴元和錢寧見朱厚照都罵道頭上了,只能老老實實的從江彬身上爬起來。

  裴元見陸續有侍從、官兵趕過來,連忙扯回自己的腰帶,把褲子提起來。

  江彬被裴元和錢寧暴打一通,已經有些神志渙散了。

  朱厚照喝止了兩人許久,他才神情恍惚的略撐起身子,又跌倒昏死過去。

  朱厚照看了連忙問道,“怎么回事?”

  之前那個要來幫忙的武官連忙上前查看。

  裴元見那人面熟,正尋思著在哪見過,就聽錢寧低聲道,“李琮。”

  裴元當即明白了,這是江彬的同黨。

  那李琮過去查看了一番,回稟天子道,“陛下,江彬一時氣急,昏過去了,看樣子應該沒什么大事。”

  裴元有些意外,沒想到李琮竟然沒有趁機黑自己一把。

  卻聽跪在一旁的錢寧,小聲“嘁”了一聲。

  裴元立刻想明白過來,江彬素來以武勇著稱,甚得天子歡喜。

  若是說江彬被人暴揍的媽媽都不認了,只怕會徹底毀掉江彬在世人眼中的硬漢形象,與其如此,還不如打落牙齒肚里吞,免得被外人輕看。

  朱厚照不知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當即松了口氣,又催促道,“快去請御醫診治!”

  李琮仍舊努力維護著江彬的形象,沉聲道,“末將愿意護送江彬去太醫院。”

  朱厚照對這愛將很是上心,連忙道,“快快送去,讓院使好好診治。”

  等到李琮領著幾個親兵把江彬抗上馬馱走,朱厚照才臉色難看的瞧著錢寧和裴元,口中厲聲呵斥道,“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

  裴元聞言,便等錢寧說話。

  畢竟錢寧乃是錦衣衛指揮使,又是天子近臣,私下里的親昵更不必多提,由錢寧開口,顯然會更好一些。

  誰料裴元等了半天,錢寧竟然都沒吭聲。

  裴元正詫異。

  卻見朱厚照聲色愈發嚴厲,“怎么沒人說話,你們兩個是誰先動的手。”

  裴元頓時恍然,一時心中對錢寧痛罵不已。

  老子和你心連心,你和老子動腦筋。

  這錢寧身為近臣顯然是知道朱厚照的性格,早明白會有如此一問,剛才先動手的是裴元,他是從犯啊,當然不想自己接下這鍋。

  裴元這會兒只得躬身說道,“是臣先動的手?”

  “你?”朱厚照疑問道,“你和江彬有何冤仇?”

  裴元在一年之前還是個寂寂無名的市井少年,這一年多雖然得到了韓千戶賞識,做到了鎮邪千戶所的副千戶,但是平時里老老實實辦差,也不惹事,他和江彬怎么也不該有交集啊。

  裴元聽到這話,不著痕跡的瞥了錢寧一眼。

  看來就連朱厚照都覺出來了,這是錢寧和江彬的問題。

  裴元當即順著朱厚照的話說道,“臣也不知道和江彬有何冤仇。剛才臣得了陛下傳喚,正要去向陛下回稟羅教的事情,那江彬忽然闖了過來,詢問臣和錢指揮使在說什么。”

  “臣是錦衣衛的所屬,雖然和錢指揮使沒有直接隸屬關系,但是上下尊卑總還是要顧及的。既然錢指揮使在場,自然是要跟隨在錢指揮使身側。”

  “那江彬見臣無所對,便要行兇。卑職想起千戶周騏的舊事,又想起還身負絕密情報沒有回稟,當即不敢輕身,便與那江彬廝打在一起。”

  朱厚照聽裴元提到周騏,一時不覺默然。

  朱厚照當初和江彬下棋,偶爾爭執也只是閑趣而已,那周騏借機上綱上線指責江彬不敬,確實有些多管閑事了。

  朱厚照當時就斥退了周騏,可是沒想到江彬竟然拿著周騏的理由,也尋到了他一個錯處,竟然當場就把周騏打死了。

  朱厚照雖然引“霍去病殺李敢”的舊事寬慰自己,在這用人之際不好苛責江彬,但是心中未必沒有惱怒江彬的跋扈。

  這會兒聽到裴元說到周騏前事,加上也對江彬和錢寧的矛盾有所了解,朱厚照還以為江彬是因為裴元和錢寧走的近,所以又想仗勢行兇來打殺裴元。

  這樣一想,裴元要還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朱厚照心中的氣,不由消了大半。

  朱厚照性情功利,他能因為要用江彬,忍下江彬打殺錦衣衛千戶周騏的事情,卻不代表著他是心性寬廣的人。

  裴元能夠給江彬一個教訓,并不算壞事。

  朱厚照又看向錢寧,“你呢?怎么回事?”

  錢寧聽了裴元剛才的應對,已經明白風波差不多過去了,連忙厚著臉皮說道,“臣那是去勸架。”

  “勸架?”朱厚照險些被氣笑了。

  錢寧當即說道,“江彬素來瞧不起我們錦衣衛的人,臣也當他是什么了不起的豪杰人物。見他和裴千戶起了爭執,擔心江彬又一時興起,打殺一個親軍千戶,丟了陛下的臉,這才上前勸架。”

  “只是沒想到,那江彬似乎也沒他吹噓的那么厲害,倒顯得臣有些多事了。”

  朱厚照聽到錢寧這般說,呵斥道,“是你們自己丟臉,和朕有什么關系?”

  裴元在旁聽道,心中暗道,這錢寧果然也是小人行徑,這會兒又著重提起他們親軍的身份了。

  真要嚴格來講的話,江彬身為邊將,任意打死天子親軍千戶的事情,確實非常嚴重。

  就連老百姓都知道,打狗還得看主人,江彬作為身份敏感的邊將,這就是赤裸裸的冒犯了天子的權威。

  要是邊將都趁著天子用人之際,有樣學樣,養成跋扈之心,那以后絕對是會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兩人今日給江彬一個教訓,說不定就暗合了朱厚照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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