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
林道單手下壓“來的是亭卒,不是甲士。”
所謂亭卒,負責巡邏緝捕等事,就是捕快。
這邊張良下意識的問了句“你怎么知道?”
“甲士行走之間,衣甲振響,刀兵交擊。”林道聲音從容“上過戰場的都知道,這是常識。”
韓信與張良,齊齊黑臉。
他們都沒上過戰場,的確是不懂。
言語之間,房門已經被撞開,一群手持兵器的亭卒沖了進來。
為首之人上前一步,厲聲怒喝“南昌亭亭長在此!”
目光掃過眾人,見著韓信的時候頓時一愣“韓信?!”
“亭長”
韓信有些尷尬行禮“正是信在此。”
眼看著兩人相見尷尬的一幕,林道這里也是笑出聲來。
說起來,這位南昌亭長與韓信,還是有些淵源交流的。
韓信之前當街溜子氓流的時候,曾經有段時間跑去南昌亭長家里蹭飯。
這位亭長,大概也有類似于泗水亭長,結交好漢,收攬人心的心思。
所以容忍韓信在自己家里蹭飯,長達數月之久。
可他天天來吃,亭長家也受不了,吃不起了。
后來亭長的老婆,每天早上將飯菜端到臥室吃,不再留飯給韓信。
韓信察覺后憤然離開,不再返回。
這就是被記錄在了史書上的‘晨炊蓐食’的故事。
想起了史書上記載的,韓信封王發達之后,專門來尋這位南昌亭長,賞賜給他百錢作為當年吃飯的飯錢進行羞辱,還稱其‘為德不卒’是個小人。
這讓林道忍不住的大笑。
‘韓信啊韓信,你的情商真的是讓人無話可說。’
‘要么就是裝模作樣,好好厚賞南昌亭長,為自己立一個有恩必報的人設。’
‘要么就是干脆干掉此人,為自己立一個快意恩仇的人設。’
‘可偏偏選了個小氣羞辱人’
‘真的是,戰場上沒輸過,情商上沒贏過。’
這邊南昌亭長還在尷尬之中,聽聞林道大笑,頓時找到了宣泄出口。
他向著林道怒吼“爾是何人?”
“敢在此地違令飲酒?!”
“嘿”林道一聲冷笑“誰人告訴你,我等在此飲酒的?”
“莫不是那屠夫?”
“若是那屠夫舉報,那他已有取死之道”
林道給過屠夫機會,若是他不識好歹那就是在找死。
“好膽!”
南昌亭長大怒“竟敢口出狂言,左右與我拿下!”
“且慢!”
林道豎起手掌笑問“你可知我等是何人?”
南昌亭長頓時心頭一緊,急忙攔住了身邊亭卒。
他仔細打量林道與張良,布衣黑巾,最為標準不過的黔首形象。
可膚色不同,比黔首們白太多。
而且形容出眾,氣度不凡。
簡單來說,就是精氣神讓人一看,就知非是凡人。
南昌亭長有些拿不定主意“爾等是”
探手入懷,取出了東西遞給張良,示意他拿過去。
張良低頭一看,自己先被嚇了一跳。
這竟然是一份打磨光滑的竹板,上面刻著林道的頭像,以及籍貫等信息。
毫無疑問,這是一份秦國的照身貼。
張良之前也跟林道一起用過這種比真的還真的偽造貨,本不該如此驚訝。
真正讓他震驚的地方,是這份照身帖上,記載林道的官職是大秦郎中令!
下屬的諸郎 郎中令是秦朝九卿之一,掌管宮廷內部侍衛,是皇帝最親近的高級官職,負責皇帝日常起居和人身安全的核心護衛工作。
毫無疑問,郎中令是始皇帝最信任的人。
而大秦現任郎中令,姓趙名高!
林道竟然假冒趙高麾下諸郎,這可真是 收拾好心情,張良繃著臉上前,將照身貼遞給了南昌亭長。
看著照身貼上的內容,南昌亭長首先是抖了抖腿。
他雖說是個亭長,可實際上亭長就是個吏,連官都算不上。
在南昌亭算個人物,在淮陰縣就是個小角色,能在縣衙官們面前說上幾句話。
若是出了淮陰縣,那就是個屁 可眼前的照身貼,竟然是諸郎的!
諸郎是什么身份?
那是始皇帝身邊的親衛!
負責持戟侍衛宮殿,出則充車騎扈從!
那可是天天都能見著始皇帝的貴人。
其實南昌亭長已經表現的不錯了,若見到的是郎中令的照身貼,那就不是腿抖,而是直接嚇跪了。
“我等奉命辦事。”
端起酒杯抿上一口,林道神色淡然“你是想要阻礙我等辦理皇命?”
南昌亭長的膝蓋,終于是扛不住的親吻地面。
他低著頭,雙手捧著照身貼,聲音顫抖。
“不敢不敢”
當然懷疑過照身貼有可能是假的。
可首先,身為亭長,見過太多的照身貼,也懂的如何辨認。
他辨認過了,絕對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其次,林道的身形容貌,舉止神態,乃至于精氣神各方面,都是無可辯駁的貴人。
這一點上,南昌亭長表示自己絕對不會看走眼。
最后,偽造照身貼這種事情,在大秦這兒都不是什么死罪了,那是要株連三族,五馬分尸之后拼湊起來再五馬分尸的超級死罪。
等閑人等,誰敢?
“不敢?”
