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江都縣。
“正所謂三生不幸,知縣附郭。”
“三生作惡,附郭省城。”
“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行走于熱鬧的江都城內,林道言語調侃“揚州富甲天下,江都縣卻是與知府鹽政同處一座城內,想來是少了許多收入。”
永遠都別瞧不起縣令,這可是百里侯!
周朝的時候,許多諸侯國都沒這么大。
在信息不暢通的古代,縣令基本上就是一縣之內可定生死的真正大佬。
揚州富裕。
不但有大運河的便利,更有兩淮鹽場的收入。
鹽商富甲天下,隨便當個縣令,都能收銀子收到手軟。
可江都縣的縣令,卻是跟知府還有鹽政衙門在一座城內。
鹽商,漕幫,私鹽販子們孝敬的都是知府衙門還有鹽政衙門。
至于說江都縣,估計只能落得點手指頭縫里漏出來的。
一旁騎著馬的賈璉,笑容尷尬,訕訕然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林道果真是大山里出來的,對朝廷毫無敬畏之心竟敢如此調侃朝廷命官,這可真是 跟在他們后面的,是幾輛馬車。
運送著林姑娘與各種物件。
古代大戶之家,真正的大戶之家出門,需要準備各式各樣的東西。
從夜壺到馬桶,從被褥到食盒,從各季衣服到銀霜炭等等等等。
畢竟古時候生產力不高,合用的東西很難買到。
高門大戶的奢華生活,是牛馬百姓們,想都不敢想的。
一路前行,終于是來到了鹽政衙門。
自有去碼頭接人的林家人,上前與守門的鹽丁們言語。
旋即開門卸門檻,放馬車進去。
鹽政衙門,沒想象之中的奢華。
雖然幾乎是整個大周,最為富裕的一個衙門,可看上去也就是普普通通。
畢竟古代衙門講究不修,不會去見極致龐大奢華,蓋個圓頂稱巴洛克風格的衙門大樓。
林道與賈璉留在了前院。
眼見著林道壓根沒有離開的心思,賈璉咧了咧嘴,主動帶他去了花廳。
他要不走,林姑娘下車就得扯幔帷 高門大戶之中,未出閣的姑娘那是最為尊貴的。
當然,若是被叛軍起義軍農民軍胡虜們破城入戶,什么規矩都成了笑話,直接按床榻上扯衣服。
相比起正廳,花廳更加私密一些。
常用于非正式會客,例如接待親戚。
毫無疑問,賈璉是巡鹽御史的親戚,是其大侄子。
略作休息,林家仆役送上香茗。
喝了幾杯茶,等候了好一會兒,方才有管家過來相請。
巡鹽御史是先跟數年未見的女兒好生嘮嗑,相敘親情之后,方才見賈璉。
林道跟著起身。
“子厚兄”賈璉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這種場合,你就別跟著了 真的不合適。
“無妨。”林道擺手“聽聞巡鹽御史患病。”
“我的醫術通神,或許可以幫忙治療。”
這話說的,賈璉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不是說你學的是煉金術嗎,怎么得又成醫術通神了?
他沒問,林道也不會問。
兩人一番言語,旋即去尋巡鹽御史。
巡鹽御史的房間里,有不少人。
幾個年歲不一的婦人,從三十多到十幾歲都有。
這些是巡鹽御史的妾室。
林姑娘的母親病逝后,巡鹽御史的確是沒有徐賢,為人津津樂道重情重義。
可他的妾室卻是不缺,從來都沒缺過。
此外屋內還有幾個老少,是林氏老家的族人。
這年頭沒有子嗣的話,宗族會有人來摔盆打幡,同時繼承遺產。
屋內余人皆是悲悲戚戚,就只有這幾個林氏老少,必然不是衙門中人,因為他們臉上的竊喜實在是難以壓住。
至于婆子侍女管家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計。
離開床榻不遠處,有一屏風。
屏風后面有人,當是林姑娘。
“姑丈”
紅了眼眶的賈璉,大喊一聲撲至床榻之前,抹淚哭泣。
躺在床榻上的巡鹽御史,艱難抬手輕撫賈璉頭發。
“有勞你千里迢迢送玉兒回來”
“生死有命,無需如此”
“府中一切可好”
哭哭啼啼的賈璉,哽咽著述說回應。
兩人一問一答,當是在走流程。
畢竟多少年才能見上一面,平日里估計連書信都沒有。
能有什么感情可言 這邊林道站在不遠處,仔細打量著床榻上的巡鹽御史。
眼袋很深,目光略顯渾濁。
面色泛青,容貌清瘦。
尤其是摸賈璉頭的手,更是干枯瘦弱。
至少從表面上看,的確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看完之后,他方才轉首掃了眼屏風。
依著時空門的意思,這方世界當是奔著屏風之后的小姑娘而來。
不過林道并非循規蹈矩之人,他會根據環境的變化,而做一些自主自發的行動。