重重放下了酒杯,撞在面前案幾上的聲響,讓南昌亭長的身子,也跟著聲響跳了下。
起身來到他的面前,林道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可知,前些時日,始皇帝在博浪沙遭人行刺?”
“諾諾”背生冷汗的南昌亭長,額頭觸地聲音顫抖“仆有聽縣里的鹿縣令講過,還下發了海捕文書”
“那你可知。”林道再言“我等是奉命來追捕刺殺始皇帝的逃犯。”
“你來抓我等,莫不是刺客的同黨?”
秦朝稱呼官員,都是以官職名呼。
什么大人老爺的,不會用在這上面。
某部描寫何某東的楚霸王,陳某明的劉邦的傳奇故事電視劇里,劉邦呼喊蕭何為蕭大人 大人這個詞,在秦朝是稱呼父親的。
也就是說,劉邦喊的是蕭何爹爹啊 還是建議拍攝這些歷史劇的時候,請一些歷史文作者擔任編劇更好。
說話轉回來,這邊韓信已經是看傻眼了。
如果自己的記憶沒出錯的話,之前這二人說過的,他們才是刺秦的刺客!
現如今,這是什么情況?!
刺客反倒是質問抓捕刺客的亭卒了 饒是韓信少年老成,也是被眼前的狀況弄的一頭霧水。
“念在你是初犯。”
林道話鋒一轉,語氣柔和起來“這次就不予追究了。”
“謝郎官”
“謝郎官大恩”
南昌亭長連忙行大禮,感動的無以復加。
他本以為自己這次要栽在這兒了。
林道揮揮手“去吧,莫要再來打擾,也別傳出消息去,驚擾了刺客。”
“諾諾”滿頭大汗的南昌亭長,低著頭向后退走。
來到門口的時候,剛剛轉身呼出半口氣,就聽到身后再度傳來林道的呼喊。
“等等”
一句等等,帶來的壓力讓南昌亭長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能不能別這么折磨人,心口好疼 他急忙轉身,再度行禮恭候。
“我等在此地飲酒之事,是何人告知你的?莫不是那屠夫?”
這一刻,南昌亭長的心中,瞬間閃過了無數的心思。
他想起了自己與屠夫的點滴過往,仔細想著曾經一起飲酒,自己在他那里賒肉欠錢還有多少沒還,還有上次在城外河沿村徐寡婦家門口,撞上之后的尷尬等等。
一瞬間的功夫,南昌亭長想了好多好多 “回郎官話”
南昌亭長恭敬行禮“是仆手下的亭卒,在街上見著了毆斗之事,一路跟著郎官來到酒肆后,跑去告知仆,與那屠夫無關。”
“嗯。”林道頷首“沒事了,去吧。”
終于出了房門,感受著陽光落在身上的溫暖,南昌亭長的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鄭屠,你欠我一條命!’
“走。”南昌亭長,低聲招呼亭卒們“去尋鄭屠,找他賒肉,人人都賒,不用還!”
有亭卒不解“怎么可能?那鄭屠是出了名的小氣,若是不還,豈不是要鬧?”
“聽我的沒錯。”
笑容滿面的南昌亭長,邁步前行“幾塊肉算得了什么,我對他有救命之恩!”
屋子里,望著亭卒們急匆匆離去的身影,林道轉身對上了韓信那不解的目光。
他擺擺手,笑言道“假的照身貼,無需在意。”
這話說的韓信更加震驚了。
膽子也太大了,可為何感覺好刺激 “來來來”
縱橫諸天萬界,什么事兒都遇過的林道,對此毫不在意的招呼。
“接著吃肉,接著飲酒”
“今日不醉無歸”
糧食釀的酒,雖說度數不高,可后勁十足。
翌日清晨,朝陽初升,溫暖明媚。
金色的陽光,透過破敗的茅草屋頂的破洞,灑落在了家徒四壁的屋子里。
不是夸張,是真的家徒四壁。
米缸都破了的那種。
至于塘火,更是早已熄滅,只余灰燼。
滿是灰塵的地面上,躺著兩個呼嚕聲震天響的漢子。
他們手腳互搭,鼻息接近,每一聲的呼嚕都噴吐著酒氣,典型的宿醉酒鬼。
虛掩的破門被一腳踹開,一手端著碗鴨血湯,一手拿著芝麻燒餅的林道,站在門口喊。
“天都亮了,你們要睡到什么時候?!”
他的嗓門大,富含穿透力。
躺在地上的韓信與張良,迷糊之中睜開了眼睛。
對視一眼,紛紛起身。
嗅著林道手中美食的香味,頭發猶如雞窩的兩人,笑嘻嘻的上前索要。
“別想。”
林道后退幾步來到了院子里“這是我家皇夫人給我做的,你們可吃不著。”
他自然不可能跟這兩個醉鬼睡一起。
昨晚將他們仍在了韓信的家中之后,林道轉身就去了元末時空,洗個干凈陪馬皇后。
早上起來,馬皇后已經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早點給他享用。
雖說只是鴨血湯與燒餅,可也只能是自己吃。
“那邊。”林道示意不遠處的院中水缸蓋上“給你們準備好了。”
張良一看就露出了笑容,急忙快步上前,端起了自己最愛的方便面。
跟著過來的韓信,好奇張望“這是湯餅?”
“不是湯餅。”
雙手捧著方便面桶的張良,神色鄭重的回應。
“是人間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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