屋內陡然出現了變化。
一個林氏族人的年輕人,卻是突然開口言語“叔爺”
“既然堂姑回來了,那就把她嫁妝給她”
“剩下的吾們得盡快打點變賣,帶回蘇州老家去”
“揚州這兒,東西太貴了”
林姑娘的嫁妝,主要是她母親留下的嫁妝。
還有就是,巡鹽御史給填的妝。
林家四代列侯,林如海自己又是探花出身,當了多年的巡鹽御史。
家族積累的財富十分驚人。
當然了,大部分都是不動產。
書籍字畫,古董家具,名貴藥材,房產田地等等。
蘇州老家的人,不需要這些東西,他們要銀子。
這些東西變賣困難,需要很長的時間。
他們可沒太長的時間,在揚州城待著。
所以在這些族人們看來,既然堂姑回來了,把她的那份拿走,剩下的趕緊變賣成銀子帶回老家去享用,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
角度不同,看待事情自然也是不同。
在這些族人看來合情合理的事情,落在屋內其他人心中,那就是炸雷了。
巡鹽御史瞇起了眼睛,沒說話。
賈璉抬頭,目光之中帶上了怒意。
幾個妾室,噙著淚低聲抽泣。
而屏風后面,則是傳來了一聲輕響。
一時之間,屋內陷入了詭異的氛圍之中。
這個時候,林道動了。
他邁步上前,來到了那年輕族人的面前。
年輕人目光疑惑“你是賈家仆役?你弄啥?”
林道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年輕人的臉上。
年輕人當場原地旋轉三百六十度,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地上。
上前一步,伸手將其拽起來,另外一手左右開弓。
‘啪啪啪啪啪’
一連幾個耳光過去,年輕人已然牙齒紛飛,滿臉鮮血。
直到此時,眾人方才反應過來。
巡鹽御史睜開了眼睛。
賈璉錯愕捂頭。
妾室們驚呼捂嘴。
婆子侍女管家大喊大叫。
屏風后,則是又傳來了一聲輕響。
另外幾個林氏族人,慌忙沖上來要動手。
林道抬腿,一腳一個將他們統統踹出了門外去。
之后拎著癱軟如泥的年輕人走到門口,抬手扔出去。
關上門,轉身。
終于清凈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他。
林道邁步上前,來到巡鹽御史面前,神色平靜。
“林御史,我需要采樣,用以分析你的病情。”
巡鹽御史盯著他看。
好一會之后,方才詢問“你是”
“林道,字子厚,山中修行的修士”賈璉慌忙解釋,述說了一番相逢相遇的經過。
巡鹽御史的目光一直很是平靜,聽完之后也沒什么表情變化。
他再度看向林道“我已然病入膏肓”
“你還沒死。”林道一句話就給堵了回去“只要人沒死,就還有救。”
“死了,那就什么都沒了。”
“你也看到了。”林道伸手指向了房門“你還沒死呢,你的族人就已經如此欺辱了。”
“等你死了,你女兒怎么辦?”
“她外婆家,難道就是良善之輩了?”
“說不得,會生活在整日里風刀霜劍,夜夜苦熬至天明,最終香消玉殞的下場!”
“所以說,世上真正保護好女兒的,還得是活著的父親!”
這句話,方才讓巡鹽御史真正動容。
他的血脈親人,如今只剩下了女兒一個。
若是病死,女兒一個人日后會有什么樣的命運,委實不敢想象。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不遠處的屏風。
屏風后面,也是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響。
這邊賈璉張了張口,想要說賈家不會苛待云云。
可有些事情,有些話語真的是 最終,他什么都沒說。
“你。”
林道居高臨下的看著巡鹽御史“想不想活著?”
當然是想活了。
有牽掛的人,誰愿意去死呢。
巡鹽御史面色為難“我已病入膏肓”
“這是我的事!”
林道揮手,再度打斷“能救得救,沒得救也沒損失。”
“何須說這些廢話。”
“哈”
巡鹽御史竟也是笑出聲來。
這年輕人,自帶威風霸氣,言語之間甚有一股讓人信服之氣。
“既如此,老夫自是想活的。”
他再問“如何救治?”
“得先確定你得的是什么病癥。”
林道拿出了手機進行拍照“需要采樣。”
“血液,毛發,尿樣”
“經過化驗分析之后,確認了病癥方能對癥入藥。”
“若是絕癥”
聽到這話,巡鹽御史面露苦澀“那就是老夫的命”
“你想岔了。”
林道擺手“若是絕癥,我可以請我師父出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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